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刚用过午饭,说了一会儿话,小五便荷起一把锄头往院外走。
老母亲笑道:“丢了耙耙舞扫帚,这孩子就是闲不下来,一刻也呆不住!”
菊有心追出门外,喊道:“小五,不如歇息半日吧!”
“不了!地里头已生出不少的草,不锄了,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就愈发疯长了。”小五大声道,“四姐!四姐夫!你们跟咱爸聊吧!”说完便走远了。
一句“四姐夫”,把正在与老父亲闲聊着的龙飞天喊得抬起头来,愣住了。
菊有心又羞又尴尬地偷偷眄着龙飞天。
龙飞天见菊有心如此神情,把眉毛一扬,诡笑了一下。
菊有心见状,则做了一个鬼脸回应,心里头暖融融、美滋滋的。
与菊有心的父亲将家常聊完了,龙飞天把话题转到老百姓的日子上来,便问道:“伯父,按理说此次叛乱,并未波及到这里,更何况这大山里头,那为何这日子过得如此紧巴呢?”
“唉!”老父亲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虽说是深山里,可还不是王土?还不得受官家管辖?今年的赋税比往年多了两倍还多,这山里头的土地贫瘠,所得产出本来就不多,这一加重赋税,余下来的哪还有什么?往日来家里,这时候还有咸鱼、腊肉、野物什么的,可今年全卖光了交赋税都不够,更何况今年的盐巴贵得离谱,别的物品咱地里头都能产出来,唯有这盐巴可非得买,可你说这人不吃盐能行吗?”
一席话说出来,让龙飞天听得默然无语,心情愈加沉重,这一路上自己看到的,现在从菊有心的父亲口中听到的,还有自己所亲身经历的,想吃点好的就算有银子都没处买去,这一切也许就是所谓的民生凋敝吧!
龙飞天起身施了个礼道:“您老先歇着,我出去走走。”说完大步走出门去。
菊有心赶紧随在身后,两个随从远远跟着。
走了许久,龙飞天心事重重地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哪!心妹妹,这老百姓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苦了!”
菊有心缓缓点了点头。
“兵乃大凶,兵变之后或有民乱。”思忖片刻,龙飞天又道,“我想好了,这次去京都,趁着皇上高兴,我想交了兵权,让皇上将我派到地方上去,哪怕是给我一个州、一个县,我也要尽我所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
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后,重又回到菊有心家,一进院子,龙飞天见柴房门开着,菊有心的母亲蹲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龙飞天悄悄凑上前去,只见老母亲的面前放着一个水盆,她正在从一只趴窝的母鸡身下,一个一个地取出鸡蛋来放到盆中,十七八个鸡蛋浮在水面上。过了一会儿,她又将鸡蛋一个一个地择出来,放回到母鸡身下,尚有四个则凑到阴暗处点着的一盏油灯前去照,最后将其中一个放回母鸡身下,另外三个则揣到兜里,灭了灯,便端上水盆往外走。
这一切,把龙飞天,包括菊有心,都看得一头雾水。
龙飞天好奇地问道:“伯母,您这是干啥?”
菊有心的母亲笑道:“往年家里有好多鸡呢,可今年只剩下这只母鸡,和那边笼子里的一只公鸡了,留下来好传个种。这十几个鸡蛋可舍不得吃了,便让抱窝的母鸡給孵上了,这些鸡蛋已经孵了半个月了,现在打了红的都该有个形了,于是放在温水里,一来,蛋太干了,小鸡仔容易闷死;二来,一放到水中,只要有鸡仔的,都会有轻微的动静,便可以择出来了。这四个不动,于是便用灯光照,可以看到里面的动静,只有那一个有个小鸡形,这三个一片灰蒙蒙的,便是黄蛋,现在还可以吃,要不再过几天,就成了坏蛋了。”
老母亲娓娓道来,把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不到这孵小鸡上还有这么多道道。
龙飞天又问道:“我看到那边还有一些谷子,那为何不吃呢?”
老母亲急声道:“那可吃不得!那是种子哟!”
龙飞天恍然大悟:“是啊!与民休养生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种子要是没了,希望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