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声音的来源，借着对岸城市里微弱的灯光，我依稀间看到一个人影正坐在岸边上，背靠着护栏，把头埋进两腿之间低声抽泣，是个女人。
我不太敢确定她是不是亦菲，所以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如果认错了可就太尴尬了。
“咳咳。”我下意识地轻咳了两声。
前面那个坐着的女人转头盯了我一会儿，黑暗里一片沉寂，只有江水的呼啸声，我有些局促，看起来像是个傻子。
那个女人打破沉默说“是你吗？张驰？”
我已经确定她就是亦菲。
“是我。”我往前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她在我来之后就再也没抽泣，一直盯着眼前的长江，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红肿起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在一次回到咖啡店时我见到她的样子，我不擅长去揣摩别人的心思，特别是女人。
我俩都没开口说话，静静地坐在岸边受着风吹，但又像是已经什么都说过了，来找她之前，我一心想的是怕她出现什么意外，再向上次那件事向她道歉，她不知情却受了委屈，可现在我忽然失去了再提起那件事的欲望，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烟瘾又来了，于是向旁边挪了下位置，尽量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刚准备点上一支烟时，她突然说话了。
“为什么要刻意往那里坐呢？”
“我抽烟。”我扬了扬手里已经点燃的火星说“太近怕呛到你。”
“可你还是呛到我了。”
风是从我这往她的方向吹的，所以我做的这些小动作失去了意义，我拿着刚点燃的烟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灭了吧。”说着我准备摁灭。
“不用，你坐过来，风太大，我有点冷。”
于是我又挪了回去，在地上蹭了一屁股的灰。
她穿的不像是这个季节应该穿的衣服，虽然是长裙，可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今晚最低气温只有两度，现在最起码也有四五度了，她一直缩着胳膊。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坐下时只顾着抽烟，我实在不知道该和她聊些什么。
“张驰，你女朋友真漂亮。”沉默了一会儿她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论颜值，漂亮女人都各有千秋，但陈希身上有种我贪恋的味道，很独特。
我当然不好当着亦菲说起这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许在昨天之前，我能说陈希是我的女朋友，可现在什么都已经发生了，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
“我很羡慕她。”亦菲停了下又连忙说着“你别误会了，我只是羡慕有人能把她放在心上，她很幸福。”
“我明白。”
烧完一支烟我又续上了，我和亦菲再一次陷入沉默，但却不尴尬，因为我享受这一刻的平静，每次坐在长江边上，我都能很心安，虽然我的存在影响不了它，可它的存在却让我受益匪浅，我忽然又陷入一阵莫名的迷茫里，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或者说我忽然没有了目标，就像是有人忽然又一天对一条鱼说“其实你不在水里，水依然在。”我就像是那条鱼一样，就算不在这个世界上，世界依然存在，而且不会受到一丝影响，我像鱼，鱼也像我，因为它离不开，我也离不开，所以一直周周转转，又回到原地。
“聊聊吧，为什么今天一个人跑到这来？”我打破平静。
“我啊？看看风景。”亦菲停了一下问我“你呢？怎么忽然来这了？”
“我陪侄女来这吃烧烤，碰巧听到老板说刚刚看见你了，我就来这找找，还真让我碰上了。”我笑了笑，也不想在纠结她是不是来这看风景，哪有人看风景能把自己给看哭了。
“吴里又来骚扰你了吗？”沉默了一会我还是问了。
“不是，也许他从那次事情之后已经放弃了，他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你觉得你会比我了解他吗？他这个人最重视效率，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计算一下成本回报利益，然后反复比较，也许他给你出价三百万就是他对我的最终估值，没达到目标就会立刻放弃，不然以他这个年纪，他爸不会让他出任伊美总经理的，而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而出轨就是。”说完亦菲笑了笑，我有些看不透她是真的解脱而发自内心地笑还是强颜欢笑。
我没资格对她的感情做出评价，也不想这时候借着诋毁吴里的方式让她感到一些安慰，每个人受过的伤吃过的苦最后只能自己咽下，别人无法代替，我只希望她能从中汲取一些力量面对生活。
面前传来一声声水花击打岸边石头的声音，哗啦啦
“我可能要走了。”沉默了一会亦菲说。
“去哪？”
“我也不知道。”
亦菲的话让我对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有点担心，我不知道她在逃避着什么，但面对总比逃避好。
“我会去旅行一段时间，放松一下心情，看看这个世界我没见识过的样子，也许会在途中遇到一个有意思的人，就这样。”
“还会回来武汉吗？”
“这里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以前呆在这是因为吴里，现在也许不会再回来了，可能会直接回厦门，那里才是我家。”
“也行吧，你开心就好。”
“怎么？舍不得我吗？”我很少在亦菲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虽然我知道这只是玩笑话。
我没回她，只是盯着手里闪烁的星火看得出神。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总感觉你神神秘秘的。”我对亦菲说。
“我是个自由职业者。”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我摊了摊手。
“你猜。”
亦菲身高最起码有一米七六，穿上高跟鞋和我差不多，走路的气质也与其他的女人不太一样，很有范。
“你应该是模特吧。”我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猜得还不错，我做过平面模特，纯属爱好，但后来家里人觉得不太好，而且那个圈子比较乱，后来就没做了。”
“张驰，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有的追求是什么样的？”突然亦菲转过头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样问，我没经历过你这样的生活，又何谈你的追求。”的确，从亦菲的穿着打扮以及她的别墅就能看得出来她不可能像我一样，至少她绝对的经济自由，而我还需要为每天的柴米油盐奔波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没办法去揣测她这样的人追求是什么，追求这个词汇本来就很无厘头。
“你想象一下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会有自己的幸福，我苦苦追求的东西就只是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和一个爱我我爱的人，仅此而已，至于你，应该和我差不太远，也许少了我的前一项，但后一项一定需要。”
亦菲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天不早了，外面挺冷，早点回去吧。”
“嗯。”亦菲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了“我上次给你买的西装你还没带走，你说个地址吧，我给你寄过去，不要拒绝我，临走前我就这一个要求。”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点了点头给了她地址。
回到烧烤店时，亦菲也开车先走了，站在门口我却没看到小玉。
“老板，我侄女呢？”
“你怎么才回来，你侄女吃完都等得快毛了，我给她在隔壁网吧找了个电脑玩着，那老板是我兄弟，你放心。直接去找她就行了。”
“嗯，麻烦了。”
付完账之后，我就向隔壁的网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