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要战斗给谁看？”卡戎终没有崩住，冲着徐光年：“你不许，不许帮她！”

    “卡戎，别这样。一直以来，你都那么理解我。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这里。”江灼坐起了身体，冰凉的指尖触到卡戎温热的手心，轻轻拉住，放在胸前，“还有你对我的，喜欢……即便没有以后，这一次，你的理解，能不能，一如既往？让我在往后剩下的时间里，去做我想做的事。”

    江灼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想守护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勒本星球，爱，以及信仰。所以对我来说，再没什么可坚持的了。活下去，活多久，都没有意义，可我……呵呵，还是想要问他，想要知道一个真相。所以，博士……”她转头看向徐光年：“江灼求你，把我再变强一些，我不在乎，那些能量有多么透支生命，也不在乎它们能让我多接近死亡。我想打败撒旦，让勒本星上逝去的所有魂灵，安息。”

    卡戎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她没有办法再待在她的面前了，强忍的眼泪在心痛的驱使下，终于还是从这么一个曾经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孩子脸颊上，跌落下来。遇见江灼，灰暗的世界重新有了色彩。原来爱可以冲破最坚硬的盔甲，原来她一直都有一颗最柔软的心脏。原来，人间这样值得。

    “我这一辈子，都在做着各种研究。我曾以为，基因改良，是我所有研究里面最成功的一项。记得第一次替你做改良的时候，这些副作用我只字未提，我那么自信，总觉可以有更加新型的药物来抑制这些副作用，甚至那些基因可以完全与你的身体相融，根本都不需要什么药物。可原来……一直是我自欺欺人。”徐光年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我是失败的，勒本毁灭，地球沦陷，我曾以为基因改良可以拯救世界，可没想到，只是徒增了更多不安的亡灵。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走这条路，基因改良，一直都只是一个可笑的错！江灼，我不想再那样做了，我想，早日找到心灵的救赎。”

    不愿再做这些事，他转身欲走，却被江灼一把拖住：“江灼求你，请你再改良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江灼的泪眼凄美动人，她的眼神里已失了从前的天真，柔肠百转，当经历过最冰冷的绝望，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冰凉的双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瞧她走向死亡！可他，更加不忍心拒绝她最后的请求啊！

    “无限能量的背后是生命迅速消耗的代价，生命，永远无法逆转。”

    听完徐光年的话，卡戎站在门外，即便活得再久，即便可以干涉江灼的选择，可是她怎么也不忍心，看那孩子带着遗憾离开，那么，她也是会记恨她的吧。肉体将死，灵魂不腐，那些散在宇宙间的意识说不定又飘散回空气里，再随着呼吸进入她循环的血液之中，周而复始。她才不要带着江灼的记恨活下去。

    这世间有一群神奇的生物，它们以灵魂为主食，从逝者残存的意念里汲取营养，奇妙的存活于这个维度。

    天台之上，打开饲养间的门，一群黑鸦因受惊而扑棱棱地飞起，有几只落在了徐光年的肩上。

    “似曾相识么？”看着困惑的卡戎，徐光年解释道：“还记不记得，离城的黑鸦？”

    卡戎恍然，那些乌鸦啃食着战士的尸体，带走了他们最悲壮的灵魂。

    “意识，是这世上最难以解释却特殊而复杂的存在，它可以产生这世间最强大的能量。如今，只需要将这些被吞噬的灵魂全部注入江灼的身体，便会化作一股奇异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毫无保留的，激发她身体里的最大潜能，从此所向无敌。”

    直至能量耗尽，然后死亡。

    有几只通灵的黑鸦好似嗅到了宿主的气息，飞到了江灼的身边，她一伸手，便停在了她的手心上。

    江灼站在饲养间敞开的大门外，身后是高远的天空。犹如站在布拉格的查理大桥上，婀娜的少女背对着夕阳，天真无邪的喂食着慵懒的鸽子。

    灵魂与意识，本是无形之物，却能对有形的身体产生深远的影响。而江灼非正常的人类机体，在极端的改良之后产生的副作用，正是这些副作用，却反倒让她可以吸收并转化大部分以纯能量存在的物质，比如电压，氢气…甚至太阳，她统统可以使之变成身体的动能。

    无坚不摧。

    只要她还活着。

    勒本星球阴沉的天空下，她着银色的裙甲，屹立在高山之巅。一声沉沉的叹息在四处沉寂的墓地间，显得格外空旷。

    江灼抬起左手，银色的利刃划破温热的手心，鲜血带着残留的温度蔓延出来。将之涂抹于唇上，以血为盟，不灭撒旦，誓不甘休。

    山巅孤立的墓碑前，她俯身，手指轻抚过那用鲜血刻好的名字，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冰冷的墓碑，这里，大概便是她生命的尽头了吧。

    “江灼。”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刻都不曾出现过的人，那个她日日期盼等待，等到绝望也不曾出现过的声音。曾经炽热的心因此冷冽结冰，可此刻，冰封的心底却依旧因这个声音的出现，而微微起了波澜。她转过身。

    白色的大衣和帽子遮住了原本亮闪闪的金发，红瞳在看见江灼的那一瞬闪烁起希望的光芒，却也夹带着隐隐的悲伤，敞开的大衣间，腹部的线条隔着薄薄的衬衣若隐若现，普尔依旧如从前一样俊俏，却少了份恣意的张扬。

    “你怎的瘦成这样？”那一丝悲伤来源于她的模样，看着她为自己立下墓碑，打算复仇之后将自己落叶归根的葬在这里。

    “我从未想过，我们的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局面。”面对着满目的凄凉，她冷冷的。

    “我现在回来了，对不起，江灼，我再不会撇下你一个人了！”

    “可我现在不需要你了。”普尔想要走近她，却被她制止：“当我独自熬过了所有的苦难，熬过了所有的黑夜，我便再也不需要你了。”

    鼻子忽然间酸酸的，眼睛里有湿湿的液体在涌动，三万多年，普尔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当第一滴眼泪跌落下来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沾了沾眼角，他竟然，落泪了。为她落泪了。

    她当真是他最软、最软的那根软肋了。

    “忽然间，好痛，”普尔捂住心脏，平静的望向她的双眸，撕心裂肺的感觉原来也可以如此平静的感受：“江灼，为什么？”

    看着他心痛，她的心也如撕裂了一般：“大婚当夜，你弃我而去，你对我使用催眠，让我一觉醒来，便与我想要为之守护和战斗的东西隔开了两个世界！我信过你，我等过你，我在整个世界都毁灭以后，还傻了吧唧的等了你那么些天！只因你说过，让我等你回来……”

    “我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只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不在我的身边。他们说你在地球制造虚空，我不信，我天真的等着你回来给我解释，可是我没有等到。”

    江灼的眼泪早已打湿了脸颊，可她的声音里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普尔，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