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件事找你说一下。”我点上一支烟思考着怎么样对周岩提起这件事。

    “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周岩往身后的沙发上一仰，双手抱着脑袋等着我。

    “我需要一笔钱。”

    “多少？”

    “三十万。”

    周岩听完我的话陷入沉默，从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直盯着天花板上五彩斑斓的挂灯看得出神。

    “怎么突然需要这么多钱，你小子别是沾染上赌隐了吧？”喝了一口酒周岩打破沉默。

    “想哪去了？”我停了一下接着说“我有一同事，她妈得了胃癌，可他家根本不可能有钱治疗，如果做不了手术，只能等死。”

    “弛子，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现在还觉得尊严重要吗？”周岩正色的说。

    “或者说你觉得在活着和你所谓的尊严之间那个重要？尊严能给你一口饭吃吗？尊严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事情足以说明很多问题，没钱连命都保不住，这个社会现实得可怕，没钱寸步难行，谁会因为你是穷人你有尊严高看你一眼，没有，一个都没有，那些嘴上说着钱不重要的人要么是真的富裕得流油，要么就是他妈的穷光蛋，实际上羡慕的要死。”周岩情绪有些激动，停了下来又说“这一次是同事甲来找你，那下一次会不会有同事乙路人丁也来找你，你自己都过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拿什么去帮人家？”

    我自己也明白，我被现实击垮了，也被生活打败，脸被打得生疼。

    我庆幸自己的家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勉强在小城里吃喝不愁，我庆幸父母的身体都安康，如果与乐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扛得住，他比坚强很多。

    一场疾病几乎摧毁了一个家庭，这的确是个悲哀，但不知道悲哀的源头来自哪里。

    我咧了咧嘴，可始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被周岩说服了，也无力反驳。

    “这钱我不会借给你，我不是救世主，谁家有困难都找上我这里，要找去找慈善机构，你去找他们可能比我管用，如果是你遇到事情，我二话都不会说，别人就算了。”周岩喝了一口酒，脸偏向着窗外，没看我一眼。

    其实从周岩对我说完那些话开始，我就已经知道找他借到这笔钱的希望渺茫，我已经欠他太多了，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他给我，我忽然想起来白洁对我也说过类似的话，从骨子里来看他们都是一类人，扎根于现实，活的都比我成功。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我和周岩都没有再提这些。

    叼着一支烟，我单手抱头也盯着桌子的烟灰缸看得出神，我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对乐嘉做出的承诺可能也要食言，我几乎已经看到了肉眼可见的未来，乐嘉的母亲因为没钱手术只能等待死亡我的有钱朋友就那么几个，可他们却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要给我上一堂生动的人生教育课。

    而他们都达到目的了。

    我的心跟外界嘈杂的音乐一样乱，可乱得又不一样，没有促进作用，只会让我更烦躁。

    “来，请你喝一杯。”一边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偏过头一看是小六，他是这个时光酒吧的调酒师，自从我来到这的第一次他就已经在这工作了，是个实打实的文青，头发长得已经开始扎了个小辫子，我经常来这喝酒，时间长了也都成了朋友。

    “这杯酒专治你现在的心情，来试试，岩子来，你俩一人一杯，这杯我请。”小六推了两杯酒在我和周岩面前，一人一杯，但看上去颜色又不太一样，我的偏绿一些，岩子那杯偏无色，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我是个这方面的白痴，只会喝不会品。

    周岩和我碰了一下，我轻抿了一口，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走，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辣喉，我突然感觉心情似乎因为这杯酒产生了些许变化，可具体到哪我也说不上来，这颜色还真和味道蛮配的，不得不说是杯满分的酒。

    小六可以说是这家时光酒吧的招牌之一，不少人都是因为他调的酒慕名而来。

    “感觉怎么样？”

    “你小子玩我，这特么就是朗姆酒兑的水，我草，真他妈烈。”我还没答话，周岩一口喷出来，咳嗽了几下说。

    “哈哈，你说错了，一点水都没加，纯的朗姆酒还是浓香型。”小六笑着说。

    “不会吧，要喝死人的。”周岩一脸懵。

    “你这不没事吗？”

    “你呢？感觉怎么样？”小六转头问我。

    “我到没什么感觉，唯一一点就是这酒好像没什么味道啊，就挺清凉的。”我如实地说。

    “那就对了。”小六一脸深沉的说，我感觉也被他耍了，但我又没有理由，因为确实还不错。

    我丢给他一支烟，小六和我唯一像的一点就是他也喜欢抽这款红双喜的硬金典，我是因为没钱抽别的好烟，他才是纯粹的喜欢。

    “其实你俩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兄弟之间没必要为这点事闹得不愉快。”抽上几口烟后小六开口。

    我和周岩同时点头。

    其实我当然不会因为周岩不借钱给我而记恨，我们之间的感情没那么廉价，他有他的打算，我有我的想法，仅此而已。

    从酒吧出来时，已经凌晨一点，周岩叫了代驾回去了，我也叫了代驾，只不过还没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六走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出来了，还不快回去调酒。”我半开玩笑地说并递给他一支烟。

    “一点，我下班了。”他撸开袖子指了指手表。

    “弛子，你说的那事儿是真的吗？就是你有一同事他妈得了癌症。”

    “当然，我就是因为这事来找的周岩，可也只能这样了”我深吸一口烟又重重地吐出来。

    “我这到是有点钱，也不多就两万你拿去吧。”说着小六从兜里摸出一个黑色口袋，应该是那两万块钱现金。

    小六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他虽然在酒吧调酒，而且工资还蛮高，但他消费依然很高，还有自己的乐队要养，这些年来也蛮困难的，我不可能接受他的钱，即使要了对于乐嘉的情况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两万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这钱我不能要，你收回去吧，你乐队的人开销也很大，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我朋友那情况这两万块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所以只能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实话实说。

    “那好吧，其实我妈也是得癌症去世的，听到你说的那个情况和我当初特别相似，我能体会那种因为没钱而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感觉，特无助，我妈做了几个月的化疗就没在做了，医生建议手术不然病情依然会恶化，但我家根本就没有钱手术，亲戚朋友都躲着，但我当时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老早就辍学在家，天天给我妈惹麻烦，后来就查出了我妈的病，有时候我就怀疑我妈的病是不是让我给气出来的。”

    小六停了一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所以我特能理解，有机会我一定和你那朋友见一面，帮我给他带句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放弃，有时候人只有等到失去了才会珍惜，这世界上没有比亲情更可贵的东西，钱就是王八蛋，毁掉了我的全世界。”

    最终我还是没接受小六的那笔钱，我看到了平时吊儿郎当的小六的另一面，也许人都有不愿意轻易提起的事。

    蹲在路边抽着烟，我忽然感觉到很惬意很满足，即使来的目的没有完成，但这种打心底的快乐没有那么多缘由，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理由，我只能说我觉得现在我的生活在向好的一面发展，我马上能拥有一个月薪上万的工作，我还能蹲在路边抽着烟，身边还有不少真朋友，家人都还安康，这可能是生活赋予给我的，也是命运使然，我比很多人都幸运。

    人是群体动物，可又活的不大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