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师留下来的目的程自沫心里很清楚,如今老夫人的病已无大碍,他的心思也活络起来,这齐大师身份不凡,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推荐,去参加行医资格考核还不是小菜一碟。
三夫人将二夫人母子送回自家院子,又忙着安排招待齐大师的晚宴以及照料老夫人等诸事,她也看出来齐大师似乎对自己儿子很感兴趣,便让程自沫陪着他,自己去忙了。
程自沫大模大样坐在太师椅上,上身正襟端坐,下半身却有些搞笑,因为椅子太高,他的腿不够长,抻来抻去都够不着地面,只能可怜巴巴地悬在空中。
张才高依然恭敬地侍立身后,如今他对程自沫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了这么一个牛叉的师父,可以想象以后的日子必定是阳光普照春暖花开,因此他不断告诫自己,程自沫这根大腿必须牢牢抱紧,死也不能松手。
齐大师坐在对面,看着这一老一小两师徒,心中感慨不已。说起来自己在家族里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可跟眼前这小孩子一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他心中的求知欲愈加旺盛,连丫鬟奉上的香茗也只是随手接过放在一边,迫不及待道:
“在下对小公子开出的药方仍有不甚明了之处,还请小公子不吝赐教。”他已视程自沫为医道高手,说话十分客气。
程自沫微微一笑道:
“先生请讲。”
齐大师道:
“据我所知,阳鸠实为温补之药,怎能做为驱除寒邪的主药?莽精藤是外用的金疮药,又怎能用于激发身体元气?”
程自沫笑道:
“先生所说只是其一。天下药材各有其属性功效,然而这属性功效却并非唯一、孤立。阳鸠实的确常用于温补体虚,但它与青木花、玉附子共用时能大大激发后两者的药性,且其本身温补之药力也会得到净化和增强。而莽精藤中蕴含的生机之气除了可以去腐生肌之外,也能与人体内元气勾连,如搭桥铺路般,导引元气行遍周身,源源不绝。”
齐大师陷入了沉思,程自沫的话既让他震撼又给了他启发。震撼的是,以他的学识修养居然对药材的功效认知还有这么多的不足,而启发则是用药的方法竟可以如此灵活变化。
过了一会儿,齐大师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向程自沫抱拳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公子让在下受教了。”
程自沫谦虚了几句,又补充道:
“医神他老人家告诉我,天地万物生来各异,各有其脾气秉性,从外相看来似乎千差万别,但终归都是天生地养,其核心之处必定紧密关联,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这‘宗’就是天地。”
程自沫前面那段话是讲的实实在在的药理,后面这段却是他故弄玄虚。这番话表面上看好像很有道理,但里面夹杂着虚幻玄乎的概念,让人很难弄明白具体的意思。他深知“不明觉厉”的道理,意思就是让你搞不明白,就会觉得我很厉害。
齐大师果然很上道,频频点头,也不知道他究竟懂没懂。
程自沫心中好笑,装模作样道:
“先生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齐大师道:
“医神之能果然通天彻地!对药理的研究精深玄妙,那针灸之法更是夺天地之造化,令在下好生钦羡!”
程自沫心知正题来了,装作为难道:
“针灸之法是医神独创,他老人家曾告诫我不得将其中精要外传。”
他这句话说得巧妙,既婉拒了齐大师,又没有把路完全封死。他可不想把自己今后赖以发家致富的医术无私奉献出来,但也不能把齐大师得罪了,毕竟他还需要在人家那里获得推荐资格。所以,话中故意卖了个破绽。
齐大师乍听之下本来非常失望,但稍加思索便抓住了程自沫话中的破绽,欣然道:
“在下当然不敢奢望得到医神针灸之法的精要,只想烦请小公子对我的针刺之术指点一二。”
他也使了点小心思,故意把针灸之法与针刺之术分而置之,你不是说不能外传针灸之法的精要吗,行啊,告诉我点皮毛总可以吧,更何况针刺之术还是我自己的发明。
两个人各怀鬼胎,都自以为得计。
程自沫把握好分寸,介绍了一些针灸的基础原理和基本的运针技巧,又告诉齐大师如何打造银针。接下来,两人又交流了一下心得。说是交流,其实基本上是程自沫在替齐大师解答疑难。
这也难怪,虽然齐大师也算得上博览群书学养深厚,但两者的知识体系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又怎么及得上程自沫拥有的21世纪专业医学知识。
程自沫也有收获,通过与齐大师这位真正的业内人士交流,他对当世医学行业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比当初从张才高那儿听来的完善得多。
两人各取所需,相谈甚欢,一直聊到深夜。当晚三夫人与程自沫都没回去,齐大师也留宿在老夫人的小院。
第二天一早,齐大师与程自沫一起去探望了老夫人,见她气色大好,已能坐起说话。程自沫又给老夫人施了针,并再三叮嘱碧罗按时侍奉老夫人服药。三夫人也来陪着老夫人说话,一齐坐了一会,丫鬟来请用早膳。
饭后,齐大师便欲告辞,临走前拉着程自沫的手道:
“小公子贵为医神高徒医术高超,不知对将来有何打算?”
