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不求自来
郝余平
第一部
从人生的角度,我们认为梦就是最美好的,生活在现实中的主观反映就是梦,醒来的时候,有许多往事又如同梦一样过去。当你揭示了梦的真谛后,我们再回首人生,那种坦然面对生活的态度,就如同梦境。人间万事皆如梦,哪管他过去是谁?
1
张生今天心里忐忑不安,自己忙完了公司那些凡事,回到家里,老婆没有好脸色,没有几句话,两人就大吵起来。当然,张生在外面有“二奶”的事,许多人都知道。其实,张生的情妇不知几个,有钱的男人是不缺女人的,女人对张生有特别的依恋。但是,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张生去到几个情人哪里,得到的脸色都和老婆的相同。其实,张生也应该清楚,自己虽然有几个女人陪伴,但是,没有一个女人给他生孩子。他整天忙于事务,这传宗接代的大事却没有拿上日程。这几个女人心里急,她们也只有采用胡闹这一女人最常用的工具,张生也就使出杀手锏,往她们身上塞钞票。每当这个时候,胜利的总是张生。但是,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几个女人收了钱,竟然让张生在她们身上没有收获,真是活见鬼了。
这样的尴尬事情对张生来说还是第一次,也许是几个女人商量好的事情。张生开上自己的宝马轿车去到了宾馆,这是张生常去的地方,因为这个宾馆是有钱人抛金洒银的地方,以前到这个地方,张生都是带了几个生意人,大家吃喝之后,醉意朦胧的搂上姑娘,消掉火气之后,再回家里。这样的生活对于张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因此没有人说三道四,况且在张生的那一群朋友中,都认为这才是生活。男人找钱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生活得快乐嘛。只有钱才能认识生活,张生对身边的几个女人总是感觉可有可无的,有钱的男人身边不缺女人,在有钱人心中,这是真理。在平凡的人心里,也是真理。
“几个臭婆娘,看你们谁熬得过谁?”张生这样想,于是就走下车。
张生是这里的常客,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宾馆的服务生都清楚,于是,最新的消息就会告诉他。当然,这是宾馆的服务项目,拉皮条是有好处费的。张生出手大方,每次都有美丽的妞。张生为人和气,人缘也好,这次就有好事等他的光临。
“有个美女,他男朋友要价高,你看行不行?”服务生对张生说。那服务生眉飞色舞的介绍,张生的热血直往头上涌。那服务生找来那个男人,谈好了价钱,张生没有多想,给了钱,走进了房间。
那女人坐在床上掉泪,见有人进来,她转身进了卫生间,在浴缸里洗了几分钟,裹上浴巾出来了,声音由抽泣转为痛哭。
“真是晦气。你哭丧啥呀。害得我没有了心情。”张生轻声说。
“你们这些嫖客,只知道在女人身上找乐子。来吧,反正我的身上已经弄脏了。你不怕脏就来吧。”这女人抛开浴巾,赤条条的酮体睡在床上。
“你就是做这一行的,身子本来就脏。”张生说。
“谁说的?我们是走投无路了。”女人说。
“穿上衣服,真晦气。算我倒霉。我现在没有心情了。这些钱你拿去。”张生将一叠钞票放在女人身上,刚好遮住了羞人的地方,然后说:“陪我吃饭吧,这些钱就算我请你陪我的报酬。我在餐厅等你。不要叫你那个男朋友,我看他就是个窝囊废,养个女人都没有本事。”
“饭就不吃了,你的钱我不收。我知道你是可怜我。我们已经有了路费,明天我们就回家。”女人说。
“拿去吧。就算我帮你一次,借给你。几万块钱是小事,在你来说,有大用处。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要我帮忙也方便。”张生说完,走出了房间。
这是张生第一次没有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宾馆,但是,眼前这尊女人的酮体却深深印进了他的脑海里。第二天,张生再到这里,服务生告诉他,那女人和那男人已经走了。
张生有种惆怅的感觉,不知是花了钱没有找到快乐呢,还是那尊酮体还牵挂他的心,总之,这是张生从来没有过的事。最近,他真是烦心事多,几个女人拿他的钱,住他的楼,结果纷纷红杏出墙。当然,张生知道,那些都不是什么好鸟,就让她们去吧,她们不是要钱吗,给她们一二百万,楼房也给她们,自己一个人过吧。
大丈夫何患无女人呢。张生心里说。
2
崔芸芸,就是那个张生花了钱没有和她苟且淫欢的女人,她回家了。
在火车上的时候,崔芸芸尽量不开口,目光不与男朋友相遇。
他们在出门的时候相拥相抱的激情,现在没有了,也许是没有这样的激情了。双方都流露出愧疚的神情,实际上都为自己的作为恶心。没有相同的语言了,这一趟南下打工,许多甜蜜的梦渐行渐远。在他们心中,几个月前,总认为有了钱,人生的蓝图就会勾勒得幸福美好,现在这钱,除了有铜臭味,还很恶心,让人沮丧,让人失去了过去。
“芸芸,这就回家吗?我想就在县城开个店。”崔芸芸的男朋友叫陆立,他说 ;“现在这十多万可以做本钱,就在这个县城开始创业。”
“我们分开吧,我只要看见你,心里就愧的慌。”芸芸说的是实话。
“是我不好,我心里有愧。我们会忘掉的。”
“这是忘不掉的。我现在不敢看你的眼神。你敢看我的眼神吗?”
