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芃面露不善,他甚至没整理语气和措辞:「你是什么东西?」
严绯不以为然:「我也很想回答你,但我不知道。」
张智芃:「屋子里的血,是谁的??」
严绯:「……我的。」
面前两个人均是一愣,不由得互相看看了,仿佛在确认对方是否听到了一样的答案。
严绯善解人意地解答了他们的疑惑:「是,我被枪杀了。」?她比了个手枪对准脑门一侧,「爆头。」
张智芃惊讶得睁大眼睛,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确实死了,但我也确实又活了。」?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个结果,至于过程,就不必了解了。」
「你是…不死吗?」?张智芃听到自己声音在发抖。
「这个问题其实我不该回答你。不过……」?严绯双眼流露出认真的态度:「可以杀死我,只是很困难。」
张智芃调整得很快,大概是因为平时接触过跳脱常理的事情太多,反而匪夷所思的事情倒是他的生活常态。
「好。下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冷静。
严绯挑眉鼓励他问。
「那些人,是你杀的吗?」
「哪些人?」
「你说哪些人?」?张智芃当然是指那些死于心梗的人。
严绯看了看邹挚一,道:「既然你和邹警官一起,大概是问那具所谓严留山的尸体吧?」她叹口气,但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我猜也瞒不了多久。不过那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张智芃看向邹挚一。
邹挚一也吃惊不小。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具尸体不是严留山,有证件和家属证实,理论上就没有悬念了,不会再去浪费资源验什么别的。他想了想,不过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严绯认尸的时候会给人带来那种违和感。
「可你为什么说那尸体就是严留山?」这句话是邹挚一问的。
「严留山的事,不能让警方介入。」严绯回答得生硬。
邹挚一:「为什么?」
严绯:「我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不能。只知道必须这么做。」
邹挚一:「必须?」
严绯:「是的,如果我不想说,我会直接告诉你。」
说到此处,张智芃没等邹挚一再有机会说别的,立刻接过话题:「你刚才问“哪些人”对吧?」
严绯看了他一眼,略微惊讶,随即微微一笑,露出赞许的眼神「不错。」
「那么可否说说,你都杀了些什么人?」听张智芃这样说,邹挚一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些杂鱼。我实在叫不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哦,有一个叫阿开的。」
张智芃:「江开宇?」
严绯声音淡淡的:「也许吧,我不知道全名。」
张智芃:「那他的妻子?」
严绯:「嗯,也是我。」
张智芃问出了重点:「你用了什么方法杀她?」
「……」严绯沉默了一会儿「这个真的很难解释。」
张智芃皱眉:「愿闻其详。」
「不如你亲身体验一下,如何?」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邪恶的坏笑都从嘴里漏出来了。
闻言,邹挚一迅速拔出手枪对准严绯。
严绯看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那东西无法杀死我。」
如果里面房间的血迹真的是眼前这个人的,那么她所言确实不假。但谁又能保证她说的是真的?
邹挚一道:「我不会上你的当。」
严绯也不奇怪,反而点点头,她道:「会这么想,很正常。你可以再给我来一记爆头。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面对这种挑衅,邹挚一的脸色沉了下来,肃然间泛起杀意。
张智芃轻轻按下邹挚一举枪的手,摇了摇头。然后转向严绯,问道:「你刚才说,让我亲身体验?」
「是的。我会控制好力道不杀死你。不过,过程依然很痛苦。你要试试吗?」
张智芃想了一下,道:「好。」
「老张!」邹挚一急了。
张智芃摇摇头「不这么做就不知道犯罪手法。」
「可你,可你信任她?」邹挚一难以置信。
严绯看他如此,在一旁插话道:「邹警官,如果我想杀你们,没必要这么麻烦。」
邹挚一认为张智芃简直是疯了。他还想劝,但张智芃几番对他摇头微笑,制止他再说下去。
张智芃看向严绯,没有说话。
严绯也看着他。她本来是斜倚在餐桌边的,此时却直起身子换了一种姿态:「你很勇敢。」
「你要怎么做?」
「带你去地狱。」
「……地狱?」
严绯缓缓走了过来:「地狱并非一个具象的场所,而且一种心里状态。如果你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令你感到绝望和痛苦,那么你已经身处地狱。」
她每走一步,压迫感都很强,但表情却仍然是玩味的态度。
「张警官,我对你的事也很有兴趣。我看不如,就先从满足我的好奇心开始吧!」
严绯离自己越来越近,张智芃握紧拳头。直到少女把脸完全贴了过来,鼻尖碰上了鼻尖,额头顶上额头。张智芃感到铺天盖地的鬼气袭来,他紧盯着严绯的双眼,那双眼睛太近,已经完全盖住了他的视线,周围什么都看不到了。然后,瞬间,那双眼睛变成了纯白色。
下一秒,张智芃发现自己站在另一个空间,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纯白中,要不是低头还能看到自己的手脚身体,怕是自己要不了几秒就会患雪盲症。
他环伺周围,严绯站在不远处。
张智芃发誓她刚才并不在那里,是凭空出现的。
严绯没有开口,但她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你能听到她脑海中的想法。
‘这里是幻境,也是人心,我称它为:人心中的地狱。’
‘这是我首次向人解释幻境的原理,作为纪念,我会对你特别优待。’
她从原来的位置消失,出现在另一个位置,但都离张智芃不远。
‘当人坚守的信念即将崩溃的时候,他会开始回忆当初立下誓言时的情景,用来坚定这个信念。’
‘只要开始回忆,场景就会在幻境中重现开来,到时候你说与不说就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我只要把你的意志力逼到崩溃边缘就可以了。幻境中呈现出来的精神折磨,不是“你知道它们是假的”就可以保持清醒。’
她每说一句话声音都会移动位置,但并非来自她做站立的地方。
‘它会感知你最珍视的,最希望的,最害怕的,最后悔的,用最痛苦的方式让你得到它们或是失去它们,如此反复。’
‘就比如,你看到女儿被虐杀,就算知道不是真的,但她叫你爸爸,求你救救她的时候,你还能保持冷静吗?’
‘幻境本身呈现的东西来自于你的记忆,所以当在痛苦中惨叫的女儿说出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事情时,你还会无动于衷吗?很快你就会被痛苦包围,然后几近绝望。’
「……」
严绯歪着头,端的一副不怀好意,她开口,熟悉的声音吐着禁忌的内容,招致着冰冷的杀意。
「欢迎来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