战歌召呼大家吃完牛肉干，对嫣儿说：“我有一事请姑娘援手。”

    嫣儿敛眉：“但请姑娘吩咐。”战歌说：“山下我有一些袍子，请姑娘将能用的割下，我有用途。”说罢，从全知晓背包里翻了一把普通匕首递给她。

    嫣儿道：“但凭姑娘安排。”接过刀，嫣儿缓缓下山。

    待她走远，战歌召手让全知晓过来说：“古代女子七岁分席，决不能与男子单独同处，更不能同室而卧。你与她昨晚同处一穴，不能让他人知道。嫣儿心机深沉，我怕她日后对你不善。刚才我并非不放心白宇带走嫣儿，而是，如果嫣儿就这样走了，她不会让宁王来见我。”

    全知晓说：“白宇会让宁王来吗？”

    “会。因为白宇昨晚见我击杀了数十杂族人。”

    全知晓：“……”他生在和平时，长在和平时，别说杀人，杀鸡都没见过。他神色惊骇。

    战歌恨道：“你以为我是魔头啊？拜爱因斯坦所赐，我们掉在乱世，非此不可存活。再说，这些杂族视人命为草芥，烧杀抢掠，实在该杀！”

    全知晓两眼发直，喃喃道：“这怎么能怪爱因斯坦呢……”

    战歌与全知晓商量：“见到宁王，咱们怎生个编个说法？”“什么说法？”战歌恨铁不成钢：“来历啊。”看全知晓呆呆的，她泄气道：“算了，昨编你也说不圆。就说你我师门有训，不可道以外人。以后人前你得称我师姐。对了，你应该还有外套外裤吧。借我用用。”全知晓看看她一身血，同情的说：“换吧换吧。”

    战歌挥挥手，让全知晓下山去帮嫣儿，她要换换衣服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全知晓说：“我要四处看看，确定一下此山铁矿分布情况。”

    全知晓走后，她翻开他的背包，拿出衣服，迅速到溪边擦洗，换上衣服。全知晓个头不高，战歌在女人中属于身量偏高的，倒也算合身。就裤腰太大，皮带一扎就行。

    战歌看看换下来的那套，一身血污，不可能洗干净了。但却舍不得丢，她在溪水边用力搓洗后挂在树上。找了个地方，铺上枯草，倒头又睡。战歌深知保持体力的重要性，在俱乐部时可以几天不睡外加高强度训练，但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吃饱睡足。

    全知晓各处爬上爬下，惊叹于这山上铁矿的丰富，而且，居然有石灰石！这是炼铁的必要辅料。他兴奋得两眼放光。

    战歌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她走下北山，看见嫣儿背靠大树，面前是一堆割好分开的袍子。她呆呆发愣。

    战歌走过去轻声道：“姑娘。”嫣儿回过神来，说：“皮袍己分割好，不知姑娘要做什么？”战歌笑道：“无妨，放着罢。”正说着，全知晓脚步轻快一脸兴奋的下山，欲对战歌表功。

    战歌装看不见，忙对嫣儿说：“战歌观小姐气质高雅，言行可亲，定是家学渊源之后。我和师弟虽得师傅教诲，却自生下就处乡野僻壤，见识浅薄。望小姐不吝赐教，与我姐弟也长些见识。”嫣儿毕竟是十多岁的少女，被战歌几句话说得心中得意，遂开口娓娓道来。

    战歌这才知道。这个大陆约三百年之前属于天朝，占据了大陆绝大部份疆域，天朝有中央集权却无皇族。由八大家，南方李姓、卜姓、王姓、赵姓，北方华姓、秦姓、崔姓、谢姓轮流执政，下设郡，由各大家族家主管理，郡下设县，由其余二、三等士族家族管理。

    天朝国祚近八百年，由此形成了财富惊人的各士族大家。但后期，天朝执政多由南方士族大家轮执，北方士族在政治上逐渐被边缘化。三百年前，战乱频发，各大家族为争皇位互不相让，战祸绵延数百年。

    后来，天朝北方大家士族华家崛起，当时的华家家主雄才伟略，横扫南北，建立了汉华王朝，成为第一代汉华开国君主。他废弃了各家主轮流执政的传统，传喻皇位只能由华氏子孙承大统。并将家族子弟分封为王，王下辖多个郡，郡守由各分封王授职。

    可惜华氏子孙后面的君主却一直没有一个服于全家族之能人，各王之间为皇位你争我夺，无暇他顾，整个王朝实际仍然由各大士族控制，朝延官员别说三公九卿，从上往下的官员也只能由士族担任。门阀士族世代控制高级官职。不同寒门通婚，不让寒门子弟涉政。特殊的社会环境使许多士族不思进取，沉溺于清闲放荡的生活，不屑于政务军务。

    四十年前汉华顺帝登基，开始逐渐重视寒门子弟。寒门子弟亦有卓越才干者，但仍只能担任低级官吏。二十年前顺帝驾崩，由当今延帝登基。

    五年前，曾几百年居于苦寒之地以放牧为生的杂族因百年不见的大寒天气所迫，大举南下，朝延军队一溃千里。匆忙中，延帝将北地分封给先帝最小儿子华隽天，带领士族大家迁都陪都建水，退到南边。

    “衣冠南渡”，战歌觉得这很像五胡乱华前的西晋。将北地交给宁王，名义上宁王占有汉华王朝半壁江山，实际上，呵呵。战歌耸耸肩。

    她凝凝神，再听下去。

    宁王受封后，将不肯南迁的宁安县令刘源，也就是嫣儿之父授为宁安郡郡守之职。刘源虽是寒门，但祖上一直为商贾，也积累了惊人财富。虽不为士族所容，却也隐隐呈寒门代表。先帝可容寒门子弟担任低级官吏，刘源就此当上宁安县县令之职。嫣儿因母亲早亡，刘源视为掌上明珠，为其请饱学之士为师，以士族大家女子为榜样，殷殷教诲，因此嫣儿得以博古通今。

    刘源被授郡守之职后，几乎将全族之资交予宁王，与宁王一道共同扺抗杂族之暴虐。刘源，战歌记住了此人。真真不得了，表面上将家产主动交予宁王，其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交予宁王，自己也保不住。现有功于宁王，焉知今后不几倍收回！单看宁王亲自身涉险地，回救于嫣儿，就知宁王对刘源之重视。

    雄关漫道真如铁。

    宁王任重而道远啊。

    战歌听罢，对嫣儿深深作揖：

    “嫣儿姑娘果博古通今，令我姐弟茅塞顿开。嫣儿姑娘藏于深闺，不免明珠蒙尘，应荐于人前。”

    嫣儿忙回礼，脸色绯红：“不瞒姑娘，此番父兄与宁王出征前，我本想一同前往。然父兄惜我身弱，故留于家中。谁知……幸而得姑娘所救。”

    战歌一笑，“举手之劳。”

    因嫣儿在前不便看表，她看看天色，道：“你俩留于此处，一会升火烧水，嫣儿姑娘走前可饱餐一顿。我去去就来。”

    战歌走向东山，往山顶爬去。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战歌站在山顶上，看着山坳里正挣扎着却不可逆转的往下一点点沉沒的夕阳，心里忽想起一代伟人的这句词。

    来到异世己是两天。

    今天，她将见到宁王。

    也许，从今天起，在回去前，她将踏上一条生死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战歌心中，有千年的风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