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九月,在一个仓库里,一家三口紧张的收拾着。

    “爸爸,我们要去哪里住啊?”

    “搬去新家。”

    “为什么要搬家啊?”

    “哼,还不是你,没事就和同学打架,又不努力学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程,今年10岁。

    妈妈刚想开口,楼下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是二姨他们来了。

    ?“哎呦,训孩子干什么,来来来,过来,到二姨这来!”随着一声嘹亮的招呼,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出现在我的眼前,一米五几的个头蹬着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上身穿着一件低胸的名牌t恤,下身一条深色的碎花裙,烫的好似喜鹊窝一样的头发染着微微的酒红,配上那市侩的假笑使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二道贩子”这个词,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不禁又向角落缩了缩,心里无助的希望着父母赶紧把她打发走。

    ?话音未落,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正是我那亲爱的二姨夫。只见他穿着一套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运动服,黑的发亮的两只手一只挖着鼻孔,一只伸进下体,不耐烦地大声喊道:“好了媳妇,叫他们收拾收拾赶紧走吧,一会货车就该到了,到时候这些破床烂椅子全得扔了……”仿佛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死鱼一样的眼皮微微一抬,轻蔑地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我们,嘲弄地问道:“这些东西你们还要不要?不要我可扔了啊?”“要,要的!”刚刚还有些威风的父母一见到他,如同丧家之犬,挂着卑微的笑容努力圆场……

    ?片刻,父母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正准备离开这座旧仓库,那讨厌的二姨又如幽灵一样带着尖锐的笑声飘了过来:“哎呦我的好妹妹,那房子离这这么远,你俩这是要带着孩子走过去啊,累着孩子怎么办,这样,我叫老傅带你们一程……”妈妈铁青着脸:“那就谢谢二姐了”。“不用,不用……”幽灵原路飘来,又原路飘走,只留下空气中浓烈的劣质香水因子,久久不散。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一辆锈迹斑斑的面包车蹦蹦跳跳地蹿过来,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停在了我们面前。

    ?司机费力的拉开微微有些变形的车门,一边让烟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闻着车里微微的香烟味,听着耳边大人的闲谈,我不禁困意上涌,倚在行李上进入了梦乡……

    ?突然耳边传来阵阵刺耳的斥责:“你是头猪吗,这么点路你都能睡着……”,不需要抬头,甚至不需要睁眼我都知道是我那敬爱的父母又在秉承他们一贯的教育方针:打是亲,骂是爱。算了,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见也就那样。

    ?我老爸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扇被雨水浸泡得发黑的木门拽开,映入眼帘的是几间歪歪扭扭的平房,不大的小院里荒草竟有半人高,荒草涉及不到的区域有水坑帮忙填补;枯死的柳树是野鸟的居所,破烂的瓦片成了木耳成长的摇篮,很难想象在县城里竟然有这样的房子,不过想想,能搞到年租280元的房子,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奢望,算了,感恩吧。

    ?走进这几座“豪宅”我才明白院子里有多干净:正在啃食蟑螂头颅的老鼠挑衅地瞪着来到此地的不速之客,受到惊吓的昆虫扑棱棱地乱飞,潮湿的四壁上蘑菇肆意地生长,破烂的家具给蚂蚁提供了舒适的家园,这原本是他们的天堂,是的,我们才是外来者。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一时找不到天然气灌装点的我们,只能破费去吃点好的:牛肉面,就是那种几块钱一碗的那种,谁知道用什么才能看清楚面里的牛肉。

    ?饭桌上没有人说话,各自对付寡淡的面条,终于,妈妈阴沉着脸开口了:“小程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咱们租的那个房子是咱们县第一个考上北大的学生,你也一定要加油啊……”

    ?“呵,县里第一个考上北大的是一个副局长的儿子,副局长住这种房子,真好笑。”在他们手底下混饭吃十年的经验告诉我,这时候应该嗯嗯的答应两声,可是我偏不,即使我的处境会更糟糕,果然,尖酸刻薄的讽刺和怒其不争的喝骂像爆开的化粪池一样喷薄而出,引得食客纷纷侧目。算了,管他们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