“不敢。”陆立摇摇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就分开吧,各走各的路。你不欠谁的,我也不欠谁的。”崔芸芸说。
“这是你的钱,你拿去吧——”陆立说,取出钱来。
“你留下做本钱吧。我看见这钱就恶心。”崔芸芸转过身,擦腮边的泪。
“我今后还你。等我找到钱后。”陆立低下头。
“你不要提钱的事!我们现在谁也不欠谁!”崔芸芸跳上回家的公共汽车,她回家了。
崔芸芸回家怎样交代,她现在没有想好。她必须回家,要完成两件事,第一件,告诉父母,她与陆立的婚约解除了,第二件事,给父母养老钱,这是家里最缺的。她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还是走出家乡。她实在觉得自己有愧于亲人,无脸在家乡立足。她也想过,陆立不揭穿她的底,谁还知道她的愧疚事呢。但是,她只要见到熟人就心里发慌,愧疚得要哭。回家安排好父母就走,理由多的是,她这样想。
崔芸芸的父母看着女儿递过来的银行卡,高兴得合不了嘴,兄弟也有说不出的高兴。芸芸知道,在这个穷怕了的家庭里,每一个人都会看着钱遐想,去憧憬。而她呢,那种苦涩和恶心,掩盖了美梦。
崔芸芸第二天就走了,理由很充分,只要是瞎编的理由都很充分。她给陆立发了条短信,芸芸觉得再没有什么牵挂了。父母有兄弟照顾,今后多寄钱回家就行了,感情上没有什么瓜葛,现在轻松了。一个农村姑娘,没有什么本事,就靠双手。但是,她决不干出卖身子的事了,这是她暗暗发了誓的,哪怕今后做再粗再累的活,她也不干出卖肉体的买卖。
崔芸芸还是到了那个恶心的城市,她开始了工作,这工作很下贱,给过路人擦皮鞋。
3
张生盯上了一个新项目,原来的水产生意只有请人打理。这一年来,他的生意越来越多,自己就如同不停运转的机器,没有闲空的时间。商场如战场,这战场就会有争斗,他太需要有人帮忙了。自己的老婆和情人们帮不上忙,重要的是她们就如同白蚁,都在梦想吃光他这头大象,她们养着白脸掏他兜里的钱,张生是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张生的朋友给他出了主意,要他踹了几个女人,再目测个真心的。张生也算看透了,用钱养出来的女人,那是不可靠的。
也许在张生心里已经不相信任何女人,除了自己的妈。他的妈已经死了,他完全有理由不相信任何女人。
很长一段时间,张生没有去嫖娼。他要试图拉回这几个女人的心,自己也尽量保持良好的精神去温柔。这女人身子上的文章和心里的文章都让你难读懂,其实那些最懂女人的人,结果是越来越糊涂了,张生就是其中之一。
张生是一个经历特别复杂的人,未成年就出来闯荡,文化不高,但是机遇好,运气也不错,做小生意小赚,做大生意大赚,顺风顺水哦,钱就是和他亲热,每时每刻都撞上门来。他的老婆是他在做生意时认识的,不知什么原因,十多年来没有孩子。张生没有少光顾她,可是,只见母鸡不下蛋,这也不是公鸡不努力。后来,张生养情人,这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在朋友面前争面子。于是,钱多了,情人也多了。张生深信,花钱的女人多,自己才会挣得更多。他有时在朋友面前讲,自己找了老婆后,生意做得很顺,找了情人后,生意就越来越多,女人就是财,要不算命先生怎么会说“妻财”这个词呢。张生对命运深信不疑,生意人都特别信命,这几个女人都是算命先生看了相的,都会给张生带来财运。后来果真是这样,于是,张生对她们暗地里的红杏出墙没有计较,只是装在心里。
4
张生没有想到今天会遇见崔芸芸。
崔芸芸正在低头擦皮鞋,他抬头看见张生坐在她的面前。
“嘿!我好像见过你。”张生说,一幅玩世不恭的姿态。
“我也见过你。让我想想!”崔芸芸轻声说。
“你说你回老家了,怎么还在这里?生活过不下去了?”张生已经想起了在什么地方见过崔芸芸,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张名片就是你给我的吧?”崔芸芸掏出名片递给张生。
“对!对!你叫什么名字?”张生接过名片说。
“我叫崔芸芸。我想过两年后找你,还你的钱。”崔芸芸苦笑着说。
“谁见过小姐还嫖客钱的道理?你傻呀!”张生低下头,轻声说。
“我们没有做那事,我从今后再也不干那个行当了。”崔芸芸望着张生,目光坚毅,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很重。
“我看了你的身子!”张生把脸转开,避开崔芸芸的目光。
“那算什么?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看出来了。”崔芸芸说。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张生说。
张生取出百元红钞,递在崔芸芸手上,接着说:“我今天请你吃饭!晚上六点。就在这里等我,不见不散。”
“我还要找你钱!等一等!张总——”崔芸芸在兜里找零钱。
“不用了!我来接你,不见不散啊!”张生坐进“宝马”轿车,大声说。
崔芸芸看着远去的轿车,点了点头。
5
晚上六点,张生很守约。
“走吧!”张生打开尾箱,提出几个包袱。
“这是什么?”崔芸芸问。
“我给你买了套衣服,你看合身不。”张生说。
“这使不得!我是看你张总是好人。你没有什么目的吧?”崔芸芸问。
“哎呀!拿去穿上吧!我就是请你吃饭,没有什么目的。我对你有歪心我是小狗!这行了吧!拉勾!信了吧!”张生说。
“没有想到你也信这个。好吧。你在这里等我。”崔芸芸说。
“我去看看你的住处,不介意吧?”
