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和两伙伴在地铁站分别，迷迷糊糊地走在街上，突然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公寓楼下了。他仰头看着十五层的那个房子，那里的灯还没亮。

    他一路上楼，拿出钥匙打开门，家里冷冷清清的，玄关处的鞋柜上有两双棉拖。他换了鞋，一路开灯，走进里屋，看见落地窗的外面是一片漆黑，月亮不在这边。

    季时说不清此时在想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若要单独把占百分比最大的那个想法拿出来，就是：“我不想季节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不仅是那个人，还有以后的许多人。”

    正视这个念头后，他自嘲地笑了，多幼稚多自私的想法啊！

    自三年前季时和季节在一起生活后，季节万事都让季时自己做决定，他对季时说：“人的一生就这样了，应该随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去生活。”在这方面，季时觉得自己和季节真是投缘。随自己的心意而活，他目前的心意就是不想让季节和任何人在一起，如果季节能被自己的心意随意支配，那季节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那是天方夜谭。

    不愿季节和别人在一起的原因，季时剖开自己心底最黑暗的那一面。如果季节喜欢了另外的人，那么自己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现在的生活，没有季节的在意，没有未来，简直可怕，这是他最恐惧的事情。

    万一季节不喜欢那个男人呢？季时想到这个，他忍不住捂住了脸，侥幸心理什么的，就算是一点不确定也不能让心沉静下来，他难以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

    从开始到现在，季节好像从没需要过自己，反而是自己一直给他添麻烦。如果有一天他和季节要分开，他知道先受不了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季节有工作室，有家人，但是自己除了季节一无所有。自己这两年来的努力学习什么也没得到，因为季节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学习成绩是否好坏。

    季时坐在沙发上，懊恼，自卑，害怕，无力，许多负面情绪齐齐向他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用膝盖撑着手肘，眼睛直视电视机，那上面映着一个眼睛有些发红，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少年。“如果有一天季节不要我了，我能不能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季时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幼稚的想法，他恶狠狠地冲进房间，准备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打开衣柜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到了季节暑假送给他的那套运动服，那套衣服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没有一丝褶皱。

    季时当即就泄了气，他拿出手机，手指一连快速操作，拨通了季节的电话。

    季节听见手机响的那一刻，竟然还有点遗憾。他咂了砸嘴，看着眼前的细脖子，只好放开对方，对池亭歉疚地笑笑，拿着手机去一旁接电话。

    “阿时？”

    那边迟迟没有答话，只有人的呼吸声。季节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又重复了一

    一遍，“季时？”

    季时听到季节叫自己的名字，他突然觉得自己要有那么点弱势的样子，他憋出了一滴泪，泪水沿着脸颊滑到了嘴角，有点咸。他叫了一声，“叔叔。”

    季节听见小孩儿的声音有些不正常，低低的，哑哑的，还带有一丝哭腔，“怎么了？你现在在家吗？”

    季时用力揉着自己的眼角，“我在，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孩儿太不正常了，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季节这样想着，打算和池亭告别直接回家。他边走边说，“我马上就回去，阿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季时听到这话有些慌张，如果季节问起来该怎么说。他赶紧抹干净自己的脸，舌头打结，“嗯”了半天才找了一个借口，“我肚子痛。”

    季节一听，果然！“你在家好好呆着，我马上回去！”这小孩儿长大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啊，季节想着，觉得自己还真是责任重大，他匆匆和池亭杨乐俩人告别就收拾东西走了。

    池亭红着一张小脸儿在后面伸出尔康手，“诶？季哥？”眼见着季节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他心情骤然低落，一脸失望。本来他还想着今晚就上垒，和季节来个坦诚相对的，套子都在口袋备好了，结果想了整个月的肉到了嘴边又没了。

