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一天没吃东西,整个人胃空荡荡的,像有个陀螺在胃里跳舞,难受得想吐却吐不出啥东西。

    头也晕得厉害,这时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散场,一位女客人或许是有急事,踩着高跟鞋快步从门口走去时,正好跟白柯撞上。

    白柯身体不适,也没能及时躲开,手中端着的香槟摔到了地上,秉承着绅士品格,他侧身挡住了飞溅的碎片,没让它划伤这位女客人。

    但女客人脾气瞬间像被点燃的炮仗,直接开骂:“你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我的鞋子都被溅湿了,我最喜欢的限量版。经理呢?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怎么找的服务员,真是的!”

    “不好意思,是我没及时躲开。”白柯说道,语气温和有礼,“这双鞋的价格我可以赔偿。”

    “赔?你赔得起?”女客人瞥了眼白柯,“经理,把你经理喊来!”

    杨礼峰是负责这一块的,过来之后好一通解释,又拉着白柯弯腰道歉,这位女客人也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便就这么算了。

    回到后台,杨礼峰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但这确实造成了客人不满,便数落了白柯几句。

    “刚刚你怎么没及时让开?这里的客人随便哪一个都是金贵的很,磕不得碰不得,第一时间就要道歉。”杨礼峰皱着眉头道。

    “我道歉了。”白柯说道。

    “道歉是一句话就完了吗?道歉怎么能敷衍,要诚恳的道歉,客人才会感受到你的诚意,才会原谅你。”

    “幸好客人没受伤,不然可没那么简单。”

    “本来是要扣你时薪,不过看在你是表哥介绍来的,就算了。”

    白柯垂着晕晕乎乎的头,默默地听着。

    杨礼峰讲了几句,还有其他宴会善后工作需要处理,便离开了。

    后台其他服务生已经离开了,白柯慢慢地把身上的工作服换下来,换回自己的衣服,中途拉扯到右手上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几道伤口,忍不住嘶了一下。

    结算好时薪,白柯走出了凯伦特的大门,刚出门,外面的一阵凉风就刮了过来,随后,额头上触感一凉,几滴雨水相继滴在了他的额头和脸颊。

    不过几秒,这场雨便下得迅疾且凶猛起来。

    白柯睁着有些模糊地眼睛,抹了抹自己脸上的雨水,手挡在额前,冲到附近的公交站台。

    坐在站台下,旁边的雨越下越大,白柯t恤和裤子都湿了大半。

    脑子昏沉沉,手脚也没力气,坐着就不

    不想动了。

    也没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打车离开。

    面前的公交车停了又走,站台逐渐也只剩下他一人。

    白柯望着眼前的滂沱大雨,刺耳的车鸣,炫目的各色灯光连着雨水交织在一块,他缩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膝盖。

    或许是人一安静下来就容易七想八想,白柯越想越觉得委屈。

    虽然想过晏钦今天可能不会来参加晚宴,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会难过。

    那个女客人的态度,以及杨礼峰的几句数落,白柯都可以不在意。

    眼泪啪嗒一下混合着脸上残留的雨水一起滑落。

    右手被划伤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不时地刺痛着。

    左手手腕上是逐渐变红的倒计时。

    2:24:36

    白柯脑子都仿佛被烧迷糊了,他昏昏沉沉地掏出手机,摁下了一连串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喂。”一道低沉的男音从听筒中传出。

    白柯噼里啪啦就开始骂:“你这只臭猪!都是你……你不……来参加晚宴,害我被人骂也……就算了,还害我被雨淋,我……我的手也被割伤了,现在,因为你……我都快……死了……嗝……”

    白柯因为哭腔,说话断断续续的,但他语气很气愤,最后还气得打了个嗝。

    “你说什么?”电话对面语气冷沉。

    晏钦刚回到家就接到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被人骂了一通。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是他的熟人,怎么会知道他的私人号码?

    “你个臭皮蛋,臭鱼,臭猪……”白柯绞尽脑汁地在想骂人的话。

    对面的晏钦此时完全愣住了,这种骂人的词汇,他只在一个人口中听过。

    可是……怎么可能呢。

    晏钦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但他的声音却出卖了自己心底潜藏的激动。

    “你是谁?你现在在哪?”

