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除夕，九儿与青杏青桃两人在百竹园烹茶下棋，输的人就要在头上扎一根木簪，那木簪是九儿与青杏年前做的，雕工算不得精致，却也是惟妙惟肖。
今年守岁的多了一人，百竹园一楼的暖房，三人布置了很久，一针一线都是自己做的，圆凳方桌都包裹上精美的外罩，苏离跟着九儿走到床边一张能供三四人坐下的矮榻边，饶有兴趣的看向放在上面的小圆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
“大哥若不嫌弃，就在这里守岁可好？”
九儿捏着衣袖，柔声问道。
苏离转眸看她，唇角含笑。
“九儿这里布置的如此雅致，我很喜欢。”
说着，拿起小圆桌上的方盒中的一根桃花簪子好奇问道。
“这簪子是？”
“这是桃花簪，青杏教我做的。”九儿答。
苏离认真看了两眼。
“嗯，不错，雕工虽稚嫩了些，但看得出是用心了的。”
接过簪子，九儿面色微红笑了笑。
“这根是我初学时做的，青杏也说下刀力度不够。”
“所以后来便做了如此多来练手？”
见那一盒子雕着各种花样的簪子，苏离有些惊讶于她的耐心。
捏着簪子，想想自己却是做的有点傻，九儿微垂着头，不言语。
就在这时，青杏与青桃端着沏好的热茶点心走了进来。
“大公子，姑娘！”
两人行礼，走到矮榻边，放下手里的东西。
“大公子，这时姑娘最喜的花茶，还有桃花糕，您尝尝。”
几碟精致的点心，两盏冒着热气的茶端上桌子，苏离顿觉腹中有些空了，晚膳他确实没吃多少，除了九儿夹的几块排骨，其他他几乎没动，现下也是饿了，便没多想，直接转身坐下，挑了块看着顺眼的桃花糕，拈起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口感软绵却不粘牙，香味浅淡带着蜜桃的甜香。
说实话，便是不喜甜食的他，都觉得不错。
“嗯，好吃。”
跟着他坐下，九儿笑着把茶盏往他面前推了推。
“大哥饮些这茶，点心配热茶才最好呢。”
顺着她的手，苏离端起茶盏轻抿了口。
“鲜香扑鼻，入口甘甜却不腻，不错，这花茶做的不错。”
“那是，大公子有所不知，这花茶里的茉莉花与玫瑰，可是咱们姑娘亲手种植采摘的，茶也是姑娘跟张婶学会后自制的，每一道工序姑娘都费尽心思，最终也就得了一斤不到，又给夫人与二公子送去大半，也就剩下那么点。
今日若非您来，姑娘定是舍不得喝的。”
青桃嘴快，急忙上前说道。
“青桃，就你嘴快。”
嗔怪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九儿侧身看向苏离。
“大哥，你别听她瞎说，这茶却是九儿亲手所制不假，却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大哥喜欢，九儿这里还有一些，一会儿让青杏给送去离园。”
苏离摇摇头，端着茶盏有喝了口。
“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知道的，大哥常年在外，哪有时间坐下品茶，今日除夕在你这里多喝两杯就是了。”
说着，把自己手里已经空掉的茶盏放下，苏离接着问道。
“九儿每年守岁都做些什么？”
“下棋！”
九儿眸光顿时亮闪闪的，目光灼热盯着苏离。
苏离歪头轻笑。
“下棋？”
九儿点头。
“嗯嗯，就是下棋，输的人要在头上插支簪子。”
站在一旁伺候的青桃一听九儿说要下棋，心里一动就想逃，身子歪了歪，被身边的青杏拉住。
“好，那今日我来陪你下棋。”
苏离眉头舒展，眼笑开来。
九儿一听顿时高兴不已，双手合十，欢喜的将要蹦起来。
“太好了，整日跟青桃青杏下，甚是无趣，听闻大哥棋艺高超，今日定要教教妹妹。”
见她笑的开心，苏离眉梢轻挑。
“来，摆盘。”
一看自己两人能逃过一劫，反应迅速的青杏，立刻拿起收在桌下的棋盘摆好，青桃跟着端出黑白两套玉石棋子放好。
“你执黑旗，先手。”苏离道。
“好。”九儿答。
“我下的不好，大哥可要让我一让？”九儿问。
“好，你说让几子？”苏离问。
九儿伸出纤细白嫩的柔荑。
“三子。”
苏离理了理衣摆，随手摆了摆。
“依你。”
“大哥真好。”
就这般，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的开始下了起来。
青桃青杏围坐在两人身旁，观棋不语。
时间就这般一分一秒过去，从落子开始，苏离便知她棋艺，不落痕迹的让着，尽量想让这盘棋多下一会儿。
那边九儿见他落子轻飘，似未思考随意落下，但细看又觉环环相扣，顿时来了精神，下的分外小心谨慎。
一盘棋，就这样下了一个半时辰方才分出胜负，苏离伸手从方盒里拿出那根他最初看中的那根桃花赞，亲手插到九儿的发髻上。
转了转方向，他满意的点点头。
“嗯，不错。”
桃花簪简单大方，颜色是古朴的深黄褐色，插在她乌黑亮丽的发上，更显她娇美俏丽，一根简单的桃花簪，在她头上竟把所有精致的金银簪子，珍珠簪花给比了下去。
伸手微摸了下那木簪，九儿垂眸浅笑。
“大哥眼光真好，这根正是我最初做的，也是最喜欢的。”
宽厚的大掌顺势捏了捏她的发髻，苏离唇角浅浅一笑。
“改日我给你做个更好的。”
九儿一听他还会做簪子，立刻探身往他身边坐了坐。
“大哥竟会雕簪子？”
苏离微微一笑。
“会一些简单的。”
“太好了，大哥教我。”
“好。”
也不管下棋的胜负，两人直接坐到一旁，就着做簪子的话题，展开了细细的探究与讨论。
除夕的晚上，即使夜再深，也止不住外面偶尔传来烟花燃放的声响。
待苏离画完所有自己能想到的花样，转头准备唤就让来看时。
那个姑娘，已经靠在他的肩头，双目紧闭睡得香甜。
青杏青桃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两人，按说这般不合规矩，但那又如何，他可是苏离，从不受任何人管制的苏离。
早已记不得从何时起，他的眼中走进了一个姑娘，一个看得到却得不到的姑娘。
他是在独自待在丰城的几年里，想明了自己的心思。
也许是第一眼在城外竹林，看到那双明亮乌黑的眸子开始；也许是在看到她拿着棍子毫不犹豫敲打山匪开始；也许是在她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还能坦然面对，不为所惧，不为所耻。
只知道自己的视线舍不得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