“走吧。我们是合租的,很挤。”崔芸芸说。
张生踏进门,一股刺鼻的油烟味飘来。
“李姐,菜都炒好了。”崔芸芸招呼道。
“芸芸,和我将就吃吧。我炒了肉。”李姐说。
“不了,今天张总请我吃饭。”她转身对张生说:“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换衣服。”崔芸芸说。
崔芸芸进了卧室,李姐上下打量着张生。
“张总,坐。我们这些打工的,住宿太简陋。”李姐说。
“你们几个人住啊。”张生转身望了望。
“六个人,每间屋两个人,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李姐站着说。
“太挤了。条件太差了。”张生捂着鼻子说。
“打工妹没有那些讲究。到这里不就是挣钱嘛,不是来享受的。”李姐说。
“哎!”张生叹了叹气。
崔芸芸出来了,她的这身穿着完全与这住房不相称,还有这身材,这脸蛋。张生看着都傻了眼。
“芸芸!你什么时候有这样高档的衣服啊?”李姐惊讶的问。
“我今天给她买的。漂亮吧。”张生说。
“那,得多少钱啊!”李姐眼碌碌的盯着。
“不贵,一万块。”张生说。
“什么?一万?”崔芸芸和李姐同时回答。
“哎呀,这已经是便宜的衣服了。走吧。芸芸。”张生有些不耐烦了。
“张总,要不今天就不去吃饭了。我还是和李姐一起吃饭踏实。”崔芸芸说。
“你这是对我有戒心。好,我改天请你。”张生说。
“张总,我是,我是,真对不住了。要不,你把衣服拿去退了吧。”崔芸芸吞吞吐吐的说。
“我给你买的,你就留下吧。你现在还把我往歪处想。”张生说。
就在这时,张生的电话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给崔芸芸告别。崔芸芸和李姐跟着送张生到楼下。
“芸芸,你的电话是多少,我记一下。我公司有笔业务要谈,得马上过去。”张生说。
“张总,真对不住。”崔芸芸说。
“过几天,我有空了,给你打电话。李姐,帮我照顾好芸芸。”张生对李姐说。
“放心吧。我们都是在外打工的,都得互相照顾。”李姐说话的功夫,张生已经开着车飞驰而去。
6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崔芸芸同宿的室友开讨论会似的议论起今天的事情来。
先发言的是李姐,这里就数她的年龄最大。
“芸芸,你知道张总是谁吗?”李姐说。
“我没有了解过。”崔芸芸说。
“就是我们现在公司的老总。我正想介绍你和我们一起工作呢。”李姐说。
“好个崔芸芸,你认识张总这尊大菩萨,还到街上去擦皮鞋。你怎么不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作呢?”这是一个叫李敏的女人,平时很健谈,也爱出主意。
“你知道张总的家庭情况吗?”李姐问崔芸芸。
“不知道。”崔芸芸回答。
“他可是有老婆的人,二奶三奶的也不少。就我们听说的,就有五个。”李姐说。
“这有什么呢。他的资产几亿,养几个老婆是正常的。”还是那个快嘴李敏。
“芸芸啊,你好福气。张总一定是看上你了。搒上张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今后要多照顾我们啊。”这个是不爱说话的曲欢,皮肤较黑。
“你们不谈张总好不好。我早就知道他是老板,我跟他没有关系。”崔芸芸说。
“好多人还没有这个机会呢,你真傻呀!我们出来打工,不就是挣钱嘛。你又没有结婚,没有男人,你怕什么?你还真认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呀!我们都是打工妹,别人看得起,是你的福气。”这是向来最爱做现实梦的黎丽,嘴巴不饶人,只要她说话,大家都安静了,因为她与她们吵过多次嘴。大家都让着她。
“你们说到哪里去了?不说了!李姐,我们去睡觉。”崔芸芸说完,进屋去了。
她们还在讨论,似乎今天这个新课题,她们特别感兴趣。有几个已经做出决定,如果她遇上这样的好事,没有什么犹豫的,给他当情人,只要他给钱,给房子。李姐没有表态,也许是年龄大了,她也许认为自己有了这个想法别人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也许李姐根本就没有想过这问题。
“你们讨论吧。我睡了。”李姐说完,也进了屋里。
这是现代女性常常讨论的问题,怎样才能更快的有钱,尽快的成为富婆。
“芸芸,张总和你认识多久了。”李姐脱去外衣,躺在床上。李姐与崔芸芸同室,两间床并排,房间显得狭小而拥挤。
“那是去年认识的,只见过一次面。他还借给我几万块钱。”崔芸芸低着头说。她是不愿意讲出自己那段恶心的历史的,那是女人永远不能炫耀的事。
“你没有想过到他公司找事做吗。那样总比你上街擦皮鞋好得多。”李姐也希望崔芸芸去找张生。
“我觉得擦皮鞋挺好的,没有人管,每天挣的钱不比你们少。”崔芸芸说。
“你是真傻呀。张总是看上你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你就是他姨太太了,他给你买房,买车,还有人伺候。谁不愿过这样的生活呀。”李姐说。
“李姐,不说了。我是不去给老板做情人的。睡觉。”崔芸芸说完,灭了灯。
渐渐地,这房里安静下来,似乎随着女人的睡去而昏昏睡去。
第二天天刚亮,崔芸芸已经在她定好的摊位上工作了。
“芸芸,你还擦皮鞋呀?”黎丽走到她身边问。
“我不擦皮鞋干什么?”崔芸芸回答。
“找张总去,有好机会不把握,你不要后悔啊。”曲欢插嘴道。
“你们今后谁也不要拿张总说事。谁说我就给谁急。真是无聊。”崔芸芸生气了,语气很生硬。
“不说了。真是傻帽。”黎丽丢下话,拉着李姐走了。
7
李姐五人刚进厂门,张生在车上看见了李姐。张生停车,头探出车门,问:“李姐!崔芸芸在干啥呢?”
