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树梢上的二傻子被温良畴一脚踹了下来,摔在地上扬起了一层灰,哼哼唧唧地也不喊疼。

    宁修平被吓习惯了,心里一跳,神色如常。

    一旁的钟文博一屁股摔在地上,脸都被吓白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冲上去揪起那个傻子,边打边骂道:“你吓死你爷爷我了!”

    宁修平去把人拦下,扶起地上只会呵呵傻笑的人,“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傻子身上的衣裳还算整齐,两只眼睛很亮,嘴角却挂着口水,刚才就是一口水滴到了宁修平脑门上,指着钟文博支支吾吾地说道:“坏人!打……打我!坏人!”

    村子里匆匆跑出来一个女人,找到了坐在槐树底下的傻子,快步走过来把人拉起来,没好气地骂道:“大晚上还到处瞎跑,回家,马上回家!”

    女人抬头看了一下两个人,纳闷道:“外乡的?”

    桌上放着手电筒,女人借着光看清两人,辨了好一阵,脸色忽然青了,抡起了桌上的手电筒就朝着钟文博打了过去,厉声喊道:“你是不是那个姓钟的混账东西!你有脸来这儿!我不打死你!”

    女人一边打一边骂,推傻子回家,“去,去把你爸叫过来,带上家伙,打死这只狗东西,给你姐报仇!”

    钟文博手忙脚乱,“老泼妇!你骂谁狗东西呢!”

    两人扭打做一团,钟文博果然没有君子肚量,女人拿手电筒抡他的头,他就伸手拽女人的头发,谁也不让谁。

    宁修平把压在他身上的女人拖开,踹了钟文博一脚,让他爬起来,随即夺了女人手里的手电筒就跑。

    钟文博好汉不吃眼前亏,跟着宁修平往远了逃,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回过头看去,女人早就甩丢了。

    钟文博抹了把汗,骂骂咧咧地说道:“老泼妇,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宁修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那是素素她妈,她把女儿都赔给你了,让她打两下出气怎么了?”

    钟文博抿了一下唇,提起死掉的叶素素,心里难免生起愧疚,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修平,我们去拜一拜素素就回去吧。”

    宁修平也坐下来休息,叶素素家里对钟文博成见太大,想去拜访也没门,抬了一下头,忽然发现温良畴不见了,心里“咯噔”一下。

    宁修平掏出手机,接到温良畴发来的消息,“我跟去叶素素家里看看。”

    宁修平才做鬼差,许多事情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问道:“温先生,你发现了什么?”

    温良畴说道:“叫我先生就好,带上姓见外了。”

    温良畴什么时候都不忘占便宜,宁修平实在想不通阎王为什么找上他做鬼差。

    温良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免得把老婆惹恼了,“老婆,你查查叶素素家人的生迹。”

    宁修平被他点醒,从背包里翻出生死簿,心念一动,叶父叶母的生迹全部在纸页上出现,并无异常。

    钟文博凑过头看他,只看到满页白纸

    纸,“看无字天书呢?”

    宁修平没理他,翻过一页,“素素有没有和你提过她有个弟弟?”

    钟文博想了一阵,点头说道:“说过两句,有个孪生弟弟。”一边说着,挠了挠头,时隔太远,他早就记不清了,“叫……叫什么来着?叶壮壮?叶聪聪?”

    钟文博一拍脑袋,“朝,昭,对,叶昭昭。”

    宁修平说道:“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她弟弟是个傻子?”

    钟文博愣了一下,脸色渐渐僵了,摇了摇头,“他不傻,考上了……医科大学……”钟文博抹了一把脸,背后忽然犯起一阵寒意,“刚才那个……是她弟弟?”

    宁修平点头,“听她妈的话,应该是的。”

    钟文博脸色铁青,抓住了宁修平的胳膊,牙齿咯咯打颤,随即又咬牙说道:“他傻了,不会……不会是因为他姐姐的事受了刺激吧……”

    钟文博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如果真是这样,仅仅因为他当初的不负责任,把一整个家庭都给毁了。

    宁修平摇头,凡人的命数都是定好了的,叶昭昭一生命理极好,照理说不会因为叶素素的死受到如此大的打击而失智。

    手机上来了消息,宁修平低头看,是崔玉的,因为消息共享,宁修平与温良畴两人都能看到。

    温良畴查看了一下短视频,是崔玉从显世镜里找到的影像,录像里的人是青涩的叶素素,在店里买了一杯奶茶,随后往里面倒了一包类似黑糖的粉末,让钟文博尝了一口。

    温良畴打了电话给宁修平,“老婆,带着你朋友去找叶素素的坟地,取一把坟头土,用温水化开,再加半碗现杀的公鸡血,让你朋友喝了。”

    宁修平也看了那段视频,迟疑着问道:“他也中了尸虫了吗?”

