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奇冲黄莺感激的微笑一下，黄莺点头，把键盘拉回来继续忙碌。
丁晨帮着何仙和金博，没用半个小时就把办公室腾空了，接着他们一起围在一堆疑似可用的零件堆旁，耐心的挑选接近完整的机器人结构。操作台上只有金属磕碰的声音，和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丁晨戴着护目镜，手指间掐着一把比小拇指更短小纤细的电烙铁，在一组聚光灯下焊接一块老式芯片，他希望把这种通用芯片装配在待会儿拼凑出的虎翼号的临时主板上。何仙正在用扳手把一块看不出原属于什么结构上的机械臂拆卸下来，这条机械臂比虎翼号原配的小了整整一圈，但是在她面前摆着的四条机械臂，一条比一条更小，看起来结构更不稳定。
金博虽然已经得到了可以回去休息的命令，但是他并没有离开。他知道自己暂时帮不上什么，便站在何仙和丁晨的身后，紧盯着他们手里的工作，及时的递上需要的工具，节省了他们把注意力挪到工具箱里的时间和精力。
金博一边盯着他们的手，一边想到，自己好像手术室里的护士，所站立的身位、递工具的动作和精神紧张的程度都很像。金博越是拼命压制自己的头脑，想要更集中注意力，可是那些天马行空的思绪却像弹簧一样拼命的迸发出来。
他想，就算到了科技发达，整个人类社会已经全完ai化的今天，对于重大疾病，，最终极的解决方式仍然是手术，仍然需要一名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肉体凡胎的外科医生，手持一把小小的柳叶刀，划破皮肤和肌肉，直接面对身体中肆虐的病灶。体育、经济甚至治安等多种领域，都已经因为人工智能的取代而发生巨大的改变，唯独这最高端的医学，却千百年来始终无法脱离最原始的手段。
他想，这就像不管再炫目的科技，再完美的机械，最终都要出自他们这些科学家和工程师的手。智能系统无法自己编写自己，机器人无法自己制造自己——好像格斗机器人比赛，看似是激烈的钢铁合金之间的较量，其实那看不见的火花是绽放在擂台两侧遥控器后两组团队的头脑中。
他想，或许这就是从小没有主见，只会服从的他，当年忽然坚决违背父亲的意志，偷偷报考了江北大学机械学院的根本原因。遗憾的是那个晚上，面对面红耳赤的父亲，他没有辩解出一个字来，家人都以为他是被父亲的暴怒吓坏了，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那会儿心里真的是一片空白。他想做一件事，偏偏说不出想做的理由来……
“金博！”何仙的喊声让金博的眼神再次聚焦到操作台上，他看见何仙一手用钳子紧紧夹着一条生锈履带的边缘，另一只手伸直却碰不到工具箱里的改锥。
金博赶紧把改锥拿起来交在何仙手上，他看看那条履带说道：这太小了吧？
操作台对面的艾奇边拆解刚被何仙取下的机械臂，边说：这种老式主板根本没法装在原规格的机器人上，我们只能做一个起码比虎翼号小一半的……
金博点点头，稍稍往后闪身，继续盯着丁晨和何仙的手。
天色微亮的时候，他们的工作终于完成，新的虎翼号个头非常小，从外观就能看出破旧，斑驳的外壳上随处可见还没被擦掉的铁锈。但这已经是这个团队的极限，他们只有一晚的时间，造出这个机器人已经算是奇迹。
“接通遥感信号！”艾奇冷静的指挥着，心里却在不停的打鼓。
黄莺在键盘上操作一番，郑重的用力敲下回车键，新虎翼号的信号灯闪烁起来。
艾奇微微松了一口气，何仙和丁晨也不自觉露出笑容。
艾奇拿起遥控器，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按键中随机选择了一个，嘴里念道：机动测试，前进——
机器人浑身颤抖，履带里传来激烈的响声，整体却在操作台上纹丝未动。
丁晨看看艾奇，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按下了相同的方向键，机器人再次颤抖，不肯向前挪动一步。
黄莺不安的皱起眉，走到操作台旁，看着失望的艾奇，小声安慰道：可能信号没有连接好，或者——我们试试自主化系统，干脆第一场先放弃人工遥控，完全靠它的智能系统自己战斗，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处理信号问题。
何仙附和道：对！反正虎翼号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它的超高自主化，平时比赛我们遥控的成分也就在百分之三十而已，放弃也没什么，那些小虾……没问题的！
丁晨没有说话，给了艾奇一个鼓励的眼神，把遥控器放下。黄莺跑回电脑前坐下，输入了一些数据，高声说道：自主化测试——开始！
她说着敲下回车键，众人目光再次聚集到机器人上，它再次颤抖，接着高举的机械臂像风吹过的柳枝一样飘荡起来，最后咣当一声，机械臂无力的垂下去，信号灯熄灭。
丁晨低头看看表，七点零八分。
“没时间了。”丁晨无力的说道。
艾奇没有说话，眼神涣散起来，他推开过来安慰他的何仙，像抽离了现实般，重新开始翻动角落里堆积如山的零件。
黄莺走到他身后柔声道：艾奇，就算找出来，也不够时间装系统了……还是……放弃吧！
艾奇手里动作不停，轻声叫道：金博，帮我找找能用的部件。
金博没有出声应答，只是走过来，单膝跪在他身边，帮着一起翻找。
丁晨叹息道：艾奇——没事，就算我们被学校解散了，兄弟也不会转行，我们自己建立一个公司，还做机器人！
丁晨说完这句话以后，实验室里就沉默下来，三个人看着艾奇和金博的动作越来越快，还是何仙先忍不住，低声道：算了，还有两个多小时，再试试吧！说着戴上手套，蹲在金博身边一起翻找。
黄莺和丁晨对视一眼，黄莺悲伤的咬了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