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趴桌子上做了一个诡异的噩梦后,林枫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了。而且手里的项目进行到了关键阶段,林枫忙的焦头烂额,经常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沾枕即眠,也没功夫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梦。

    这天深夜回家,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冲完淋浴,就照例合眼睡觉了。在他睡着不久后,房里的钟表的滴答声和窗外时而响起的汽车嗡鸣声突然在某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寂静诡异得可怕。

    他习惯将客厅的窗帘拉开一半,让月光透过薄纱照进他的卧室。而此刻,整个卧室骤然暗下来,没有一点点光。

    林枫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他似乎潜意识察觉到了异状,但是他太困了。放松的手指微微弯曲,想捏成一个拳状,最后还是彻底松开了。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他似乎做了个混乱的梦,梦里纷乱复杂的事情扰得他有些烦躁,他想逃避这些,但是谁能逃离开自己的梦境呢?他最后只得无奈的停留下来。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富二代——沈长安。一生下来就家庭和睦,生活无忧,简直是人生赢家,最大诠释了什么叫投胎投的好。但是,原主和和顺顺的生活却被半年前母亲的突然病倒打破了。

    从市区医院就诊无果后当天转移到省级医院,依然查无结果。后来奔波到首都,在专家无奈的摇头中,母亲一天比一天虚弱。

    前几天,躺在床上的母亲突然像回光返照一样,精神突然好了起来。原本枯瘦苍白的脸上有了一抹病态的红色,呆滞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乌黑的眼直直盯着他。

    见他走近,母亲用骨爪似的手紧紧扣住他的胳膊,对他说:“我走后,你要把我的骨灰带回冀北,落叶归根。”

    沈长安听到要求后怔住了,沉默着并没答应母亲。冀北镇他从没去过,而且母亲从来在他面前不会提及她的家乡,放佛避讳着什么。就算他年少不懂察言观色缠着问到,母亲也会面色突变,呵斥他住嘴。这次突然提起,让他分外惊讶。

    母亲半天得不到回应,便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一些她平日只字不提的迷信话语:“逃不掉的……每个人都要回去的。”

    说完这些话,母亲接着又昏睡过去,整整一夜都没再醒来过。

    隔天,天快亮的时候,保姆柳妈突然慌乱地敲他的房门。

    他迷糊中开门,看见拖鞋都跑掉了一只的柳妈,颇为疑惑。接着,便听柳妈急促地对他说:“沈少爷,夫人走了!”

    葬礼那天,父亲颓废地呆坐在客厅一整晚。他看着那个驼着背,不停抽烟的中年男人,心里憋的慌。坐在他边上,也点了一根烟。

    他向来不习惯抽这个,吸了一口,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听到他的咳嗽,父亲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半晌,一句一句地哑着嗓子道:“长安,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啊……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后悔……后悔当初为了赚钱,不顾你母亲的挽留执意离开了江淮(江淮管辖冀北的市区名)。过了些年,你该读书了,你妈就带着你来找我……”

    “冀北那里有个古老的规矩,每个在镇里出生

    生的人,都不能离开村庄太远,死后也要落叶归根。否则下一代会蒙受诅咒,家宅不幸。我几次赶她回去,就怕她出事……结果,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你母亲和你都平安无事。后来这事就被我们忘了,偶尔想到,也只当是老一辈的迷信罢了。”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不会应验的。都是我的错……”

    父亲说完叹了口气,又拿起了茶几上的酒,灌进了嘴里。听着父亲的说辞,沈长安心里一边觉得荒谬,一边又觉得瘆得慌。

    看来必须得带着母亲骨灰盒,去冀北一趟了。他在心里打定主意。

    沈长安收拾了一下东西,背了一个小包,在门上给父亲贴了一张纸条,就离开了。他带着母亲最后的遗愿踏上了独自去古镇的路。

    到了江淮,由于小镇诡秘的传闻,没有车愿意去冀北镇。甚至问路一些人都不太清楚,而年纪大点的老人往往支支吾吾,说是知道一些却又不甚清楚。

    他在江淮市区住了几天,差点以为自己要无功而返。结果没想到,这天夜里有了点收获。

    沈长安半夜起来有点饿,便去宾馆前面的夜市买宵夜,顺便打听一下冀北镇,就听见馆子里一个疯癫的老头突然咧开嘴笑着对他喊道:“冀北?冀北镇我还去过咧。”

    登时,沸沸扬扬的馆子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响起一片哄笑,都是嘲笑那老头的声音。

    还有人忍不住喊出来:“刘老头,你吹牛也得打下草稿啊。”