“张总好。你问崔芸芸吗?她在街上擦皮鞋。”李姐说。
“李姐,你们几个到厂长办公室去,厂长有工作给你们安排。”张生说完,开车出了大门。
李姐她们去到厂长办公室,厂长今天显得比过去什么时候都热情。
“李姐呀,你们早告诉我张总是你们的朋友,我哪能让你在车间当小工人呢。就在你们进门的两分钟前,张总给我吩咐了,你们的工作变了,到车间去负责管理。工资按车间付主任的待遇。我马上就领你们去熟悉工作。我们都是给张总工作,大家一定要负责。”厂长一边倒水一边说。
李姐和黎丽五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问道:“厂长,你说的什么?”
“张总要你们到车间当副主任,负责管理。怎么了。”厂长说。
“我们是在做梦吧!”李姐说。
“不是做梦,我怎么会开这种玩笑呢。我是开玩笑的人吗。”厂长解释着。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李姐等连连鞠躬。
“不用谢,不用谢。哎,我差点忘了。张总吩咐,还有个叫崔芸芸的,明天你们也带到厂里来。这可是张总交代的任务啊。”厂长这才说出了点睛的一句话。
“好的,包在我身上。”快嘴黎丽的表现欲望总比她们强。
8
李姐她们下班后,飞似的回到住处,把这个她们认为是天大的喜讯告诉崔芸芸。大家都有一种荣耀感,只有崔芸芸沉默着。
“芸芸,你给个话呀!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姐妹一场,有什么不好说的。”黎丽在什么时候都愿当主角,今天她还给厂长保证过呢。
“我就不去。”崔芸芸的回答让大家无法理解。
“你是担心张总有什么企图吧?”李姐问。
“就是有什么企图也是好事。你傻呀?偏偏去做擦皮鞋的下贱工作。你可不要筷子夹着不吃,脚趾夹着吃猴急了。”黎丽指着崔芸芸的鼻子说。
“你就不能好好地说呀。让芸芸想想不行吗。”李姐说。
“芸芸去吧。”曲欢插话了。
“我真的不去。”崔芸芸说完,到房间里去睡觉了。
“真是个傻瓜!傻蛋,笨鸟。不知好歹的东西。”黎丽气急了。
“少说几句要死人呀。”李姐对黎丽说。
“我可是在厂长面前打了保票的。这不是成心要我丢人吗。”黎丽还是很听李姐的。
“明天我去给厂长交代。行吗。”李姐说。
“我们再也不管崔芸芸的事了。把好心当驴肝肺。”黎丽说。
“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你们不饿呀。”李姐说。
这时,大家才感觉真有些饿了。今夜,大家都没有闲心说话,一个个霜打似的脸。一阵炒菜声此起彼伏,接着是吃饭的声音,后来是睡觉的呼噜声。这一夜就这样的过了。
9
从哪以后,崔芸芸早起晚归,吃饭也尽量和她们避开。没有生意的时候,她望着街上的行人发呆,就如同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张生没有到这里来了,崔芸芸想,这就是大老板,有钱人,哪能把一个擦皮鞋的女人放进眼里呢。崔芸芸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得对还是错,心里挺矛盾的。这样的生活过了半年,真是煎熬人。李姐五人搬到厂里去住了,厂里给中层干部安排了宿舍,她们这半年来没有看望过崔芸芸。现在和崔芸芸一起的,是另外的人,彼此很少说话。
这真是寂寞时才想起了朋友,落难时想起了亲人。崔芸芸想起从前的朋友来,她后悔,当初逼得走投无路,为甚么就没有想到擦皮鞋,这也是一条路啊,偏偏就让自己的身子被玷污。陆立呀,你是真的男人吗,就这样把自己的女人往火坑里推。崔芸芸想到这些,常常半夜里惊醒,有时也痛哭,捂在被窝里痛哭。这人啊,走错了一步,你想怎样补救都没有用,心里的窟窿是永远无法补救。也许,陆立也这样想。那一道阴影是无法抹去了。
冬天到了,街上的行人没有减少。这是擦皮鞋的望季,崔芸芸虽然手冻的通红,生意好了,心情也舒畅了,有时还哼哼歌曲。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没有觉得什么不好的,开心就是生活的全部,不管你做什么事。然而,这世界总是让你打乱节奏,生活总不按自己的设想和规划走下去。
“崔芸芸!你真是不给我面子。给我擦皮鞋。”张生突然出现在崔芸芸面前。
“张总啊。”崔芸芸回答。
“我给你找份工作,就算我求你了。我请你帮忙。行吗?”张生说。
“我这不是很好吗。”崔芸芸轻声说。
“我知道你过得好。你就算帮我忙。我认你做亲妹妹,真的,亲妹妹。反正我没有什么亲人。你就是我亲妹妹。你就算帮我,我给你找份工作。妹妹,怎样?”张生急了。
“我怎能高攀啊。我见到你,心里愧得慌。你还是让我平静的生活吧。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给我的钱,我一定还你。”崔芸芸一边擦皮鞋一边说。
“我知道你心里苦。我知道,妹妹,这不是你的错。有时是生活所迫。你知道我十四岁出来,人地生疏,身上没有钱,没有办法,只有去偷别人的钱。后来就是那几百元钱开始做生意,十八年了,混到现在的模样。妹妹呀,多数老板,最初的原始积累过程,都是不光彩的。我认定了你,崔芸芸,就是我的妹妹。没有什么好说的,今天你就跟我走。我知道你不愿看到我。那也行。我前几天新注册了一个物流公司,客源,销路,工人,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到那里去,给我管好公司的事。我是瞒着那几个狐狸精的,你也知道,那几个女人让我伤透了脑筋。”张生说。
“我听出来了,你是诳我做你的情人,是吧?”崔芸芸说。
“绝对不是,我发誓,我对你有这样的想法,天打五雷轰。真的。你是我妹妹,亲妹妹。天塌地陷你也是我亲妹妹。”张生举着手说。
“你不骗人?”崔芸芸说,眼睛望着张生。
“不骗人,真的。不信?我们拉钩!”张生伸出手去。
“小孩子的玩意你也当真?”崔芸芸笑了。
“当真,小孩子的话才是真,来吧,拉钩。”张生把手伸到崔芸芸手边。
“好吧。拉钩。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崔芸芸笑了,张生笑了,旁边的人们也笑了。
10
崔芸芸去了,到了张生的物流公司。公司的管理由崔芸芸负责,张生只在电话上联系,一年来多没有与崔芸芸见面。这天,崔芸芸给张生打电话。张生一个月没有与崔芸芸联系了,以前都是张生主动与崔芸芸联系,从来没有过一个月不联系的事。这次,崔芸芸有事向张生汇报。
