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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中秋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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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江府乃是山明水秀、风物清嘉之地,城中琼楼玉宇遍布,烟瓦相连,尽显富贵风流。今日中秋佳节,店家结络门面彩楼花头,陶猗之家纷纷结饰亭台楼榭,城中处处人声鼎沸,丝竹之声绵绵不断,热闹非凡,更显繁华。一条青石板大街笔直延伸至府城西南角。

    在这条大街上,坐落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宅邸门口两尊精雕的石狮一雄一雌,左侧雄狮右前爪玩弄绣球,右侧雌狮左前爪轻抚幼狮,朱漆的大门上整齐地排列着无数灿金色的门钉,门前站着两个身着青布短衣的瘦汉。屋檐下方的匾额上刻着“段家庄”三个金漆大字。

    段家庄乃是江南首富段思源的府邸,庄园占地数十亩,庄内院落和花园相映成趣,风景秀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富贵之中不失雅致。为庆祝中秋,段家庄上上下下挂满彩头,家丁奴仆往来交错,一派喜庆吉祥之气。

    段思源正陪段夫人在绣楼上闲话,忽见庭中一名下人往绣楼处飞奔,片刻便来到楼前,因怕扰了老爷夫人挨责,刻意放缓脚步轻声上楼。段夫人见他跑得气喘吁吁,问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这般慌张?”那下人猛吸了一口气,道:“老爷,夫人,青城派吴掌门到了。”

    青城派掌门人吴量乃是段思源的结义大哥,此事在江湖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前看门的瘦汉听到街巷东侧马蹄声起,片刻后就看到一个身着青缎衣袍、腰挂长剑,约莫三十多岁的大汉驰马来到庄前,定睛一看,方知是段老爷的结义大哥,不敢丝毫怠慢,撒腿便往庄内跑去禀告老爷夫人。

    段夫人道:“今日他倒来得早。”段思源知道夫人对吴量心有不满,怕她说了怨言被下人听了去,没得四处造谣,便道:“知道了,我立刻前去迎接,你先下去吧。”那下人应了声“是”便退下了。段夫人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道:“人家左不过来收礼罢了,有什么好迎接的?”

    段思源劝慰道:“他毕竟是我的结义大哥,况且青城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可小觑,咱们还得倚仗他,如今生意道上的,哪家背后没点江湖势力,倘若与青城派撕破脸皮,没有武林中人做靠山,段家恐被绿林强盗觊觎,这生意就难做了。夫人纵有不满,私下埋怨两句也就罢了,莫要在旁人面前提起,有些话若被外人听了去,没得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得罪了青城派终归不好,且不说绿林中人,若青城派为难段家,那日后如何是好?”

    月前神刀门的弟子罗得志在茶馆喝茶,调戏民女,被段夫人的弟弟王彦撞见。王彦正义凛然,自然瞧不过去,与罗得志大打出手,可惜他一介书生,全不是罗得志的对手,行侠仗义不成,反被罗得志打得鼻青脸肿,扣在神刀门。段思源传书青城派求助,吴量迟迟未作答复。神刀门人借机讹了段家几千两白银,还在言语上处处羞辱王彦,段家无人精通武艺,只得忍气吞声。

    段夫人对此耿耿于怀,怨道:“人家便是看准了你的心思,才处处欺压。你当他是结义大哥,他可不当你是结义兄弟,你处处奉承巴结,逢年过节,哪次送的礼少了?他倒好,收礼的时候称兄道弟,遇事的时候不见人影。上次神刀门找茬,他若肯出面,咱们也不必花那几千两银子,我二弟更不会受尽屈辱。”

    段思源向来脾气温和,软语道:“常言道:‘破财免灾’,小舅子既无大碍,也算万幸,人活于世,哪有不听些恶言恶语的,忍忍就过去了,此事休要再提。我先去迎接大哥,夫人更了衣便去会客厅吧,莫要失礼。”段夫人道:“偏你最是能忍。”段思源笑道:“生意道上,朋友越多越好,朋友多了道路通畅,段家的基业可不能毁在我的手上。”段夫人无奈道:“你自去吧,我随后便到。”段思源伸手搂着段夫人的肩膀,道:“有劳夫人了,把浪儿也带去吧。”段夫人应了一声“好”,段思源便笑盈盈转身离去。段夫人唤来一名侍女,吩咐其带小少爷段浪到她房中,便自己回房更衣了。

