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跟在后面的朱羽飞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剑气纵横,有雷光闪过,而那刺客就像是一片浮动的枫叶,飘摇不定。他的身影也是虚虚实实让人难以看清。
地肺山是道门的洞天福地,人杰地灵,这七星赶月更是别出心裁,七个人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阵眼,七道流光争先恐后,敢与皓月争辉。朱羽飞本人并不精通阵法一道,他全力奔行,如一道流火,贴地前行,轰然撞进七星赶月阵。
七人变阵的契机,刺客终于摆脱了七个人的气机锁定,远遁而去。而朱羽飞身化烈焰,没有半点停留,紧跟着那刺客飞去。
扬城地界,多是高墙厚瓦,窄窄的巷子,两个人就这么上下翻飞,身后跟着的还有那七个护卫。朱羽飞俯身跳上一处屋顶,随手一直,一道火线射向刺客,然后翻身就躲过飞来的两道飞刀。两个人就这样远远试探着越赶越远,眼看着就要跑到扬城的边界小镇去了。
到最后,朱羽飞离这刺客也就十步距离,他甩手一掌,就要印在他的后心的时候,谁知道正在奋力奔跑的刺客,猛然停下,在屋顶带起一连串的瓦片。他就着回身双眼死死的盯着朱羽飞拍来的一掌,劲风吹动了他的发丝,但是朱羽飞终归还是在最后的关头停住了脚步,那一掌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两个人这一停下,后面的七个人很快就赶了上来,落在四周,遥相呼应。
刺客轻笑一声,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道“既然这次还是不动手,那就是来救我来了吧。”
朱羽飞收回那一掌,双手环抱,道“救你谈不上吧,就算我不杀你,还有他们几个不是?”
这刺客深吸了两口气,环顾四周,然后无奈道“张真人的七星赶月阵都快赶上天师府的北斗七星阵了,也就是这七个学艺不精,丢人呐,丢人!”
朱羽飞显然没有想到这位都已经身陷重围了,还有心思去骂别人功夫不行。
哪知道这人还没完了,扭过脸儿来又冲着他道“哥们,这七个假牛鼻子我还真是有点捉襟见肘,要不你帮帮忙,回头我请你吃碗面。”
他这一开口倒是惹怒了周围的七个人,不过到底是修过道的,心性沉稳还不至于让他一句话就给搅乱了方寸,一路跑来,他们也需要时间调息,呆会动起手来,那就是务求一招毙敌的场面。
就连朱羽飞都有点听不下去他这话了,忍不住骂道“你小子能要点脸不,这几个人还不值一顿酒钱?”
结果就看他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顶多再卧俩鸡蛋,不能再多了。”
他这句话说完,就连朱羽飞再想跟他废话都来不及了,因为这七个人的气势已经提到了顶峰,两个人果断靠在一起,面向这七个人。
朱羽飞正对的那位,手中长剑前指,一道电光,势若奔雷。好在之前自己和林傲那个怪胎朝夕相处,手底下也不慢。一拳砸碎那道雷光,飞身踢向那人。
九重劫力算得上是小劫境,说得就是武者已经半只脚踏进劫境中去了,武夫修行,引天地五元素力入体,能够开山裂石就已经是登堂入室的本事了,天道之下,冥冥法则还是能够接受这样的人存在的。
倘若一个人要是还想要更进一步的话,那就会凌驾在很多生灵之上,这本就不符合天道法则,因此当武夫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上天就会降下劫难,当然了,天发劫难实际上也不是绝对的死局。
儒家现在的领头人,当今的儒庄庄主,孔令贤就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这就是说上天降劫于武夫,实际上是对其作出考验的。
无独有偶,天师府的老天师王玉楼就说过这么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传说老天师当初应劫的时候,天降甘露,福泽宽广,因为老天师一辈子积德行善,好修武德,上善若水。所以最终的劫难也不过是让他淋了一个落汤鸡而已。这就是上天降劫,终归还是体恤武夫修行不易,到头来还是会降下一线生机,让武人能够有自己的机缘。
三教之中有应劫者,也自然就有寻劫的人,佛门有大慈悲之人曾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主动以身应劫也屡见不鲜。
除此以外的江湖武人,被挡在这九重劫外的,数不胜数,最终能够破境的寥寥无几,武夫修行一生都是为了能够跳出五行,进而感悟阴阳,会知天命,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朱羽飞隐隐能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元素力于体内,犹如大江大河一般奔涌不息,冲刷着浑身的筋脉。举手投足之间,心境多了几分在枫树下体悟的空灵淡然,可是在与他交手的道人看来,面前的这个人,元素力内敛,就像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从外面看丝毫的火元素力不显,但是却能够感受他那拳脚之间的炽热光华。