“张总吗,我是妹妹。”崔芸芸拨通张生的手机,说道。
“没有张总了。现在我才是老板。骚娘们。”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是张生的电话吧?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崔芸芸问。
“以前是他的电话,现在是我的。你要找他就到医院去,他身边正缺人。”对面的女人回话,接着就挂断了。
“出了什么事?”崔芸芸自言自语,接着又拨打电话,对方的电话关机了。
“难道真的出事了?”崔芸芸问自己。“我得去看看,那个医院呢?”她继续问。“我问问李姐,她们也许知道。”
崔芸芸拨通李姐的电话,对面回话了。
“李姐,我是崔芸芸。我打听一下。张总出什么事了?”崔芸芸问。
“一个月前发生了车祸。现在医院里。医生说,张总不可能站起来了。现在公司被他老婆抢去了。”李姐在电话里说。
“他老婆接手公司是正常的吗,怎么是抢呢。”崔芸芸说。
“你是不知道,那婆娘与张生离婚了,其他的情人也来瓜分张生的财产。这女人多了是祸啊。现在的张总什么也没有了。我们几个姐妹以前受她的照顾,轮流的照顾他,现在我们被辞工了。”李姐说。
“李姐,我马上就过来。”崔芸芸挂断电话,开车往省城急赶。
11
“哥,这事都出了一个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呀?”崔芸芸对张生说。
“哎,你看我现在成了这样。人残废了,公司也没有了。”张生说。
“你忘了我们拉钩时怎么说的。我是你的亲妹妹。”崔芸芸拉着张生的手说。
“好了。妹妹,那边的生意好吗?”张生问。
“我正要告诉你,现在缺人手。你现在这样了。我想把父母接过来。你需要照顾啊。”崔芸芸说着,用纸巾擦眼泪。
“李姐她们为我辞了工,你安排一份工作给她们。遇上你们好姐妹,真是我的福气。”张生笑着说。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呀。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崔芸芸问。
“哎!真丢人。出事那天晚上,我回家。进了家门,看见老婆正与一个男人亲热。我气愤急了,转身就出了家门,开上车就上路。这车祸就出了。”张生描绘着那天的情形。
“你为什么把公司交给她呀。”
“当时我在昏迷之中,她就到公司里去接管了财务。我手术期间,她又逼我签了离婚协议。悲剧呀。今天医生告诉我,没有医药费了,给我停止治疗。哎。不提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了。我现在这样真不如死了的好。”
“哥,有我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不要安慰我了。医生说了,最好的结果是坐在轮椅上。要站起来,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已经是废人了。”
“哥,你一定会站起来的,一定。你即使站不起来,我也要照顾你一辈子,真的。哥,真的,不信就拉钩。”崔芸芸钩住张生的手指,泪水断线似的往下掉。
“不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听你的。”张生转过脸去,泪水犹如泉眼似的往外涌。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在场的人都哭了,李姐和黎丽哭出了声音。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无动于衷的人,那就真是铁石心肠啊。
“不哭了。大家都不哭了。哥,我们的物流公司还在,我们这几个姐妹要振作起来,不要让哥失望。”崔芸芸站起来说。
“芸芸,一切都拜托给你了。”张生拉着崔芸芸的手说。
“哥,我想把公司搬到省城来。在区县设立办事处。我也好照顾你。”崔芸芸说。
“好吧。李姐她们就到区县办事处负责。这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张生说。
“我知道。放心,用不了多久,哥,你还会是过去的张总。”崔芸芸笑得很开心。
崔芸芸的父母来了,他们的任务就是督促张生每天坚持锻炼。这段时间,电视剧《李小龙传奇》正在上映,给张生增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张生恢复得很快,一年之后,他居然站起来了。
12
张生养病期间,崔芸芸管理的物流公司业务很快扩大,在短短一年里,资金积累成倍上升,全国十多个省市都有办事处,物流公司从开始时的千万资金,已经发展到超亿元的资产了。
张生站起来了,崔芸芸的父母也回家了。张生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那样,送两位老人回家,为老人修建别墅。张生真就像儿子似的,尽着自己的孝心。崔芸芸有个妹妹,二十出头了,叫崔香,还有个弟弟,高中刚毕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在家里早就挑起了重担。这时的张生送父母回来,还在村里给他们起小洋楼,修公路,两姐弟那高兴劲就不提了。
“妈,张生是我的姐夫吗?”崔香问。
“哎,如果有这个女婿就好了。你姐和张生是结拜兄妹,就是亲兄妹。他们都不愿意谈婚姻的事。芸芸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崔母说。
“你和爸就是去照顾张生吗?”
“是呀。你姐啊,就像给张生和你爸妈下死命令似的,一定要我们让张生站起来,不然,你姐就永远不结婚,照顾张生一辈子。现在张生站起来了,我和你爸认为时机到了,给你姐撮合他们的婚事。你知道你姐怎么说。她说,她与张生是兄妹,亲兄妹,那有亲兄妹结婚的,他们是发过誓言的。张生也这样说。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说,她与姐姐是很纯真的兄妹感情了。人不能不结婚呀,别人抢走了多可惜呀。”
“张生也可能不想谈婚姻的事。他出车祸后,老婆和五个姨太太瓜分了他的钱,全都离开了他,公司也被老婆霸占了。他算是尝够了女人的滋味。”
“我的妈呀,他养六个女人!?哪得多少钱呀?”