    段思源因与夫人说话耽误了一会儿,离开绣楼后便急急忙忙向前院走去,吴量与段思源向来无主客之分,段思源尚未出门迎接,吴量已经跨步进了前院。段思源刚到前院便看到吴量迎面走来,忙抱拳笑道:“大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小弟有失远迎。”吴量也抱拳道:“贤弟哪里话?你我兄弟何需如此见外,今日中秋佳节,愚兄特来看看贤弟。”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彼此面前,吴量伸手揽着段思源肩膀笑道:“贤弟近来可好?”段思源道:“多谢大哥挂念,小弟一切安好。”吴量道:“甚好,甚好,怎么不见弟妹和浪儿?”段思源笑道:“拙荆更衣去了,待会儿自会带浪儿前来拜见大哥,你我兄弟先好生说会儿话。”吴量道:“好,好。”段思源道:“今日中秋,小弟料定大哥会来,特备了陈年桂花酒,咱们好好喝一杯。”吴量笑道:“既有美酒佳肴,又有贤弟作陪,甚好,甚好。”

    二人说话间,已到了会客厅,在一张大圆桌旁坐下。段思源吩咐下人上了两壶桂花酒,八样下酒菜,各式鲜果和几样干果。段思源亲为吴量斟满酒,举杯道:“大哥特来看望小弟,小弟十分动容,先干为敬。”吴量也举杯一饮而尽。段思源道:“大哥近来可顺利?”吴量道:“还是老样子。”段思源笑道:“大哥必是过谦了,一年不见,大哥的武功定然又精进了不少。”吴量哈哈大笑,道:“愚兄闭关数月,总算悟透了我青城派的二十四路‘清云剑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段思源笑道:“恭喜大哥”,心里暗自思忖:“莫非月前大哥正在闭关,并未收到我的传书,如此说来,当真是误会大哥了。”

    段思源话音刚落,一位身着蓝衣、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美妇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缓步走进会客厅。这美妇身姿优雅,落落大方,正是段夫人,她牵着的那个孩子便是段家长子段浪段夫人虽对吴量心怀怨念,但不欲叫夫君为难,对着吴量盈盈一笑,道:“见过大哥。”吴量忙道:“弟妹无需多礼,快快请坐。”段夫人转头对段浪道:“浪儿,怎么不问伯父好?”段浪听话道:“浪儿拜见伯父,伯父安好。”

    吴量摸着段浪的头,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又转头对段思源道:“我见旁的富家子弟,大多纨绔得紧,贤弟教导有方,这孩子说话做事彬彬有礼,当真招人喜欢。”天下父母都喜欢听旁人称赞自己的孩子,这远比他们自己被称赞来得愉快,段思源和段夫人听吴量夸奖段浪,心里甚是欢喜。

    段思源笑道:“大哥谬赞了,比起这些文绉绉的虚礼,我倒想他多学些武艺,只可惜我段家世代经商,实在无人可教导他。”吴量道:“这有何难?我瞧这孩子筋骨不错,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贤弟若不嫌弃,可让他拜在青城派门下,我亲自教导他。”

    段思源时常给各门各派送些礼物,想攀附他们,让旁人有所忌惮,不敢阻挠段家的生意,但许多门派自恃武功高强,往往不予理睬,段家便是送礼物也无门路,纵是收了礼的门派,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段思源受了不少屈辱,段思源性格隐忍,多不发作,但心里不免耿耿于怀,此时听吴量要收段浪为徒,十分欣喜,心想:“青城派在武林中颇有地位,若是浪儿拜在青城派门下,江湖中人自不敢随随便便欺辱段家,况且若浪儿能习得青城派的武艺,日后也不必处处巴结别人,受尽冷眼”,于是忙道:“大哥大恩,小弟感激不尽。”

    段夫人听到吴量的话,亦是又惊又喜,现下也抛去成见,笑道:“多谢大哥”,又忙对段浪道:“浪儿,快拜见师父。”段浪性子乖巧,忙磕头道:“浪儿拜见师父。”吴量道:“浪儿,快快起来”,又转头对段思源笑道:“你我本是结义兄弟,如今我再收浪儿为徒,更是亲上加亲。”段思源道:“是,是,是。”吴量道:“只是青城派有青城派的规矩,若要学艺,需得随我去川西才行,我怕贤弟和弟妹舍不下这孩子。”

