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毫无征兆的下了起来,一眼望去,眼力所及几乎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何叔看着穆羽千臣逐渐远去的背影,不住的叹气。一早起来,大雪已下的铺天盖地,好在无风,可是外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脚下去,没去半个小腿。
显然,今天并不适合出门,但穆羽千臣却执意要走。
穆羽千臣要先去找一卦乾坤,为了俞青策的事。
他骑着过云楼唯一一匹还算壮硕的枣红马,一张硕大的斗笠遮住了略显疲惫的脸,青色的斗篷被后背鼓起的背囊撑得隆了起来,马背上搭挂着两个不大的行囊,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物。
一人一马就这么在雪中缓缓前行,分开的雪幕顷刻间便被纷纷而下的雪花拢的又是一片细密的银白。
一路向北,走走歇歇,除了遇到过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之外,只有穆羽千臣和那匹枣红马。天色将暗,穆羽千臣抬眼望了望,辨别了一下方向,前方不远处有处依山而建的木屋,并不大,此时,几乎已被雪掩盖了起来,只是在门前硬生生被扫出了一丈多宽的路,看着一片雪白中夹杂着斑驳的土黄色,这里应该是被刚打扫不久。
穆羽千臣记得这里,过了这个木屋,再往北走一里多路,就是安溪镇。
走了一天,原来也才走了四十几里路。穆羽千臣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斗篷,轻拍了一下胯下的枣红马,朝镇中走去。
安溪镇不大,许是雪小了些,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穆羽千臣牵着马,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悦来居。
店小二眼尖,看到有个人站在客栈门前,紧走几步到了来人面前。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拱手迎道。
“住店。”穆羽千臣轻轻回应了一声,走了一天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要命,连出声说话都有些费力,顺手把马的缰绳递给了店小二,嘱咐了一声“好生喂着”,便进了客栈之中。
店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在小声攀谈,对于进来的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在意。穆羽千臣朝客栈老板要了一间客房,吩咐一会儿把酒菜端到客房之内,便由着店小二引着到了客房之中。客房在二楼,虽不大,但看起来还算是舒适,穆羽千臣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刚要进去,这时在走廊的尽头的一个房间内突然传出一声低喝,紧接着又传来打斗之声,穆羽千臣愣了一下,而那店小儿似乎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客官莫要惊慌,想必是住店之人醉酒耍酒疯呢,我这就去找老板处理。”说完,朝穆羽千臣施了一礼,急急的朝楼下走去。
穆羽千臣皱了皱眉,四个人一起耍酒疯?他听得出来,那客房之内可有四人在交手,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女人。穆羽千臣扫了一眼尽头的那件客房,四人在一间客房打斗,竟然没有一个人破门或者破窗而出,什么情况下会是这样呢?
穆羽千臣略一思忖,伸手掩上了自己的房门,进门之后,他去检查了一下后窗,屋后是一处缓坡,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缓坡之上是一处茂密的松林,一眼望去一片黝黑。
关上后窗,穆羽千臣在桌前坐下,他突然想起刚进到客栈之时的情景,那几个零散的客人在他进客栈时并没有看他一眼,他们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不过,如果这些人真是劫镖的话,那么房中几人的打斗又是为何,内讧吗?
是自己疑心太重,想多了?他想起了义父的话,在镖物没有送到目的地之前,任何小心都不为过。
穆羽千臣心中多了一些提防,毕竟这往生花可不是一般凡物,如真有差池的话,也不好向主顾交代。
他听见有人一溜小跑的上了楼梯,敲了敲那间屋子的门几声,之后便听见有人开了门,来人说了声打扰了之后,便是“咯吱”一声关门的声音,他听得出,那是客栈老板的声音。穆羽千臣运起耳力,仔细听了听,从那店主进门之后,只传出几声低语,往下就再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屋外时而响起的风声。
桌子上酒菜穆羽千臣没动,他还真怕自己被人下了毒,虽说一般的毒奈何不了他,但是江湖险恶,今天这客栈的这些人明显不是平民百姓,还是小心为上。
穆羽千臣掏出自己随身带的干粮,刚咬了一口,忽地听见一阵破窗之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呼哨,虽然客栈外风声渐起,但是他还是能听见几声衣袂破空之声夹杂在风声之中。
“这么快就来了?!”穆羽千臣握紧了手中钢刀,身形一晃,闪到了门后,可是他随即发现,那些声音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到像是往客栈的后山而去。
难道他们并不是要劫镖?穆羽千臣心中疑窦丛生,忙走到后窗,掀起一条缝隙朝外看了看,果然看见几条人影瞬间消失在了客栈后黝黑的松林之中。
要不要去看看?穆羽千臣握了握手中钢刀,又摸了下背着的行囊,暗忖片刻,他咬了咬牙便从后窗翻了出去,自己仰仗的可是过云楼冠绝天下的轻功,如果危险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眼见身形直坠而下,穆羽千臣运力刀鞘之上,借下落之势,一点地面,忽地又腾起一丈多高,如此几次,身形已是掠入黝黑的松林之中。
虽是黑夜,但穆羽千臣还是能从几处松树的树枝上找到些蛛丝马迹,刚才的那些人,应该是朝树林深处去了。深吸了一口气,穆羽千臣便展开身形,寻着踪迹追了上去。
追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正当穆羽千臣在一颗树下追寻踪迹之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断喝,紧接着一阵震动从脚底传来,随后一阵“咔吧,咔吧”树木折断的声音传了过来,穆羽千臣神情一惊,刚要倾身上前看个究竟,只觉一道劲风迎面扫了过来。
“不好!姥姥的,这是罡气,这么霸道的罡气,这人得有多恐怖!”穆羽千臣心中大骇,脚下却是猛踢树干,借势身形暴退,可一息之间,那罡气仍是如影随形,穆羽千臣不敢大意,再猛提一口丹田之气,忙运起“流星引”又是暴退十余丈,身形急速下坠,这才堪堪避过那道罡气,但之后又有数道罡气如海浪般朝穆羽千臣激射而来,穆羽千臣额头冷汗直冒,四下环顾,只见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处低洼的雪坑,当下也没多想,身形一弹便扑到了那雪坑之中,几乎就在同时,周遭的树木发出一连串的“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地上的尘雪也都掀飞了起来,穆羽千臣捂着脑袋,缩着身子躲在雪坑之中,纵是这样,他的身子也被扫的生疼。
罡气过后,穆羽千臣周遭已是一片狼藉,远处隐约传来打斗之声,但他仍是不敢起身,抖了抖头上的尘土,探头探脑的朝林子深处张望,可就在此时他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自己受伤了?可自己并没有觉得那里疼,正当穆羽千臣摸着自己的胳膊腿检查有没有受伤之时,他眼睛余光却看到了一个人仰躺在自己不远处的一堆断树和尘土之间,确切的说,那是一个死人,那个人只剩下上半身,肠子和内脏混着鲜血流了一地。
血腥味正是从那具尸体所在的地方传来。
穆羽千臣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罡气再扫过来,心下稍安,从低洼的雪坑中爬了起来,然后朝那具断尸走了过去。
这个人他居然认得,穆羽千臣看着客栈老板的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却奇怪自己并没有太过惊讶,仿佛这本就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看着手中的半截钢刀,穆羽千臣心道好在自己躲的快,否则,自己肯定和那客栈老板一样,被那股劲风拦腰斩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