“小姑娘,你懂啥。张生的公司原来资产几亿,说没了就没了。多亏张生注册的物流公司是用你姐的名字,不然,张生真是一夜之间成为穷光蛋啊。”
“妈啊,你说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也会变得无情无义。我姐怎么就没有那样做呢?就是夫妻也没有这样真诚的。你说是吧。”
“你怎么拿芸芸与那些人比呢?你姐是那样的人吗?你姐的事多,我也拿她没有办法。你呀,也该谈婚论嫁了。有对象吗?”
“你看这大门不出,小门不迈,我上哪里去找对象啊。”
“现在我们有钱了,只要你中意就成。还有,张生说在我们这里办厂,也是芸芸的意思。你陪张生到处转转,也给他做帮手。好好的学学你姐,说不定你还可以当个厂长什么的。”崔母说完,开心的大笑起来。
张生和弟弟崔进正好踏进门,见母女俩高兴地样子,一家人又说笑起来。
13
张生开上轿车和崔香、崔进去到县城。他们走进一家服装店。
“老板,有高档的服装吗?”张生问。
“是你穿还是他们穿?”老板说。
“是陆立!?”张生看着老板。
“你是?啊——,我想起来了。”陆立也看着张生。
“弟,妹,我们走。”张生拉着崔香崔进往外走。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立问。
“闭上你的臭嘴。你也是男人。”张生对陆立说,转身就出了店门。
“那是姐姐以前的男朋友。”崔香坐上车说。
“你们今后不要提这个人!”张生说着,重重地关上车门。
“哥!这是怎么了?”崔进问。
“听话没有错。不要问。”崔香说。
“好了,我不该对你们生气。你们还不懂社会。今后就懂了。”张生说。
“哥,妈说你十四岁就出去闯荡江湖了。是真的吗?”崔香问。
“哎!十四岁那年,我的父亲死了,乡亲们东凑西凑帮我料理了父亲的后事。我那时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在家里实在生活不下去,只好走出去。我走到县城,身上没有钱,又没有力气做工,太难了。我只有去偷。第一次就有好运气,一下就搞到了几百块。我就用那几百块钱做小生意。我还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不到一年,收入还不少。就这样,生意越做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二十岁的时候,手里的资金已经上千万。我二十岁就找了老婆,是以前一起做生意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张生说。
“哥,那婆娘霸占了你的公司,那样狠心,你恨他吗?”崔香问。
“有什么好恨的。我那时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养了几个情人,有时还去找另外的女人。有了钱就胡作非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啊,我们也要相信报应。”张生三人边说着,不知不觉到了商场。
“哥,这里的服装贵得咬人。”崔香说。
“不贵我还不买呢。走,你们看上眼的就拿。”张生拉着弟妹的手往商场去了。
14
这天夜里,崔香怎么也不能入睡。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心情也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激动。在这以前,她梦中也出现过男人的身影,但是,影像是那样的模糊。而今夜,只要闭上眼睛,那人的面貌就出现在她眼前。这人就是张生。这怎么办啊。姐姐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就有这样的想法呢?明天我问问姐姐吧。
就在崔香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时候,崔芸芸给崔香来了电话。
“姐姐,你还没有睡呀?”
“现在事情太多。我正在计划收购几个厂的事。哥在家里还习惯吗?他刚恢复身体,帮我管管他。妹,你在听吗?”
“我在听。姐姐,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你和张生哥结婚吧,他是好人。”
“妹妹呀,张生是我的亲哥哥,我们是不能结婚的。他和谁结婚我都祝福他。这一辈子我都是他的妹妹,不会是妻子。你懂吗。”
“我懂,有时也不懂。妈妈给我说过这事。张生哥也应该有人照顾呀,不结婚怎么行。”
“我知道。你多管管他。他用钱很大方,你要劝劝他。我这里不是没有钱,要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比如办厂呀,为村民的公益事业呀,这样才能为家乡办好事。要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花天酒地了。”
“我懂,姐姐,我睡不着觉,怎么办嘛,眼睛里老出现张生哥的影子。”
“妹妹,你和我不同,你该爱就爱吧。祝你睡个好觉。”崔芸芸笑着说。
“晚安!姐姐。”
崔香放下电话,心里踏实多了,睡意袭上来了。她今夜一定会做个好梦。
15
崔芸芸却进入了一个不眠之夜啊。
母亲在谈到张生的时候,崔芸芸虽然表现出非常坚决的态度,但是,她对张生的感情已经不是单单停留在感恩上了。在张生经历了生与死的磨难后,感恩之情已经上升为一种责任。她也想过嫁给张生,反正张生现在孤身一人,已经割断了与其他女人的感情,这时的张生最需要的就是感情。然而,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自己想着也恶心,张生嘴上安慰她,实际上他也我忘不了那些事情。张生应该有家室,不是自己,应该是谁呢?妹妹行吗,张生可是大妹妹十八岁啊。还有,张生要是又犯过去的毛病,岂不害了妹妹吗。
一切随缘吧。老天安排的事,凡人是不可能看透的。一切都往好处想吧,不能只往歪处想啊。
崔芸芸现在是实际的老总,张生只是挂了个头衔。公司的项目比去年扩大了几倍,加上收购了几个加工企业,过去的客户纷纷找上门来,崔芸芸成了红人,在商界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这天夜里,张生也给崔芸芸通话。张生提到崔香,他征求崔芸芸的意见,如果崔芸芸同意,他就向崔香求婚。崔芸芸也想到张生的意愿,当即赞同了张生的想法。
经历过婚姻惨败和爱情罹难的人,一切都愿意从头开始。张生就是这样的人。通过这几年的痛苦和思索,张生渐渐领悟了人生的真谛,也对感情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现在的张生已经渐渐对金钱万能的哲理开始怀疑,在他心里,对人性真、善、美的标准已经有了轮廓。崔芸芸是他心里的一把标尺,他认为,一切有损崔芸芸意愿的做法和想法都是卑鄙的,都应该摒弃。
16
这是一个冬天的中午,张生专程到县城找陆立。
“张总,你能告诉芸芸吗。我这几年心里愧得慌,我能有什么办法补偿她吗。我现在没有结婚,只想得到她的原谅。”
“陆立,你只要把知道的烂在肚子里,就是我们最大的安慰。只要是你风言风语,我是决不放过你的。”
“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结婚的时候她是要回来的。”
“你和她结婚吗?”
