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传来委婉美妙的旋律,易南溪靠在树背上抱膝而坐,仰望着天上缺了个角的明月。
倒映在易南溪眼里的月光照射出他的不安和迷茫,此刻的他像极了倏然失去灯塔指引而在海面上漂浮不前的船只,找不到归岸的方向。
阵阵晚风吹过,伴随而来的寒意逐渐取代了易南溪身上的温热,蔓延至他的手脚四肢。
男孩似乎感觉不到寒冷,缄默着坐在同样的地方,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南溪才站起身,拍掉裤上的沙粒,打算重返大厅。
准备绕开大树的时候,易南溪这才发现有两个人面对面伫立在花园的另一端。
背对易南溪的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而站在男人对面的,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
不知出为何故,易南溪不再往前走,而是退一步让自己藏身于大树后的暗影里。
易南溪听不清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只见说着说着,那女人忽然嫣然一笑,绽放出犹如红玫瑰般迷人的神采。
花园里缤纷五彩的花朵儿点缀着空气里的浪漫,绚烂迷离的灯光更是把另一端的两人,托岑得如此天造地设,仿佛他们天生就该站在彼此的身边。
这时,花园中央的喷泉倏忽拔地而起,另一端的俊朗美女也随之隔绝于易南溪的视线中。
黑暗里,易南溪捂住胸口左侧,背过身来喘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潜藏在内心里的自卑和忧虑在这一瞬间被揭开得彻彻底底,无所遁形。
片刻后,易南溪沿着树背缓缓蹲下,埋头抱上双膝。
身后被彩光渲染的喷泉依然欢愉地漫天飞舞,而他,却选择了和黑暗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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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南溪锁上手机屏幕,沉默注视着教室窗外,以往载满星光的眸子如今却成了一滩死水,没有一丝生机起伏。
两只鸟儿在树枝上抖着小脑壳唧唧喳喳的,好不热闹。
今天是韩琛离开去法国的第五天,本应是男人归来的日子。
易南溪刚刚收到信息,男人说今天没办法赶上,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易南溪这几天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时间越来越长,心里的所有酸涩苦闷都只能自个儿承受。
他渴望着韩琛,可是韩琛不在身边。
这一次,男人离开男孩的时间……太长了。
“易南溪同学,哪里不舒服吗?”台上生物老师关心问道。
没办法,这学生看起来就一副快要倒趴下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
易南溪摇头:“还好,老师我可以去洗手间吗?”
哎,这又软又乖的语气。
“去吧去吧!”无端被戳中萌点的生物老师毅然允了。
易南溪也不是真的要上洗手间,他只想用冷水来洗把脸。
转开水阀,易南溪弯下腰,摊开掌心并拢,撑起
起冷水。
身后又有两个人走进来。
“喂喂,你知道吗?隔壁班的李梦梦和咱班的班长在一起了!”
易南溪把手上的冷水全泼洒在脸上。
“这有什么大不了?告诉你吧!人生漫长,越早在一块的呢,分手机率就越高!”
易南溪关上水阀,也不擦干脸上的水迹,转身就离开洗手间。
那两人好奇回头望去,却只瞧见一个仓促落魄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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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南溪这天也呆在病房里陪着无聊没事做的林阳北。
“我说易南溪,看你的脸色,我觉得你比较适合躺在这床上!”林阳北调侃。
半响,看易南溪没像往常一样和他嘻嘻哈哈打闹,林阳北马上换张脸皮认真问:“什么事嘛?有事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打死结啊!”
易南溪不想让林阳北担心,故作轻松道:“别说我,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没你唠唠叨叨的,我都快闷死了!”
少根筋的林阳北憨笑道:“明天啊!不过石膏下星期才能拆,所以我得拄个金拐杖去学校!”
林阳北傻兮兮的笑容感染了易南溪,让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阳北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持乐观态度,就算天塌下来了,他大概也能把天当棉被睡。
好羡慕。
虽然他不明白金拐杖的逻辑从哪里来的就是了。
“啊对了!”林阳北满脸兴奋的掏出手机:“来,过来给你看看东西!”
易南溪好笑地走过去,好奇到底是怎么一个好东西让林阳北的情绪那么高昂。
易南溪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超过三秒便霎时僵在脸上。
“我都不知道你哥有恋人了,藏的还真深!”林阳北没有抬头,只顾着盯着手机,所以没有发现身侧易南溪难看僵硬的表情。
林阳北不以为意,啧啧作声:“哎呀,这年头开个房也要到法国去开吗?有钱人的世界真复杂。”
手机里显示着一张被放大的新闻照,照片里定格在豪华酒店前,高大俊美的男人亲昵揽着一位窈窕淑女腰肢的唯美画面。
就算只是模糊侧脸,易南溪一眼就认出那女的,就是那天花园里和韩琛一起说话的人。
原来,早就认识了的吗?