朱羽飞脚下踩着青砖瓦片,每一步踏出,都在上面留下足印,还冒着热气。双手如蝶舞,十指交错,点在面前这三个人的剑身之上,叮咚剑鸣,仿佛玲珑器乐一般动听。
可是苦的却是这三个人了,朱羽飞每弹动一次,从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都让他们手中宝剑几欲脱手。而且是这样高速的弹动,三把剑都高速抖动着,剑身中段被烧的通红。
七星赶月重在七个人的配合,现在这三个人被朱羽飞给缠住,那么另一边那就是虎入羊群了,这刺客的匕首漆黑如墨,每次出手都会带起一道血花,在四个人当中穿梭如同鬼魅,当真是身形如电。朱羽飞本来对他的身法速度就已经有了很高的预估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的本事。
终归还是这七个人的修为配合都有所欠缺,两个人迅猛爆发之下,朱羽飞直接崩断了三柄法剑,那刺客则是见血封喉,匕首上的剧毒实际上比他的速度更无解。
朱羽飞帮他拦住这七个人,最后七条命都留在了这里,这对于许家而言,可谓是元气大伤,不过许家在扬城,经过这件事之后倒是更能够站稳脚跟了,钟大石答应过要给的他的东西,就能够帮助他在扬城问鼎第一。
一个时辰以后,消息传到许近的耳朵里,又是让他眼前一黑,损失了这七个人,这样的大族也是肉疼不已,他隐隐能够猜到七个人的死因,因为朱羽飞后来跟着离开后就没有再回到钟家,而是直接离开了。
此刻正和那个刺客在扬城一处小酒馆里头喝着酒。
“这要是算起来,你应该是欠我两条命了吧?”朱羽飞盯着面前这个狼吞虎咽毫无形象的刺客道。
“倒也是,不过我能问个问题吗?”刺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看着朱羽飞点头,然后问道“为什么要来救我?”
朱羽飞冲着他一笑,说道“让你欠我两条命,这个原因够有说服力了吧。”
刺客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挂掉,所以我劝你还是别瞎惦记了,干我这一行的,短命。”
“知道是短命的行当,你还这么乐此不疲,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啊?”朱羽飞暗笑道。
他剥了一粒花生米送到自己嘴里,然后才说道“从小学的就是杀人,不干这个我也不会别的,最起码来钱快,而且里头的消息多。”
听他这么一讲,朱羽飞又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在石斧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被御天尘给养大的,但是说实话,他和石佛韩坤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御天尘要长多了。虽然知道御天尘的身份,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身世显赫,只是觉得自己和面前这个刺客有点相像。
两个人正聊着的时候,刺客突然从怀里头掏出来一副画像,就是那次在楼船上,他拿出来给杨云霓看的那一副,还是那个孩子的样子。
刺客笑道“哥们,你见过这个孩子没有?”
朱羽飞看着他眼中的那一丝的期盼,接过画像,仔细的看了看,不过依旧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摇了摇头又将画给递了回去。
刺客接过画小心翼翼的收好之后,又倒了一碗酒,仰头看着窗外,笑道“是我弟弟,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所以你说的消息多的意思是希望能够找到他?”朱羽飞有些惊讶道。
“是啊,可是都找了这么长时间了,这小子还是不露面。”刺客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然后恨恨道“等我找到了,非得揍他一顿。”
一时间,朱羽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着他在那里看着窗外发呆。
过了一会,朱羽飞才回过神来,笑道“咱俩也算是认识了,我叫朱羽飞。”
然后他摸了一把脸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起身提着一坛子酒向外走去,然后道“唐英杰。”
朱羽飞坐在原地念叨着他的名字,想起来这也算是自己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三个朋友了,自己自嘲的摇了摇头。刚要端起酒杯,然后才后知后觉的一拍桌子,一脸的愤然,骂道“他娘的,说好了你请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