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纪修的手。
黎容意识过来之后，整个人先是呆滞了三秒。
几乎是瞬间，黎容伸手赶忙准备把身上的手拨下来。
然而他和纪修的力气完全没办法比。
拨了一下，那只紧抓的手根本纹丝不动。
“松手！”黎容喊道。
紧接着，黎容感觉到抓在自己身上的手松开了。
可低头。
白净的皮肤上，修长有力的五指留下的抓痕刺眼的很。
黎容脑子一时间都是懵的。
哪有人会……
反应了好一会儿，黎容才又一次吼道，“你做什么？”
吼完之后，等了好一会儿。
“抱歉。刚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纪修这次很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大梦初醒一样，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试图回神。
抱歉？
黎容一时间说不上是耻还是恼，或者是别的什么。
大脑全是空白。
刚才纪修的手……掌心上的茧子有点粗糙，温度很热，感受仿佛还刻在被触碰的那块儿皮肤上。
可平时，同学之间开玩笑，抱一下搂一下捏一下，挠个痒痒再平常不过了。
黎容以前和同学这么打闹的时候。
从来不会大脑空白。
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但这种开玩笑的肢体接触动作，换到纪修身上。
好像就变了味道。
黎容也说不上哪儿不对……
他在原地愣了几秒。
赶忙冲回浴室，也不顾衣服是否烘干好，强制停止了机器运作。
原本湿透的校服已经干了很多，但摸上去还是有点潮。
黎容管不了那么多，先穿上再说。
急匆匆穿好衣服，黎容回头。
发现纪修就在门外这么看着他。
看着他穿衣服的全过程。
黎容：……
他拽上书包，急匆匆的就准备往门外冲。
然而手压下门把的时候，门并没有如期而至的打开。
黎容愣了一下。
又疯狂的反复按压门把，不断的推门拉门。
门死活打不开。
“要指纹识别解锁的。”
纪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黎容几乎是瞬间，停下了对门的糟/蹋。
“放我出去。”
“外面雨很大，你要去哪儿？”
“你先把门打开。”黎容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转调了。
房间明明很宽敞，但两个人站在这儿，莫名的有种紧张感。
气氛也危险的很。
而让他觉得
得危险的根源，就是背后的人。
黎容见着纪修不说话，又重复道，“把门打开啊。”
说完之后，黎容感觉到脚步声渐进。
突然，一只手直接从他肩上跃了过去。
后背贴上来的肌肉和体温，让他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闪。
“你干什……”黎容还没说完，只见门开了。
“别的房间你都可以去。”
“外面雨真的很大，你——”
黎容不等纪修说完，赶紧从对方和门的夹层之间钻出来。
一个小时多前他进来的时候，冻得浑身发抖。
现在恨不得出去淋雨才能降降温。
“我…还是不打扰你了。”黎容说完之后，手不断的在过道的栏杆上移动，目光也飘忽不定，“附近有没有什么不要身份/ 证的网吧？”
“黎容，我刚才——”
“我没生气。”黎容先一步抢着回答道。
“嗨呀，同学之间开玩笑碰一下怎么了？我以前经常和同学这么捏着玩。”说完之后，他又自顾自的笑了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刚才，仿佛轻微电流通过的感觉，黎容怎么都忘不了。
纪修倚在门上，眯起眼睛。
“我刚才是一时间恍惚了，我向你道歉。”
“既然没生气，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黎容几乎当场石化，“外面的雨应该小一点了，我走了。”
“等一下。”
“怎么了？”
“如果刚才没有看错，你校服里面还穿着我的衣服。”
“……”
太尴尬了。
黎容一动都不敢动，余光中能看见纪修慵慵懒懒的倚在门上。
怎么办。
总不能当场，还给对方。
“我，我周一，洗干净还给你。我走了。”
黎容抓紧身上的书包，匆匆朝着楼下跑去。
脚上穿的还是拖鞋，跑也跑不快。
刚到一楼，黎容就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追上来了。
“伞给你。还有我家钥匙。”
黎容回头，没接东西。
“拿着。万一找不到不要身份/ 证的网吧，你不是还得回来？”纪修还是伸着手。
他是笃定了黎容会回来。
这一片的网吧纪修熟悉的很，要查证件不说，每周末都有学校老师会突击。像黎容这种穿校服校裤的，几乎是一抓一个准。
黎容这才接了过来。
穿上湿漉漉的鞋子，落荒而逃。
跑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雨势不减。
黎容顶着伞，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大的网吧。
上楼，还没进门，黎容就先闻见了一股
子呛人的烟味儿。
黎容第一次来网吧。