埋伏在心口里的痛楚愈发强烈,易南溪再也承受不住,头也不回的跑出病房。
身后林阳北诧异的呼唤声也随风而去。
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韩琛。
是韩琛把这世界送给他,让他对未来的生活再次溢满希望。
韩琛既霸道又细心地把他圈护起来,无限疼爱,仿佛他就是自己的独一无二。
于是,他放任自己沉溺在韩琛给予的美好温柔之中,无法自拔,久久不醒。
可他终究是忘了,美好的事物都有保质期。
就像他的父母,明明
彼此相爱的两人,竟能在一夕之间,一拍两散。
当梦已醒,愕然发现,原来自己仍然孤身一人站在原地。
眼泪悄悄从易南溪的眼里掉落,滴落在孤零零躺在梳桌台上的银戒上。
易南溪默默地把手机里的芯卡拿出,放入抽屉里。
挂起背包,离开卧房之前,易南溪身影一顿,最终还是忍不住折返回去,俯下身来重重地埋入男人的枕头里。
深吸了一口气,把残留在枕上,男人独有的气息深刻落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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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另一端,韩琛用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眼眸里布满摄人寒霜。
手机里头跳动着的,无一不是信息传送失败、电话连接失败、对方已关机……
种种红色信号,让韩琛误以为易南溪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联络上张婶的时候,才知道人儿携带着大背包自己好好地走出家门了。
听不到宝贝声音的第五个小时,男人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听不到宝贝声音的第十个小时,男人开始收不住心底泛涌而出的浓烈思念。
时针迈进,第十一个小时已过。
“帮我订最早能回国的班机。”韩琛控制着语气,吩咐刚推门进来的方泽。
方泽讶异地看向越过他走向门口的韩琛,提醒对方:“可是总裁,我们这里还需要您!”
闻言,韩琛停下脚步驻在门前,微侧着身。
“方泽……”
方泽手里棒着文件,只见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深邃俊冽的韩琛,垂首盯着手上的戒指,语气里的黯然无措再也藏不住。
“我找不到他。”
方泽只怔了几秒,随即把镜框往上一推,认真回答:“明白,这里交给我吧。”
“谢了。”
说完,韩琛不再留恋,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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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锡手里端着新被子,无奈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易南溪。
他摊开手上的被子,盖在易南溪身上:“至少盖张被子吧。真的没事?”
几小时前,易南溪领着背包就这样从天而降,也不吭声,自顾自的走进他屋里。
还好他和父母并不是住在一块的,要不然也不能毫无缘故就收留很明显是在离家出走的孩子。
易南溪拉高被子捂住脸:“唔,睡一会儿就好了。”
王宇锡刚刚也从易南溪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现在就更别想了。
易南溪来找他,不可否认的,他的确受宠若惊,很是开心。但易南溪的情况却让他有些担忧,不难猜想应该是和他哥哥有关系。
王宇锡不欲再多想,关上灯后便躺在床上另一侧。
那里王宇锡刚阖上眼,这里易南溪就把眼睛睁开了。
周身都是不熟悉的陌生气息,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前几晚,韩琛不在身边,他都是
是攥紧男人的衬衫在怀才堪堪入睡的。
想起韩琛,易南溪的心不免的又揪了一下。
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韩琛给了他这个世界,教会了他许多东西,却唯独忘了教他该如何一个人往前走。
时间似乎过了好久好久,直到房里的黑暗再也遮掩不了,男孩眼里的落寞与惆怅……
翌日早晨,易南溪手上提着豆浆,嘴里叼着根油条,歪头看向准备出门的王宇锡。
“我要出门一趟,下午会回来,”王宇锡穿上鞋,回头望了一眼呆呆萌萌,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易南溪,下意识放轻声量:“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无聊的话,可以四处走走。”
见易南溪愣愣点头后,王宇锡才走出家门,心里轻叹。
这货生来该是被人疼宠在怀的。
口袋里倏地响起震动声,王宇锡掏出手机一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困惑接起电话:“喂?”
“你是王宇锡?”电话那头是一道低沉好听的男人声音。
王宇锡皱起眉,他听过这男人的声音。
“是,你是易南溪的哥哥?”
男人似乎不想多说废话,直接就问:“他在你那?”
王宇锡停下脚步,想起了昨晚易南溪难过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脱口就说:“他昨晚和我一起睡了。”
王宇锡好像听到对方猛地关上车门的声响,心跳猝然停了个半拍。
“注意你的用词,如果你还想和易南溪做朋友的话,收起你的心思。”
王宇锡一怒:“你凭什么——”
“凭我是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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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南溪两条腿在桌底下晃啊晃的,心满意足地吃完油条,正打算喝豆浆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他差点把豆浆倒在脸上。
他擦擦嘴,心想应该是王宇锡忘了带什么东西,急忙跑去客厅接电话。
“喂?”刚吃饱的易南溪声线软软的,带着几分软糯。
“宝贝。”
易南溪全身一僵,双眼瞪大,电话另一侧的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想立刻挂掉电话!
韩琛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他不是明天才会回国吗?
那种做错事并且即将被人赶上来逮住的紧张感,莫名占据了易南溪的心头,一股力量驱使让易南溪“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世界安静了。
易南溪的手依旧握着电话把柄,遽然窜起的紧张感让易南溪的身子抑不住轻颤着。
不给易南溪稍作片刻呼吸冷静,震耳的电话铃声再次打破了客厅里的宁静。
易南溪深知如果不接电话的话,男人势必继续打过来的。
他一咬牙,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开门。”
伴随着这两个字的,是骤然响起的门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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