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抓在手心里暖暖的。

    陆明哲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欢颜。

    欢颜还在挥舞着手，道：“叔叔再见！”

    陆明哲只看着她，却没讲话。

    他冷寒的眉眼，散了些许寒冷，变得柔和。

    欢颜笑容甜美，她喜欢漂亮叔叔冲她微笑的样子。

    她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的形状。

    陆明哲转过身。

    上官慧摸了摸欢颜的脑袋。

    风里，还传来了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陆明哲听到没有，他直到事后才知晓，原来他就是这样错过了他的女儿，原来那种奇怪的感觉不是错觉，而是来自血脉相连的呼唤。

    “欢颜，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找妈咪吗？”

    “没错，回去，这儿，我们不要来了。”

    “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适合欢颜待着。”

    真一年带欢颜来帝都。

    本意是想让欢颜和陆明哲见上一面。

    如果他们父女之间有缘，便让他们相认算了。

    可缘分啊，这个东西，捉摸不透。

    陆明哲没有认出欢颜。

    欢颜也不肯讲出自己爹地的名字。

    真一年释怀了。

    原谅他的自私，他做不到放手。

    第二天一早，飞起启程，离开了帝都。

    欢颜趴在窗户上，眼巴巴地瞅着下方，莫名嘀咕：“爹地，我为什么会有种舍不得离开的感觉呢……”

    真一年笑容温暖，摸了摸她的脑袋。

    “因为这是你妈咪的家乡……”

    “家乡吗？”

    欢颜默默嘀咕：“那我的家乡在哪里呢？”

    “在哪呢？”

    她嘀咕着，大眼睛转到真一年身上，咧开嘴笑得乐呵：“有爹地和妈咪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

    真一年满心欢悦。

    “好孩子。”

    是真的好。

    时光飞逝，转眼，时间又过去三年。

    整整五年了。

    说好了三年的约定，又延长了两年。

    阮再再想离开。

    无数次，都要带着欢颜离开。

    可看着欢颜如此依赖真一年的模样。

    她如何斩断这样的父女感情？

    无论如何，孩子心中，早已认定了她的父亲是谁。

    阮再再的心难受。

    她却无法责骂孩子，也无法指责真一年。

    五年了。

    欢颜已经五岁了。

    她待在真一年身边也五年了。

    欢颜两岁的时候，真一年带她去了一趟帝都并与陆明哲见了面的事，上官慧都告诉她了。

    她讲，欢颜和陆明哲之间没有父女之缘。

    即便遇到了，也认不出对方。

    阮再再听了不好受。

    她却无能为力。

    事实如此，陆明哲没有认出他的亲生孩子。

    之后的三年，真一年的身体一直不好，咳嗽的次数频繁，医生说了，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几年了，上官慧和真一童求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带着孩子离开，就当成全真一年的心愿，让欢颜陪伴他最后几年。

    阮再再答应下来。

    她这么一呆，又过去了一年。

    在欢颜六岁生日的宴会上，男人终于倒在了宴会的舞台上，他本意是想抱起欢颜切下那高高的蛋糕，但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做这个动作，他终是倒下了。

    倒下了，也好。

    这一生，事事不如意。

    他早就累了。

    真一年进了重症监护室。

    欢颜哭成了泪人，她一直责怪自己是她的错，她不该让爹地抱起她，她不该跟爹地撒娇，她一直在责怪自己。

    阮再再却抓住了她的手，告诉她，真一年迟早都要死的。

    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

    欢颜哭得更伤心了，“爹地说了……等我长大，还要看着我嫁人……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我，我不想要爹地离开……他是我的爹地……我唯一的爹地……为什么要离开……”

    她眼泪水哗哗直流。

    阮再再也哭了，她不知道泪水是为了真一年即将逝去的生命而伤心，还是因为欢颜伤心了，她心疼欢颜，所以她也哭了。

    医院里的医生，对于真一年的身体已经束手无策。

    他们直接与真一童讲，可以料理真一年的身后事了。

    真一童红着眼，无力的点头接受。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苍白的容颜消瘦了许多，却并不失俊美与贵气，那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任时光如何打磨，他依旧是那么淡淡而平和的眸，波澜不惊。

    他戴着呼吸罩，泛着死灰色的唇，没几分生机。

    欢颜走进来，强忍着哭声，瓮声瓮气地喊：“爹地……”

    她希望像曾经很多时候，每当她这样叫唤真一年的时候。

    真一年就会抱起她，冲她温柔的微笑。

    “欢颜。”

    他总喜欢这么叫她。

    然后跟她说：“爹地这一生有了你，已经很满足了，你是上天给予我的恩赐。”

    尽管这个恩赐，是他偷来的。

    偷来了六年。

    到了这个时候，他该放手，还给那个人了。

    真一年认为自己是自私的，特别特别自私，一直都是他强迫阮再再，带走她，抢走她的孩子，导致她和陆明哲分开了那么多年。

    导致他们一家迟迟不能团聚。

    人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一些往事，他总能轻易的释怀许多。

    长久追逐的一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真一年虽然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他的唇却动了动，似乎有些话要说。

    真一童见状，看着阮再再，道：“我哥有话要跟你说。”

    阮再再眉眼微动。

    他们生活了一起六年。

    这六年，他们不像一家人。

    她和他之间，始终隔了一层看不见的。

    阮再再走了过去，微微俯身：“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仔细辩听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沙哑。

    真一年即将要离开了。

    她应该是伤心的。

    只是，她努力克制这种伤心，不想在男人面前表露罢了。

    “怨……我……吗？”他浑身无力，颤抖着唇开口。

    阮再再轻轻笑了笑：“怨过。”

    “那恨呢？”

    “也有过。”

    她道：“曾经有很多时候都想杀了你，带着孩子离开这，你知道，这里并不属于我，留在这，也不是我的选择。”

    “那……为什么……不杀了我？”他睁着暗淡的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