    公寓里的季时挂了电话有些慌乱，脸上的泪珠还没干，他立马跑去厨房打开了冰箱。冷藏里有几根冰棍和冰水，他一股脑抱出来，连吞带咽地解决掉，完了还喝了一瓶冰水。等到季节回来的时候，季时的肚子还是没反应，他只好假装捂着肚子窝在沙发上“哼哼唧唧”。

    季节过去抱起小孩儿，一摸额头，体温正常，他熟门熟路地撩起了季时的上衣摸后背摸去，清清爽爽也没出汗，他见季时捂着肚子，问：“阿时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季时心里一咯噔，他看着季节担忧的目光，耳朵发红，老老实实交代了，“吃了很多冰棍。”

    季节拉着他起身，“那得去医院打针！”

    季时一听就慌了，去了医院那还得了，没病还得遭罪。他赶紧抱住季节的腰，季节一愣，转过头问：“怎么了？”

    季时滚烫着脸，不敢抬头看季节，“我……我不想打针，喝点热水就好了。”他睁着大眼睛，怯怯地往上去看季节的眼睛。

    “个小孩儿哪儿学的撒娇啊！”季节腹诽，但还是面不改色喜滋滋地受用了。“好，我去给你接热水。”他拉开季时的手去接热水，顺带了两颗胃药，端过来扶着季时吃下去，还伸手替小孩儿揉了揉肚子。“躺一会就好了。”

    季时躺在沙发上，旁边坐着季节，还在给他揉肚子，其实他的肚子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这一场闹剧下来，季时本来乱糟糟都有离家出走想法的脑子瞬间安

    安静，他看着季节，羞愧不已。“叔叔？”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季节手上动作没停，抬起头看了季时一眼。

    季时本来想一吐肺腑之言的心思也没了，至于问季节刚刚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也不敢问，他只好呆呆地张了张嘴，“没什么。”

    季节瞅季时，小孩儿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长了，八月初剪的，现在刘海儿又遮着眉毛，使得一张小脸儿稚嫩不已。此时那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季节忍不住弯唇一笑，他慢慢揉着，“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一扭头，他看见小桌子上放着两盒草莓，“你带回来的？”

    季时点了点头。

    “肚子还难受么？”

    季时本来想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不疼了。”

    季节收回手，揉了揉季时的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去洗澡睡觉吧。”

    后几日，池亭经常在季节的身边转悠，他出现在季节去工作室的路上，季节的电话里，还有莫名其妙的礼物中。季节就奇了怪了，这小孩儿这么热衷于约炮？不过自己也有点纠结就是了。论无耻下流的想法，人类都是一个样，那跟道德和三观没关系。

    季时这几天的脸要多黑有多黑，每天见到季节的时间根本不多，除了早上一起起床吃早餐，就是晚上回家一起看会电视聊会天，他很久都没到季节的工作室去了，有时候周末放假过去也没见到池亭，他不知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大多时候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这天中午李开心和季时一起吃饭，他看着季时那冷冰冰的脸，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个多星期了，也不知道最近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不高兴。李开心叉着碗里的西蓝花，心里叹气，谅是一些好食材，放到学校食堂大妈的手里，做出来的味道简直是暴殄天物。

    李开心忍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他开口问季时：“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季时一口口嚼着米饭，咽下，想了一会，“没有。”

    “哈？”季时肯定是不愿说！李开心这样想着，扭头看向别处，旁边的那桌有三个女生在吃饭，吃饭就吃饭呗，总是看这边是干什么？他真想立马过去劝那丸子头女生死心吧，就季时这嫌说话累的性格，能看上那女生就怪了！虽然那女生长得还是蛮可爱的。

    李开心打算找个话题，“我们班班主任说一个星期后要开运动会，我打算报个跳远，你参加么？”

    季时最近脑子都是在想季节的事，哪会在意老师说过什么，“是吗？不清楚。”

    “算了！”李开心放弃了，他现在终于想到了陈满冬的好，起码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他在活跃气氛，才会觉得有话说。“我吃完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