进去以后，到了前台，黎容看了很久墙上的价目表。
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安静的位置，包时到夜市开始。
“身份证？”
“没带。”黎容尽量说的有底气一点。“不过我早就成年了。”
前台的男生染了一头黄毛，抬头，打量了一圈黎容身上的校服和双肩书包。
“二中的学生啊？”
“好学生就乖乖在家学习，没带身份证你来干什么？”
黎容：“……”
正当他考虑怎么解释的有说服力一点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差不多一般高的男生，头发虽然没染的那么夸张，但拿烟的动作却是熟练的很，冲着前台的黄毛说道，“二中怎么了，我也刚转到二中啊，还不是来找你玩。”
黄毛眉毛一拧，“滚啊。当初说好的一起南下打工，你他妈的自己考上了重点。”
“别提了别提了，给他开一下。老板问你你就说朋友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晚上我要吃烧烤。”黄毛不耐烦的在电脑上一通操作，往柜台上放了张纸条，示意黎容拿走。
“行，给你点，谢啦！”
黎容拿了纸条，有点不知所措。
下一步……应该去找机子。
黎容看了看纸条上的编号，又抬头四处张望。
“喂，你愣着干什么？”叼烟的小伙子把剩下的烟蒂顺手掐了，就这么面对面的把雾吐了出来。
黎容被呛得咳嗽。
“第一次来网吧？”
“是。”
说完之后，黎容看见对方笑了。
然后自顾自的往里走，黎容跟上。
找到位子坐下来之后，对方就凑了过来，帮他输入好密码。
“诶，你高几，几班的啊？”
“高二七班。”
“哟嚯，那不是纪修那个班吗？”
“你认识他吗？”
问完这个问题，黎容看见对方脸上写满了不屑和反感，又点了一支烟。
“认识，谁不认识他啊。”
“没人教没人养的，一天天装的倒是清高。”
黎容没接话。
话说，好像的确没听纪修提起过家人。
“对了，问你个事儿，这附近哪儿有配钥匙的？我今天去报道，教导处说，最后一把备用钥匙给我了，让我周末去配一把新的，把备用的这个还回去。”
今天报道……
最后一把宿舍钥匙……
黎容想了想，不久之前宿管说的话，他的新室友今天刚报到拿走最后一把钥匙。
想到这儿，黎容像是得救了似的，激动的问道，“等一下
下同学，你住在哪个房间。”
纪修看着谱架上的页子。
又回归到每天枯燥的基本功练习。
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和弦音阶，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一天断过。
但是今天例外。
还没练到平时一半的时间，纪修就放下手里的琴。
呼吸声都快盖过琴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地暖烧的太热的缘故。
纪修从椅子上起来，推开窗户。
冷雨灌进来，他也没躲。
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过分的热度不减反增。
刚才……
纪修回想了一下不久前的画面。
算是失控了。
意外的。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没想到会吓到黎容。
十三四岁的时候。
纪修记得是一个周末，程桐一如既往的来找他玩。
偷偷拽着纪修，一起看租来的电影。
当时纪修原本以为是恐怖片。
后来才发现……估计不是程桐租的，很可能是偷家长的。
再后来纪修发现。
这种悸动，好像他身边所有的男生，最晚都在十三四的年纪陆续出现。
开始追求的女生。
开始谈恋爱忘了兄弟。
只有纪修。
一直，对这种悸动停留在文献上的认知。
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过。
也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子。
哪怕被拽着表白的时候，心境上也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这种情况出现变化，是在高二下班学期开学的军训之中。
准确说，是在洗手间，看见黎容的时候。
不合身的衣服。
骨子里隐藏至深的火焰，终于被点燃了一样。
迟到的悸动。
纪修不太清楚怎么形容。
反正，就是看见黎容平时在校服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影，就恨不得眼睛自带x光的功能。
又吹了一会儿冷风。
纪修才关上窗户。
没有调低地暖的温度。
他径直走到衣柜里，从衣架上取下来了套着防尘袋的那件。
皱皱巴巴的丝袜，还是原来的样子。
纪修看见它。
就能回想起初见的时候，黎容那副清纯的面容上惊慌失措，和着装完全不符的样子。
“黎容。”
纪修对着空气，低喃了一句，刻意咬重了字音。
说完之后，双手捧起那条破破烂烂的袜子。
贴上了脸颊，虔诚的深呼吸。
似乎又觉得不太够，又凑到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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