    段思源心中确实不舍,不过不愿就此阻了孩子的前程,便道:“我和夫人都指望这孩子有些出息,将来能继承段家基业,再舍不下也得舍下,况且这孩子跟着我们,难免娇生惯养,让他随大哥学艺,多多历练也是好的。”

    段夫人想到孩子要背井离乡,远离爹娘,甚是伤感,但她向来深明大义,自知此事不该阻止,便道:“不知大哥何时回川西?小妹并无催促大哥之意,只是浪儿从未离过爹娘,我心里着实不舍,想要为他多准备些东西”,又转头对段思源道:“夫君,不如这回咱们与大哥同去吧,也好送送这孩子”,说话间眼泪不自觉涌出眼眶。

    段思源有些为难,他知道送段浪去川西,只会徒增伤感,可又不忍拂逆夫人的爱子之心,况且他亦不是铁石心肠,话虽说得果断,心里却也万分不舍。吴量见段思源不语,便道:“贤弟与弟妹若能同去更好,这孩子长在江南,年纪又小,初到川西总会有些不习惯,有爹娘在,终归好些。”段浪见娘亲落泪,忙道:“娘亲别哭,浪儿会听话的。”

    段夫人俯身摸着段浪的脸,道:“好,娘亲不哭,浪儿日后要跟着师父好好学艺,莫要辜负了爹娘的一翻苦心,好么?”段浪伸手抚去段夫人脸上的泪痕,郑重地点头道:“嗯。”吴量见状,安抚道:“弟妹不必太过担心,浪儿既是你们的孩子,我自然也当亲生的来疼爱,必不会委屈了他。”

    段思源道:“把浪儿托付给大哥,我们自然放心,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咱们待会儿一起吃过团圆饭,待到晚上一同赏月,大哥意下如何?”吴量道:“为兄正有此意,不过这些日子青城派琐事繁多,为兄恐不能久待,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回川西。”段夫人大惊,道:“这么快,我……这……”,看着眼前的孩子,顿时有些失语。

    段思源道:“大哥难得来一趟,本欲留大哥在庄中多住几日,但大哥既有正事,小弟也不好耽误,待我准备些礼物,大哥带给青城派众师兄弟吧。”吴量摆手道:“贤弟这些年给青城派送了不少厚礼,为兄实在过意不去,这次就不必了。”

    段思源道:“大哥休要这么说,你肯教导浪儿,我们夫妇承蒙大恩,理当如此,况且你我既是兄弟,自不必斤斤计较,大哥这么说,是见外了。”吴量为难道:“这……既如此,那为兄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段思源笑道:“这便是了”,又转头对段夫人道:“夫人且去打点吧。”段夫人起身拜别吴量,便带着段浪下去了。

    吴量见段夫人心里难过,道:“爱子心无尽,也难怪弟妹难过。”段思源道:“是啊,其实为父之心又何尝不是?只是我总盼着这孩子能学好武艺,做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吴量道:“其实你们段家家大业大,贤弟大可不必如此。”段思源道:“纵是家大业大,不会点武功,也难免忍辱受屈,我不愿段家基业毁于我父子二人之手,更不想浪儿将来委曲求全。”

    吴量道:“贤弟这么说,不免管中窥豹,有时委屈求全尚能安稳一生,快意恩仇反倒连自己的性命也葬送了。再说这武功,终究是杀人的玩意儿,并非尽是好处。这世上很多人不会武的时候大都安分守己,会了武反倒四处为非作歹,武功越高,作恶越多,反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这两年江湖中便出了这样一号人。”

    段思源道:“哦?”吴量道:“贤弟可曾听过‘萧庭’么?”段思源道:“未曾听过。”吴量道:“这也难怪,贤弟并非武林中人,不知此人也在情理之中。萧庭是近些年武林中新出的一号人物,此人作恶多端,杀了不少江湖豪杰,前些日子还杀了少林寺‘一诚’和‘一云’两位大师,已经引起了武林公愤。”