“放屁!我够资格和她结婚吗。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她的丈夫。你就更不够资格。”张生指着陆立德鼻子吼道。
“你和谁结婚呀?”陆立试探着问。
“我和她妹妹!陆立,我告诉你,自己把嘴闭紧了,不然,小心我不放过你。”张生说完,开上车,去置办自己的事情了。
这是张生最担心的,陆立是当事人,那段刻骨铭心的事,对崔芸芸来说,就如同一颗,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其实,陆立何尝不是生活在自责之中呢。陆立常常为崔芸芸感到惭愧,总在设想用什么方法去补救。现在时机成熟了,至少可以当面向崔芸芸说声对不起。
陆立心里欣慰起来。多少年了,一块压在心里的石头可以掀开了。陆立有种释然的感觉。他想,最好是崔芸芸打他一顿,让她解气。心里负罪的感觉真不是滋味啊。有一点良心的人,那种滋味真不好受啊。
17
这天,陆立很早就站在了村头,他要向崔芸芸谢罪。他在设计说什么话,脑子里全是崔芸芸的脸,然而,呈现在他脑海里的总是哭泣的崔芸芸。他蹲在路上,这条路上很少有车辆通过,偶尔有摩托车经过,村民们也感到稀奇。现在出现得最多的是张生的轿车,那是很刺眼的。村民们都知道崔家有个大老板女婿,今天结婚,村民都赶去祝贺去了,陆立在这里没有人过问。自己虽然也开着轿车,但是,人们还是没有多看他一眼的意思。
陆立正等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几辆轿车开了过来。
“你是怎样停车的?把路拦着干什么?”这是黎丽走下车,双手叉在腰间。
陆立不认识黎丽,看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富人,开着高级轿车,一下映得陆立更加渺小了。
“打劫呀?今天又不看看是什么日子。”黎丽继续说。
“陆立啊!?怎么是你?”崔芸芸走下车,到陆立跟前。“黎丽!怎么得理就不让人呀?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还改不了。”崔芸芸批评道。
“芸芸,我等你很久了。我有几句话给你说。能给我这个机会吗?”陆立说。
“李姐,你们先回去,我耽误几分钟。”崔芸芸吩咐说。
这些姐妹都知道崔芸芸的心思,她们开着车走了。
“芸芸,我对不住你。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心里好受些。”陆立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也许人在心急的时候是找不到恰当的语言来表达的,陆立就是这种情况。你们想想,整天与顾客磨嘴皮的人,难道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吗?
“陆立,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你是还记着那件事吧,那确是很伤心的,但是,那时被逼得走投无路。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忘了吧。你看,我的生活不是重新开始了吗?”崔芸芸说。
“但是,芸芸,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错。张生说我不是男人,我真的后悔,我对不起你。我今天等你,就是要你骂我的,你打我也行,这样我好受些。真的。”陆立说着,泪水涌了出来。
“陆立!你还是个男人的话,你就不要再想着过去那点事。从今天之后,不能再提那件事情。我们已经各走各的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如果你心中还有过去的那份感情,今天就去喝喜酒,不要只想着过去的事。”崔芸芸说完,开车走在前面。
陆立开着车跟在崔芸芸后面,山间的公路颠簸得厉害。
“这个张总,怎么结婚也不把路修好吗。”黎丽站在车旁边说。她和几个姐妹不敢再往前开了。这几个姐妹的家人全在路边看风景,大家嬉笑着。这些姐妹中,只有崔芸芸是单身,其他的都有丈夫和孩子。
“怎么了?旅游呀?”崔芸芸下车问。
“芸芸,这路太险了,还有多远啊,我们走路过去。”黎丽说。
“这路确实危险,我给弟弟打电话,让他来开。我们走路过去。”崔芸芸说。
“走吧,男人们照顾好孩子。”李姐吩咐道。
这几个男人都是农民出身,她们在打工之前已经成家,现在她们风光了,男人们却成了家庭主力。这真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商场自有花木兰。
“芸芸,我对这段路很熟,我送你们。”陆立说。
“算了。我们还是走路。到现在我的心里还悬着的。”黎丽说。
“走路,走路。我很久没有走这段路了。我们还可以看看这青山绿水呢。陆立,你先走吧。”崔芸芸说。
崔芸芸这无心说出的话,陆立心里是什么感受呢?陆立犹豫了片刻,回答道:“好吧。”
这天,陆立没有去凑热闹,悄悄地离开了。他走时是那样的怅然,就如同可有可无的人。确实,在这场婚礼上,他确实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什么人被朋友当做陌生人更难受,只有经历过那种滋味的人,才会有深刻的体会。
陆立回到店里,翻出自己珍藏的崔芸芸的照片,那是他们两人在高中毕业的那天照的,这也是唯一的信物。
“我还留着干嘛?”陆立自言自语道。“这是多么美好而痛苦的回忆呀。”陆立想。他用力,照片成了两片。这时,有顾客进来,他慌忙将照片藏到兜里。
过了一阵,天暗了下来。他拉下卷帘门,不知不觉的又摸出了照片,用胶水慢慢地粘上,慢慢地,泪水不住的在脸上滚,慢慢地滚动,滚动。
这是几年来陆立最烦躁的一天,坐立不安。他在大排档喝酒,一瓶瓶的啤酒往下灌,地上已经有了一大堆空瓶。他接二连三的上厕所,他不停地喝,人走路也晃动起来。
“怎么了?借酒消愁啊。有什么不高兴的事?”陆立的一位高中同学,他带着妻子和儿子逛街,正好碰上了陆立。
“你都喝成这样了。改天吧。”同学说。
“喝!喝!一醉方休。来,喝!”陆立说。
“老同学,你一定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就好了。”
“嗯,我真混蛋,我王八蛋。真他妈的傻呀。”陆立边说边摇头晃脑,样子既可笑又可怕。
“你也不要作践自己呀。身体是自己的,坏了身体自己倒霉。”
“呀呀个呸!我才是世界上最傻的人。我他妈的真想死呀!”陆立说完,举起酒瓶往嘴里灌。
“我听说崔芸芸回来了。有同学说她是身价几亿的老板了。这是不是真的?”