    白柯现在脑子像一团浆糊,一听对面还敢问,立刻回道:“我,我是你大爷,你大爷我,现在……就在凯伦特酒店。”

    “等我。”

    晏钦知道地址后,迅速下楼,发动车子。

    十来分钟,晏钦就到了凯伦特酒店,但他不知道是谁。

    于是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你怎么还没找到你大爷……”青年软软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清他说话的内容,晏钦顾不得计较,问道:“你在哪?我到凯伦特酒店了。”

    白柯打着嗝,说道:“我就在旁边等公交车啊……”

    晏钦举着手机,撑着伞,走到了旁边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看到了公交站台下,蜷缩成一团的人。

    乌黑的头发被雨水打成落汤鸡的模样,额前的刘海不停地在往下滴水。

    顶多算是清秀的小脸红彤彤的,眼睛也红红的,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晏钦诡异的有种真的欺负了对方的错觉。

    晏钦一眼就看出这人情况不对劲,走上前,探上他的额头。

    果然滚烫不已,这个温度,怕不是脑子都要烧坏。

    晏钦想了想,还是把人拉起来。

    可惜这人老半天才扒拉着他的手站稳。

    “你叫什么?”晏钦问道。

    白柯:“我叫你大爷……”

    晏钦:“……”脑子是真烧坏了。

    突然,“啪”的一声响起。

    晏钦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有些难以置信。

    他,居然被人,打了屁股?

    白柯眼前一阵天一阵地的,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对着晏钦振振有词道:“这就是你不来的惩罚!”

    白柯说着,朝着晏钦的屁股就想再来一下。

    不过被一只大手给攥住了,扼杀于摇篮。

    晏钦眉毛隐隐抽动,抑制着自己想把人扔出去的冲动。

    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生病的疯子计较。

    晏钦将人半托半拽地扔进车后座,随后坐上驾驶位,发动车辆。

    他没有带陌生人回家的习惯,便在附近找了家五星级酒店。

    晏钦停好车,打开车门,看到原本应该好好呆在车座上的人,此时已经滚到了车座下,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晏钦气得心里差点一梗,呵,这小子倒是睡得熟,不怕生。

    晏钦直接拉住脚把人脱下车,这人就像坨软泥,扒拉在他身上,还一副要瘫下去的模样。

    晏钦直接一巴掌把人拍醒,道:“好好走路,不然就把你扔这自生自灭。”

    白柯被突然拍醒,还处于半梦半醒间,此时听见熟悉的声音说出的话,顿时就委屈上了,瘪着嘴,“你把我扔了,我就再也不和你玩了。”

    晏钦:“……”谁特么想和你玩?

    白柯说完这句,脑袋还是昏沉昏沉的,完全不

    想思考,困意再度袭来,脑袋磕在面前宽厚的肩膀上就不想挪了,眼皮跟灌了铅似的,根本不想睁开,由着晏钦带着他走。

    要不是内心有疑问,晏钦肯定直接把人丢出去,丢得远远的。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发疯的。

    晏钦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前台服务小姐姐一脸担忧的看了眼靠着晏钦的人,不会是被迷奸了吧?要不要报警啊?

    亏得面前这人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是衣冠禽兽。

    晏钦却没管那么多,他现在已经很不耐烦了,直接从钱包掏出一张卡,声音冷沉:“快点。”

    服务小姐姐心下一颤,手下速度加快。

    晏钦拿到房卡,就半拽着白柯进了电梯。

    进了酒店房间,晏钦就将人扔在了地板上,径自去了浴室。

    等晏钦冲完澡出来,就看到地板上的人蜷成一团,露出来的一点侧脸红彤彤的。

    晏钦这时才想起来,这家伙是发着高烧的。

    现在估计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晏钦也不想人就这么死在这,便把人挪到一旁就近的沙发上,随便拿过一旁的毛毯扔在他身上,反正房间有空调,温度适宜。

    找出医药急救箱,里面正好有退热贴,晏钦都没用过这玩意,看了下说明,撕开包装,把退热贴拍在了白柯额头上。

    这么一折腾,晏钦都出了身汗,他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又进了浴室,重新冲了个澡。

    *

    翌日,一缕阳光透过未完全闭拢的窗帘投射到地板,形成一束光斑。

    白柯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头还疼着,不过意识倒是清醒了。

    他把身上的毛毯掀开,看着眼前的家具,很陌生,像是酒店房间的格局。

    白柯在沙发上坐起身,感觉到额头上有什么东西,伸出手将其扯下,才发现是退热贴。

    他怎么会在这?

    白柯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形浮现在脑海,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柯有些奔溃,他的马甲还捂不捂得住?

    也不知道晏钦能不能接受好友借尸还魂……

    他们这么铁的关系,晏钦应该不会把他送去研究吧?

    就在这时,“嘀”的一声响,酒店门被打开。

    白柯顺势望去,门口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满,西装笔挺,皮鞋锃亮,面容冷峻,眉宇间又有一丝难以散去的戾气,很容易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