    那老头见状气急,辩驳道:“我真去过!”然后还当真有模有样的描述起来。

    随着他的描述,原本热热闹闹的馆子也安静下来。其中有个胖胖的老嫂子,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说不好看,其实是有点不安。她是店老板的母亲,上一代的老板娘。

    她很多年前听张一辈的说过冀北镇,没想到这刘老头疯疯癫癫的居然真去过那邪门的地儿,难怪整日神神叨叨的,被人背地里嘲笑成疯子。

    “搁这瞎说什么呢,刘老头。你酒喝完了就走,别说些瘆人话影响我做生意!”她拽着刘老头把他拉出了馆子,边拉边回头大声对吃晚饭的人道:“大伙都吃饭,别听这老东西胡说八道。”

    等老嫂子扭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刚刚打听冀北的年轻人,跟在她身后追着刘老头而去。

    在心底摇了摇头想到,这么年轻小伙可惜了……接着,转身进了厨房帮忙摘菜去了。

    那刘老头见沈长安追赶过来,向他打听蓟北镇的路,他停下身,转头一摇一摆过去,道:“我知道去冀北镇的路,离这地儿也不远了,骑车顶多一天半就能到。不过,我只送你到镇子边上。而且,你得给我点带路钱买酒喝……”

    沈长安听后心头一喜,连忙点头答应了。两人第二天早上就骑车出发了。

    白天赶了一天路,傍晚突然下起来雨。原计划是去刘老头住在冀北镇外亲戚家过夜,看来是去是不成了。

    两人不得不到他们到了冀北镇南郊的一个古寺避雨,等天放晴再进镇。古寺里常年没人拜访,早已荒

    荒废,两人找到了当时僧人居住的后院内,随便打扫了下,就和衣躺下了。

    当夜,听着哗哗的雨声,沈长安居然意外睡得很沉。

    “长安——”

    “长安——”

    沈长安半夜听闻有人喊他,扭头发现那老头却不在房里,伸手一摸那人的铺盖,满手冰凉,再一看他背的行李包也不见了,看来是夜里卷了钱跑了。

    沈长安低声咒骂了几句,淌过水推开寺门,寻声望去,竟然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童年在江淮的两个伙伴——徐有财和徐三喜。

    他俩长得和小时候太像了,所以沈长安一眼就认出来了。

    “长安你居然回来了?”

    “哟,小少爷回来了。不是说去城里住了吗?”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沈长安疑惑地问。

    “徐倩阿姨和我们说的,说你回来了。”有财答到,“可把你找着了,亏得你住在这间寺院里……”

    徐倩是母亲的堂妹,算是他的姨妈,沈长安听到这话后不疑有他:“你们专门来找我的?”

    “是啊。”

    “专门来接你这种外乡人。这寺庙离镇子也不算太远,你不如现在跟我们去镇里休息吧?”

    跟着两人上路,发现看似近的路怎么都走不到头,雨却又重新下起来,沈长安头上被滴了几滴雨。

    “怎么还不到啊?”沈长安摸着落在脸上的雨水,心里有点急了,开口寻问到。

    “快了,长安——”

    “就快到了——”

    那两人并肩走在前面,只离他几步远,声音却夹杂在风雨中,显得极小,模糊不清。

    “到了,过了桥是了。”

    那是个很旧的吊桥,桥身看起来像是用榆木或槐木制成的,深黑的桥面和桥栏,桥头上着铁环,环中贯穿着铁索。桥长十米,低头都能透过木板看见下面湍急的河水。

    不过河水看着很清浅,一眼就能见底。河边居然还站着个黑瘦的男人拿着渔网在夜里施鱼。

    “有财,三喜。这是沈长安?”那男人看着他们高声问道。

    “是的。”徐有财靠近男人站在桥上喊道。

    “小少爷没见过人网鱼吧?要不要来看看怎么布网的?”男人指了指手中的网,抬头看向沈长安,笑得憨厚,很是亲和。

    雨这时又停了。

    沈长安有些犹豫,他虽然是挺好奇的,但是现在却累极了,更想去镇里休息。

    “来啊,长安。”有财和三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桥下去了,正挥手招呼他跳下去。

    沈长安倾身正欲跳下去。

    那一瞬,看着桥下的几个人同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不由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不对劲!他心里陡然这么想到。

    身后突然有人猛地回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回了岸上。

    然后,沈长安——不,准确说是林枫惊醒了。

    林枫睁眼的瞬间以为刚刚自己又做怪梦了。却不想身后传来刘老头的声音:“唉哟,沈长安你这小子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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