程自沫叹了口气,道:
“我曾想过开馆行医悬壶济世,奈何才疏学浅,尚未取得从医资格,纵是有心也深感无力。”
齐大师佩服程自沫的医术,早有结交之意,便道:
“这个不难,以小公子的医术要想取得从医资格还不是易如反掌。我明天就要回王城总会复命,干脆今天就帮小公子把从医资格这事办了。”
程自沫满心欢喜道:
“如此,就有劳齐大师了!”
齐大师高兴道:
“你我皆为医者同道,昨晚与你一番交流让我受益匪浅,可见你我二人很有缘分。我姓齐名亦轩,今年二十八岁,如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齐大哥吧。”
齐亦轩身为王城医者总会会长的孙子,本身又是玄邑国最年轻的大医师,比程自沫这个巨象城城主的三公子身份只高不低,能让他主动称兄道弟的人屈指可数。
程自沫自然乐得如此,欣然道:
“既然如此,齐大哥,小弟程自沫有礼了!”
两个人叙了一番长幼之礼。程自沫向三夫人禀明缘由,便领着张才高与齐亦轩一道前往巨象城医者行会。原本还要再等将近一个月才会举行从医资格考核,但有齐亦轩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三人出了城主府,早有家丁备好车马,一行人不一会便到了位于巨象城西北处的医者行会。
医者行会所在是一座气势恢宏的楼宇,高有三层,朱墙皂瓦,金碧辉煌。大门上方一块金匾,上书“仁心仁术”四个大字,笔法苍劲雄健,显然是名家所书。后面三进大院子,院中假山鱼池巨树环保,花园里繁花点点绿茵处处,俱是名贵药材。看这排场,医者行会果然富得流油。
门房认得齐亦轩,慌忙上前引路,一行人畅通无阻,径直到达大厅。门房引三人坐下,便前去通报苟会长。
张才高第一次进来,见厅中陈列着种种难得一见的药材珍品、古朴精美的医学书籍,忍不住这里摸一下、哪儿搞一下,一双小眼睛东张西望,被程自沫轻“呸”一声踢了一脚,才老实坐好。
不片刻,一名身穿锦袍的高瘦老者来到厅中,向齐亦轩施礼道:
“见过齐大师。”
齐亦轩微微欠身算是还礼,道:
“苟会长来了。”
苟会长见程自沫和张才高也在,不由脸色微变,道:
“小公子也在,难道老夫人……”
齐亦轩打断他道:
“老夫人身体已然无碍,程兄弟此番是为从医资格考核而来。”
苟会长道:
“老夫人身体安泰自然是好。最近一期从医资格考核是在下个月初三,请小公子准备好推荐书,届时来参加考核便是。”
齐亦轩摆了一下手,道:
“程兄弟贵为医神隔世相传的弟子,医术超群,你我都是见识过的,我看就不必走那些形式了。”
苟会长看了一眼程自沫,面有难色道:
“程公子医术的确高明,我也甚为钦佩,只是这手续方面……我担心总会绩考堂那边……”
齐亦轩有些不快道:
“绩考堂那边我自会向五叔解释,你不用去管。这次巡查任务已经完成,我明天就要回王城总会复命了,我走之前一定要把程兄弟这件事办好。”
此时的齐亦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程自沫心中赞叹:有气质!
苟会长略一沉吟道:
“既然有齐大师出面,我这就通知其他几位副会长一起前来。”
说完便起身招呼下面的人去安排一应事宜。不一会便领着另外三名老者走到厅中,其中程自沫只认识那名姓翟的副会长,其余两个干瘦的老者从未见过。
三名副会长到得厅中,先是一一向齐亦轩施礼,再与程自沫相互见礼。在来的路上苟会长已经向他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三人已然准备好了相应的应用之物。
翟副会长先把程自沫的姓名、年龄、家世等登记上了名册,“推荐人”写上齐亦轩的名字,“师承”这一栏却不知该怎么填。最后还是按齐亦轩的要求赫然写上“医神卓傲天隔世授徒”。苟会长和翟副会长倒没什么,其他两位副会长却被惊掉了下巴。
所有准备工作完毕,只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定级。按正常程序,应该从医童开始逐级考核定级,并且还要通过笔试、答辩等诸多环节,但有齐亦轩在,自然不会按正常程序。
几位会长都看着齐亦轩,等他发话。
齐亦轩摸着下巴道:
“以程兄弟的医术水平,定大医师也不为过……。”
“大……大医师!”四位会长齐齐失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