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达成
黑猫的故事讲完，他一脚踏在桌子上，仰着头俯视着兮华，咬牙切齿道：“每次，我是爱上了自己的食物，但那又能怎样？这个故事你还满意吗？！”
兮华淡定的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起身道：“抱歉，这个故事无法打动我。”
“人妖的故事，没听过一千件也有好几百了，我都听腻歪了。”兮华偏头看着黑猫，那无波澜的眼神，温柔之下是如死水般的沉默。
她抬脚欲要走，身后却再次响起黑猫阴沉的声音。
“兮华大人，我从来没说要拿这个故事和你交换吧？”那声音听着，似乎有丝得意扬扬在里面。
“哦?”兮华停下，转身看向黑猫，便见那少年已经淡定的坐回石凳上，从新拿茶杯倒了一杯茶。
“这个交易，我所要交换的，相信一定会让你满意的。”黑猫邪魅的盯着兮华，嘴角勾起恶劣的笑容，“我有夜氏一族的消息，五百年前早已灭族的夜氏一族，如今尚有遗孤。不知这个消息和大人你交易，可值得？”
兮华连同微离皆是脸色微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这猫妖一脸淡定的样子，似乎也不是说慌。
“夜氏一族?”姜逸低头呢喃着这个称号，似曾相识，他似乎在某本古籍中看到过。
上古除妖一族，分为三系。
一系是自古时代传承下来，得天道庇护的姜氏一族，能御雷电，他的母族。
一系是人族反抗妖族时，自成一系的道盟，如今的世界几乎就是道盟的天下。
还有一系，自五百年前就已经灭亡的一族，夜氏一族，神秘的出现，神秘的消失。
其灭族的原因，只有寥寥无几的两个字——通敌。
是什么敌，怎么被灭族，却无从得知。
那仿佛是刻意回避的历史一般，一个无从查证的一族，在除妖师的历史中，留下辉煌一笔，却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传说中的夜氏一族，对妖族有着必中之能。
可如今，却在眼前这猫妖口里被提及，看师傅师姐的表情，似乎知道夜氏一族，或则说关系匪浅。
“我如何得知你是否在骗我?”兮华好久才回过神来，心口传来钝钝的痛感，像是要喘不上气来。
零碎的记忆在脑海中回荡，那记忆的深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站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祈求的凝视着她，“救救我…”
转眼又是火光冲天，少年已经年迈，在濒死之际握着她手，“兮华…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够你…”
“我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了…”
那个人是谁？
好像叫夜岚。
“我答应过那个人类，要守护他的族人的…”可最后，却是她害了他一族人的性命。
兮华看着一脸胜券在握的黑猫，淡然的点头应下，“这个交易达成，看在夜氏一族的面子上，有那个女孩的画像吗？”
黑猫脸上一喜，连忙从怀里取出珍藏的画纸递给兮华。
兮华低眸看着画纸上的小人儿，十四，五岁的女孩，明眸皓齿，笑起来天真无邪的样子。
她修长的指尖在画上划过，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合上画纸收下，“事成之后，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她不觉得这是被威胁，相反她要感谢眼前这猫妖，给她带来了一个喜讯。
“兮华大人，我还没说完我的交易呢。”
兮华静静地注视着黑猫，一双温柔的眸子泛起丝丝疑惑。
黄昏的天空，夕阳西下，留下天边一抹残虹。
院子里晚风正好，奇花异草随风摇摆，坐在水亭石凳上的邪魅少年站了起来，伸手掏进自己丹田取出一颗黑色的妖丹，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把手里的妖丹递向兮华。
“何意？”兮华烟眉微皱，不解的看着他。
“我想请大人帮忙再做一件事，给我一张脸。”黑猫从怀里掏出从李文脸上剥下的人皮，邪气的望着兮华，“没有他，她是不会活的。”
他清楚小洁对那个男人的感情。
她的一切都没了，不能再没有他。
人类这种生物，总是要有一点希望才能活得下去的。
即使让黑猫顶着别人的脸守在她身旁，也没关系。
就当他自私一回吧。