“不说了。我真傻,我现在真想她一无所有,我们可以象从前那样。现在什么都晚了。”
“她如今是阔佬了,看不起我们了。”
“胡说!她不是那种人。我不准你说她的坏话。”
“你舍不得她就去找她呀!”
“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
“她结婚了?”
“不是,不是。”陆立摇晃着头。
“说明还有机会呀。”
“没有了,你不知道,没有了。我真混蛋,我真傻。”陆立说着,想站起来,结果晃动了几下,撞倒在花园里,嘴里还在不停地唠叨。这时,他嘴里就只有“我混蛋。我真傻。”其他的语言就是混沌不清的唠叨。
“陆立,我送你回去。”老同学说。
“把陆立送到医院吧,万一出事怎么办?”老同学的妻子说。
“好,到医院。快去叫车!”老同学吩咐道。
在医院里,陆立又吐了好几次,在县城里的老同学都来看望陆立,他们不断的猜想陆立借酒消愁的原因,但是,这人内心深处的秘密谁能猜得透呢?
陆立在医院里住了两天,他真是身心俱疲了。他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拖妻带崽的,突然想起要成家,身边也应该有个女人照顾啊。
人啊,总想着逃脱缰绳的束缚,结果呢,还是自己做个牢笼装自己。就如同马,失去了人的使唤,他不但失去了自己的本能,还会失去方向而变得无所适从。
18
张生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现在似乎没有以前的豪情,说起话来既谦逊又热情,老板的气势在他身上跑的是无踪无影。他又杀回了原来的省城了,但是,他没有当年“胡汉山”的气势,没有摆任何威风。
张生的前任老婆境况很不好,由于不善经营,再加上姘头卷款逃走,现在看着风雨飘摇的公司焦头烂额。这人倒霉呀,鬼都推你。以前只是听老人说,人倒霉的时候走平路都会磕掉牙齿,现在看来,掉牙齿是最轻的倒霉啊。这人走霉运大凡有两种,一是自己把握不住时机,这第二呢,被人使坏。当然,两者是存在联系的。好好的去总结自己的路,很多事情是很明白的。你一时糊涂,过后也就明白了。
现在的张生明白了,他的前任老婆也明白了。他的前任老婆找到张生,要归还公司,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是,真是有这事。
“张生啊,我没有什么理由请你原谅的了,只是想补上欠你的情。钱是无法还上了,公司还给你。我现在真是累了,只想找一个老实厚道的人过完下半辈子。好在我已经找到了我要找的人,虽然是厚道了一点,但是,我心里踏实。”前任老婆说。
“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以前也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我现在一点也不记恨你,包括从我身边离开的女人,一个也不恨。经历的事情多了,才知道了人生什么最值得尊重,世间什么事情最值得我们去做。”张生说。
“我再次遇上你,总算安心了。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牵挂了。我走了。”前任老婆说。
“还是留下吧,这里还需要你。相信我,一定会让公司重新振作起来的。夫妻不成了,我们还是朋友啊。”张生说。
“哥要你留下你就留下吧。”崔香这样说。
“这女人啊,命啊——”前任老婆说。
19
这人啊,和命运争夺了一圈,结果又回到了起点,面对的总是新的生活。
崔芸芸出国去了,公司的旧客户需要她去联系,新的客源要她去开辟。公司越大,她就越忙,这也许也是命吧。
张生回到阔别三十年的故乡,他看到的还是那个凋敝的山村。这个山村只有十多户人家了,稍微有钱的都搬到镇上住了。他站在生他养他的房前,荒草已经犹如草垫,一层一层的压在房瓦上,进屋的路已经被荆棘挡住,一把铁锁锈蚀得没有一点铁,手刚摸上就掉落地上。
“张生啊,三十年,你怎么就没有个信呢?我们早认为你不在人世呢。你看你父母的坟头,已经看不出个型了。”老人说。
“我对不住父母的在天之灵啊!”张生说着,跪下,不由自主的哭出了声来。
“哥,我们给父母修坟吧,让两位老人家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修修吧,让后人也知道。”老人说。
张生望着到处长满荒草的土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父母亲大人啊,我能为这块贫瘠的土地做些什么呢?难道这里就真的荒废了吗?”
也许,张生有了一幅宏大的画卷,他真要为家乡做点什么事,以报答家乡的生育之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