    段思源大惊,他虽未听过萧庭,但‘一诚’和‘一云’两位大师的名头是听过的,知道他二人武功极高,便道:“那萧庭武功当真如此高强?竟能杀害‘一诚’和‘一云’两位大师。”吴量道:“不错,此人武功甚高,当今武林能与之匹敌的并无几人。”段思源道:“此人是何门派?”吴量道:“说来奇怪,此人的武功全看不出来自哪个门派,而且武林各派中人,无论正邪,死在他手上的都不在少数,黑白两道,没一道容得下他,更无任何门派想与他扯上关系。”

    段思源道:“那他一身武功,从何而来?”吴量摇头道:“江湖中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他聪明绝顶,武功皆是自创的,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塞外高人的弟子,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恐怕除了萧庭本人,没人知道究竟哪个是真的。”

    段思源道:“纵使武功高强,也不见得要与整个武林为敌,他杀这么多人所为何故?莫非那些人都与他有深仇大恨不成?”吴量道:“若是几个人和他有深仇大恨,尚在情理中,可是武林中这许多人,哪能人人都与他有仇怨。传闻此人狠辣无情,杀人成性,兴许他杀人只是一时兴起。”段思源惊道:“一时兴起?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当真是丧尽天良。”吴量笑道:“故而贤弟莫要只看习武的好处,那魔头若不会武功,哪能为祸世人?”

    段思源沉吟片刻,道:“大哥说得有理,只是小弟倒觉得武功只不过是门技艺,并无善恶之分,要怪只怪习武之人心性不同,性格仁厚的人自会行侠仗义,阴狠残酷之人才为非作歹。就跟这银子一样,有人用它施恩布德,有人用它恃强凌弱,哪里怪得银子,还不是怪主子。”吴量哈哈笑道:“正是,正是。”段思源道:“如今浪儿拜大哥为师,小弟甚是欢喜,这做人做事的道理,日后也要烦劳兄长多多教诲。”吴量道:“这是自然,贤弟与弟妹都是心善之人,浪儿自不会行差走错。”

    二人天南地北,闲聊至晚饭时分。段夫人想她此前那般小性,瞧低了吴量,此事除了段思源,虽无外人知晓,但她心里总过意不去。在吴量和段思源闲聊时,便已经打点好了要送青城派的礼物,趁下人上菜之际,拉了夫君到一旁,悄声道:“我已经打点好了礼物,白银五百两,绸缎五百匹,玉如意一对,红珊瑚一株,还有一些灵芝人参,我瞧着这些药材他们兴许能用上,另外还有些玛瑙玉石,你看如何?”段夫人向来精明能干,段思源对她十分敬重,见她一切都打点妥帖了,笑道:“甚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段夫人听他称赞自己,心里欢喜,白皙的脸颊上浮出一抹红晕,段思源本想逗她开心,缓解她心里的伤感之情,见她现下娇羞的样子,和几年前初见她时毫无分别,甚是可爱,心里突然顿了一下,竟有砰砰的感觉。段夫人道:“若没什么要加的,我便请仁和镖局的镖头送去,咱们拖着这些箱子赶路多有不便,还引人注目。”段思源见她如此操心,颇不过意,道:“全凭夫人安排,镖局让下人去即可,夫人不必处处操劳。”段夫人道了声“好。”

    此时满桌的菜肴都已上齐,段夫人见桌上的月饼和各式佳肴,又生出感伤之意,道:“这团圆饭吃了,便要送浪儿离去,我这心里”,话未说完,已然眼泪盈眶,段思源搂着她,抚慰道:“大哥不会亏待他的,咱们想念浪儿了也可常去探望。”段夫人道:“我是日日想念的,却又不能日日探望。”段思源见夫人突然使起小性子,有些哭笑不得,道:“纵使你想搬去青城派,我也不许,浪儿吃点苦头历练历练是应该的,我岂能让夫人也跟着他吃苦”,复又埋头到她的耳畔,悄声说道:“夫人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段夫人怔了一下,方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一红,往他手臂上一拍,轻声道:“没个正经。”段思源搂着她,笑道:“好了,今日中秋,莫要想伤心的事,坏了团圆的气氛。”二人这才入席。吴量虽不知他们夫妇二人在聊些什么,但见二人亲密无间,笑道:“贤弟和弟妹这般恩爱,当真让人艳羡。”段夫人含笑不语。段思源笑道:“大哥将来成亲了,也必是如此。”段家上下与吴量吃过了团圆饭,一同在揽月阁赏月,丝竹管弦,美酒歌舞,欢庆至深夜,才各自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