    温良畴点头,跟着傻子进了屋,屋里点着灯,灯罩上落了一层飞蛾尸体,显得雾蒙蒙一片,“他跟叶素素喝的是同一种尸虫,叶素素在地狱受刑,他体内的尸虫苏醒且产生了共鸣,这才导致他一连几日在做噩梦。”

    宁修平瞥了一眼边上的钟文博,他正仰着头喝水,一瓶矿泉水两口被喝空了,还有些不解渴的样子,去把钟文博拉起来,找叶素素的坟墓,“我知道了,你那边小心。”

    温良畴笑了一声,老婆心疼他,“我待会儿就过去找你们。”

    温良畴站在厅堂里,叶父叶母在吵架,得知害死女儿的凶手到了村里,一边找着锄头镰刀,一边骂个不停。

    叶昭昭缩在椅子里,碎碎叨叨地骂道:“坏人,那个坏人打我……打妈妈……”

    温良畴走到叶昭昭身边,伸手按住了他的头颅,查看他三魂七魄,随即收回手来,“魂去一存二,魄去二存五,被你姐吃了?”

    崔玉发消息过来,“叶素素对这个钟文博执念很深,但没有吃过魂魄的迹象。”

    温良畴说道:“找到给叶素素尸虫的人了吗?”

    崔玉道:“那段生迹被干扰了,显世镜查不到,已经派鬼使上去细查了。”

    温良畴“哦”了一声,锤着叶昭昭的脑袋,里面几

    几乎已经空了,“什么东西把他的魂魄给吃了?莫非也是尸虫?”

    尸虫只会寄宿宿主,从未出过吃了宿主魂魄的先例。

    温良畴想了一阵,给谢毕安打了个电话,“你上次在公交车上抓到的鬼婴去哪儿了?”

    谢毕安不知在干什么,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尾音颤着,说不尽的撩人,“嗯?”

    温良畴又问了一次,谢毕安才听清了,“鬼婴?那个鬼婴呀?早早投胎去了,那种小东西有没生迹,不过阎王殿审判,我除了它体内的邪气就扔给孟婆了。”

    温良畴挂断电话,吃过魂魄的鬼婴没有资格入轮回,谢毕安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明白,那只鬼婴也是清白的。

    屋里的三人拿了家伙出门,漆黑的夜里,把邻居几个亲朋好友全部叫出门,一行人怒气冲冲地出门去找钟文博报仇。

    温良畴查不出端倪,招出死蝶去找宁修平。

    两人在山头绕了一个多小时,不熟悉这边的地形,靠着宁修平的手机导航找到了叶素素的坟墓。

    钟文博吓得腿都软了,从背包里拿出香烛值钱,朝着坟墓拜了拜,脸色惨白地说道:“素素,我对不起你,今天来给你送钱来了,你在下面好好过,早点投胎转世,别再纠缠我了。”

    钟文博抖着手把纸钱点了,一边磕头赎罪,“你别怪我,你别怪我。”

    宁修平把空水瓶打开,在坟头取了两把土装好,叶素素都被地府抓了,缠不到钟文博头上,只等把他体内的尸虫解开就好,拉着钟文博起身,“快走吧,我们连夜回去。”

    宁修平的阴阳眼使他在夜里的视力极好,做了鬼差之后看得更加清楚,抬头看向田垄上,见到一群人打着手电过来了。

    钟文博连忙拿水灭了火,跟着宁修平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怎么追过来了,快走快走。”

    宁修平跳下山坡,“他们猜到我们是来祭拜素素的,你快点,打的就是你。”

    宁修平回头,人群里的傻个子拿了一把割草的镰刀,刀口被手电光一照,甚至闪出了寒芒,看见了两人,脸色狰狞,速度奇快,挥舞着刀朝他们追了过来。

    宁修平推着手脚笨拙的钟文博往前走,没想到他们竟然真敢动刀子,心里也急了,“快跑!快跑!”

    身后一道风声飞过来,一根扁担砸在宁修平肩上,滚到了草丛里。

    宁修平抄起扁担塞进钟文博手里,“拿着,快跑。”

    钟文博却渐渐手脚变慢,嗓子都有些哑了,如僵尸一样机械地迈着步子,“修平……我跑不动……好渴……”

    宁修平拖着他跑过几块田垄,心里发凉,干脆将人背上身,咬牙往前跑。

    身后的叶昭昭越追越近,嘴里发出嘶吼声,将手中的镰刀也抛了出来,直直砸向宁修平背后。

    田里泥泞,宁修平迈不动步子,脚上一崴,万幸躲过了镰刀,擦着耳朵掉到地上,身上的钟文博却滚了下来,一头栽进了田垄边的一个小水塘。

    宁修平转过头忙想拉一把,没有抓住他,眼睁睁看着钟文博一动不动地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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