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柏油公路上,一辆警车独自向西行驶着。这条路沿河谷而建,一侧是与地面几乎垂直的绝壁,一侧是湍急的河流。开车的人20岁上下,此时虽然盛夏已过,他头上却是汗水涔涔,显得十分焦躁,迎着午后刺眼的余晖,在几乎50米一小弯、100米一大弯的山路上,轰鸣着油门,在弯道处,仍不减速,几次转弯右后轮几乎悬空,路边的石块向下掉落,端的是惊险无比。在大约行驶了20公里后,进入了群山环抱中一片开阔地带,足有数百米长、两层楼高的灰色墙壁把一片建筑围在核心,中间大门紧闭,森严中透着荒凉和压抑,大门右侧挂着一块牌子,赫然写着“江城监狱”四个字。
“一级警戒期,任何车辆不得靠近,请立即停车接受检查。”扩音器的声音从门内猝然传出。车上的人并不理会,继续开车前行。却只听得“彭彭”两声脆响,前车窗的玻璃顿时起了一圈浅浅的玻璃花。
“这帮孙子。”车上的人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一边下意识地俯身躲避,一边立即将刹车一踩到底,停在原地,心里暗自庆幸出来执行任务时开的是防弹车,不然非血溅当场不可。急忙拿起车内的扩音器高声喊道:“不要开枪,是自己人。”
门内并无反应。
车上的人又通过车内扩音器喊道:“我是江城狱警邢坚,你们就算不认得我,不会不认得这监狱长的车吧?”他年纪轻轻却机敏出众,深得典狱长信任,平素并不轻易露面,出入只驾驶典狱长的这辆进口帕萨特,监狱内外几乎畅通无阻,这次外出受监狱长指派执行秘密任务,已是一月有余,复命心切之下,不料在监狱门口吃了闭门羹,还被开枪射击,一时间既惊又怒。
隔了半晌,门内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冷漠与蛮横,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邢组长,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邢组长,更打坏了监狱长的座驾,实在是――实在是该死。”
邢坚冷笑一声:“那还不快快开门。”
门内又道:“只是上面命令,任何人都必须接受检查才能入内,我们也是因公办事。您把车子停在原地,步行过来,只要通过检查,我们自会放行。”
这番话说得宛转客气,但邢坚仍然不满,倏忽间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气往上冲,下车快步向门口走去,随即大门左边的小门打开,邢坚迈步而入。不料刚一进去,被一左一右两个身着警服的守卫拦在身前,两支步枪黑洞洞地抵在脑门上,小门被立即重新关上。邢坚见是两个陌生的面孔,左边的守卫身材高大,但面色稚嫩,右边的守卫稍矮且胖,皮肤黝黑,双眼微眯,透着一股狡猾。不禁惊问:“你们是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高瘦年轻守卫眼神飘忽,似乎等矮胖守卫示下。矮胖守卫眯着眼睛说道:“我叫王矮虎,他是郑猴子,我们不过是例行检查,邢组长,非常时期,还请配合我们工作。”
“例行检查?我是江城监狱特别行动组组长,不是犯人,检查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不知为何,邢坚只觉得自己脑中残存的理智渐渐被愤怒吞噬。
“邢组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过――”王矮虎拉长了音调:“只要刑组长能拿出点这个――”边说着,左手拇指和蜷缩的四指快速搓了搓,眼中一副“你懂的”的神色。
邢坚心知肚明,不知为何,胸中怒不可遏,自己在外一月,捡回一条性命已是万幸,身上毫无分文。他目光扫向这两个守卫,一个高瘦如竹竿,一个矮胖如冬瓜,与平常守卫的高大干练、训练有素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月前自己从监狱出来办事时还不是这二人,难道江城监狱无人了吗?下意识用手捂了捂腰间。
郑猴子却突然指向邢坚腰间,惊呼:“他身上有伤口。”三人一齐看去,只见其腰间隐隐有黑色血液从衣服中渗出。
邢坚却急忙辩解:“我没…”。全身突然一滞,脸上皮肤由黄白转向青黑,眼睛上好似起了一层白霜,十分狰狞可怖,双臂前伸,上下牙齿咯咯作响,望着矮胖守卫,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
随着一声惨烈的嚎叫,邢坚生生从王矮虎肩头咬下一块血肉,又向王矮虎扑去,郑猴子急忙开枪,子弹打在邢坚身上却是毫无作用,早慌了手脚,吓得面无人色,枪几乎拿不住掉在地上。王矮虎又惊又恐,左手拼命抵住邢坚的下巴,右手在后腰不住摸索,终于摸到一把匕首,紧握匕首,发疯似的向邢坚头部不住猛戳,乌黑的血水飞溅到头上脸上,终于邢坚再也不动弹了,矮胖守卫也精疲力尽,如同一摊烂泥躺在地上。
王矮虎大口喘着气,向早已吓呆的郑猴子道:“过来,扶我一把。”
郑猴子何曾见过这番血腥可怖的场面,站在原地,双股战栗,不敢靠近,指着邢坚的尸体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死了吗?”
王矮虎看着他那懦弱可怜的模样,不禁气往上冲,碍于有求于人,只好强忍怒火:“他死的不能再死了,快扶我起来。”郑猴子紧张兮兮地走到跟前,仍是不敢靠近,用枪拨弄了邢坚的尸体,确认他不再动弹,这才把邢坚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拨开,将王矮虎扶了起来。
王矮虎捂住肩头的伤口,直痛的龇牙咧嘴,一股怒火越烧越旺,挣脱高瘦守卫的搀扶,一边狠狠在邢坚的尸体上踩了两脚,一边破口大骂。
郑猴子正待劝说,突然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王矮虎的肩头,失声叫道:“血,血。”
王矮虎转头一看,只见乌黑的血液从指缝间缓缓流出,脑海中瞬间闪过邢坚身上流出的黑色血液以及他突然失去神智,如癫似狂嗜血残暴的模样,只觉恐惧感袭遍全身,忍不住浑身颤抖,眼神复杂地看着郑猴子:“我受伤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郑猴子早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呆若木鸡地点了点头,两人迅速将邢坚的尸体装进麻袋,抬入房中。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天空染得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