“就算这样，她喜欢的也不是你，何必呢？”兮华嫌弃的接过那颗妖珠，扔给一旁的姜逸，“拿去炼化了，黑猫的内丹可是个好东西，杀人不沾因果。”
“兮华大人，这是同意了？”黑猫眼里闪过一抹欣喜。
“嗯，看在夜氏一族的面子上。”兮华淡淡的点点头，她仰头看着天空，眼神有些忧郁。
“即使这样，你也不是那姑娘心里的人。”偏头，看着一脸喜悦的黑猫，又忍不住嘲讽一句，态度恶劣。
假的，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
夜深人静时，微离在门外踟蹰了好一会儿，实在不敢去敲门。
“进来吧。”兮华温柔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微离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闭着的门，咬了咬嘴唇，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点着烛火，兮华一身白衣坐在窗前，她低着头不知在弄什么东西，月光撒进屋里，衬得她发丝如银，缥缈似仙。
微离走到她面前，复杂的盯着她，清冷的眼眸里反
复挣扎着，许久，她才开口：“你…又要硬闯妖界吗？”
微离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夜氏一族的下落，可若是再让兮华深入龙潭虎穴，她亦不愿。
“不要去了，夜氏一族就那样吧。五百年，不也这样过来了吗？没关系的，就当不知道就好。”少女语无伦次的说着，不知是想要说服兮华，还是想要说服她自己。
夜微离，多少年了，她都快忘记自己原本的姓氏了。
兮华低着头，总算折好了手里的千纸鹤，她轻吐一口气，抬起眼眸看着眼前表情痛苦的孩子，脸上绽放出笑容，起身伸手揉了揉微离的脑袋，“谁说我要擅闯妖界了?”
“女圩现在如日中天，而且，黑蛟闭关出来了，我可不敢硬碰。”
“那你还答应那只黑猫的交易…要去妖界救人。”
兮华浅浅一笑，看着手上的千纸鹤，眼里划过诡异的色泽，“黑蛟闭关出来，妖界就不是女圩的天下了。”
“你什么意思？”微离愣了好一会儿，不明白兮华这是什么话。
兮华转身看着窗外，伸出手，手上的千纸鹤竟慢慢颤动翅膀，一点点飞了起来。
月色之下，兮华的身影有些朦胧，她已经许久没有和那个人联系了。
自从百年前黑蛇死后，怕引起女圩的怀疑，她就再
没有和重华联系。
“当年重华成妖前，是道盟姜家赫赫有名的圣女，杀了不少妖怪，是妖界最痛恨之人。她成妖后，却被妖界接纳，成为黑蛟钦点的护法，不觉得匪夷所思吗？”
提起这件事，兮华就不由心生愧疚，她缓缓摸上自己的眼眸，这双眼睛，本不属于她。
因为这双眼睛，那个甘愿成妖的女人失去了自己等待千年的爱人。
前世之爱，今世却是宿敌。
“唔，确实奇怪，不过重华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你是想要重华帮忙把人救出来?！”微离惊讶的看着窗前的兮华，沉默一瞬，又道：“极阴之女对妖界而言是重要的资源，这样做会暴露重华的。”
“黑蛟对重华有情…”兮华看着飞远了的千纸鹤，眼里泛着柔光，“身在黑暗，心有光明，重华那人啊…”真是难懂。
若问天地间什么东西最毒，那唯有‘情’。
即使是千年前，让人妖两界不得安宁的蛟龙之主，也会深陷泥潭，也会…舍不得。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啊！”兮华不知怎的突然感叹一声，引得一旁的微离连连侧目。
“你又在想什么古怪的东西?”
“没事，就是莫名感慨，如你，如黑蛟，重华，女圩，逸儿，都难逃一个‘情’字啊！”兮华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暗光，还有凤回，他是最惨，连命都丢了。
“那兮华呢？兮华有过吗？”微离看着站在窗前的女子，她很单薄，却是整个十里妖街的支柱。
在某些时候，眼里泄出的悲伤，迷茫的让人心疼。
兮华存在太久，她无法记得自己所有的记忆。
微离的心里很复杂，她一直觉得兮华是不喜欢自己的。
因为她的身世。
可她喜欢兮华，从小就喜欢，就亲近。
“应该没有吧。”兮华听微离问起这个问题时，脑海中不知怎的又闪过那个男人的脸，这让她惊恐万分，身子忍不住僵硬起来。
她怎么可能会想起那个男人。
不，她对他，是没有感情的。
兮华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愧疚，转身看着身后的微离，“这次回来，还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