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筐是个什么货色呢?
那就是一村痞混混,泼皮无赖。
当年赵老汉两口子在村头的树林边发现一只破竹筐,筐里躺着一个出生不多久的娃娃,老两口膝下无儿无女,就把他捡了回来,取个贱名——赵小筐。
后来赵老汉两口年迈归西,此子更无人管教,成了人见人躲的混子。别看他整天价那副臭德行,村里的两个最出名的女子还都吃他的味。
一个是村东头孙老实家的独苗闺女玉蝉,长到十六七岁,生的肤若凝脂,眉如墨画,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村花,多少年轻小伙早早就惦记上了,头两年还是半大姑娘呢,那附近几位有名的媒婆就隔三差五的往老孙家里窜,真个就要把老孙家的门槛踏平了。可是,任凭各路媒婆再怎么大展神通说的天花乱坠,人家姑娘依旧谁的茬都不接,就认定赵小筐了。
另一个是村北的韩寡妇慧兰,也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只是丈夫早丧,公婆也不在了,独自一人把儿子拉扯到七岁,十分不易。虽然生活艰辛,慧兰却没有自暴自弃,依旧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有了生活的洗礼,反而让她更多了几分女人的丰韵,也是这小小墨涟村中的一道靓丽美景。
从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的人都相熟,倒还是十分厚道的,可附近村子的那些二流子们,不安分的野男人,跟馋猫闻到腥味一样,魂牵梦绕的想来占个便宜偷个腥。可是这些个夯货们无一不是受到了慧兰的严厉警告,甚至要以死明志,这才没有人再敢造次。就这样一个贞烈女子,却时不时的有人看到赵小筐大摇大摆的从其家中走出来,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这真是奇了怪了!
赵小筐有什么呀?家徒四壁,好吃懒做,绝活手艺没有,累活脏活不干,一天天除了游手好闲,蹭吃蹭喝,还真没见他干过啥正事。
要说这人才相貌,倒是有一副好皮囊,身姿挺拔,约莫一米八几的个头,四肢颀长,剑眉星目,说话间有如钟磬之声,肤色微深,凛凛一躯。只是可惜生错了地方,在这穷旮旯破山厝,一个男人长的好看那真是铁匠铺里的料——挨打的货,还不如一头扛活的牲口。
赵小筐肯定不会挨打,他自己就是个混混儿,别人躲都来不及,谁还敢沾上他!
可是这一天,还真就来了个找茬的主。
话说这一日头晌,赵小筐伸着懒腰从他那破壁残垣般的院子里晃了出来,远远的看见玉蝉站在那里,赵小筐揉了揉眼睛,迎了过去。
“玉蝉妹子,今早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玉蝉绷着脸,那一双秀气的杏眼儿眨巴着,也不接话。
赵小筐略显焦躁的左右张望,寻思着今天的第一顿饭在哪儿着落。
“小筐哥,你以后能不能不去那家了。”玉蝉终于绷不住了,开口说道。
“什么这家那家,你说谁家?”
赵小筐说着,自顾自的朝村头的田埂走去,对面潘王村的王二胜上次赌崩豆子还输他两贯钱呢,这小子赖账不还,利滚利得收他三贯半,赵小筐暗自盘算着。
“还能有谁,就没了男人的那家。”玉蝉撅着嘴说。
“看你这话说的,”赵小筐斜乜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街里街坊的,你还得叫声嫂子呢。我这不就是过去蹭个饭。你说这墨涟村一百来户,都被我吃怕了,我也是饿急了才过去找口饭吃,你总不能让我饿死吧。”赵小筐这货脸皮也是够厚,这么没脸没皮的事被他说的天经地义的。
可是玉蝉不在乎,她说道:“小筐哥,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我天天给你带饭,一天三顿。”
赵小筐回过头,认真的看了玉蝉一眼,马上又换上了那副混不吝的神情:“得了吧!你家又不是地主。我可饭量大,也吃了你家不老少了。你爹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不定多烦我呢。”
俩人说话间,已走到了村外的田间小路上。远远的一个壮硕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抵近了一看,却是潘王村的王船发。如果说赵小筐是个混混无赖,那王船发就是一方恶霸了,明抢暗夺,欺行霸市的事没少干,之前因为伤了人,在监牢里蹲了四年有余,如今眼看奔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
王船发拦在这二人前面,肥腻的圆脸上一双小眼先是贼溜溜的把玉蝉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看我玉蝉妹妹这俊的,咱这镇上…不,怕是三方五镇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妹妹,我惦记你这么多年,你咋就是不吐口呢?我托潘四姨往你家跑多少趟了你算算,这媒婆那儿我可得掉进去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这货向来喜欢漫天要价,他说这数至少是夸大了五倍。
“哟,是船发哥!船发哥大气,出手不凡!”赵小筐回头看了玉蝉一眼,“你咋这么不识相呢,船发哥是什么人物?在咱这一带谁不晓得,那是人中赤兔,马中吕布。你看看这复杂的五官,高傲的仪态,人能长成这样吗?那得是神,瘟神。”
玉蝉想笑,又觉不合时宜。
王船发似乎没听出啥异样:“少跟我面前瞎吹乎。玉蝉妹子,我听说了,都说你跟这小子好上了,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就他那穷家破业的,你跟他去喝西北风?再说了,就他这模样,也没看出哪比我强啊,哥告诉你吧,这样式的,都是银样蜡枪头,软塌塌的,中看不中用。跟了哥,哥让你知道啥是真汉子男人。”王船发的脸上露出了猥琐无耻的笑容。
王船发今天就是成心来找茬的。一来他垂涎已久的玉蝉看上了赵小筐,他早就恨的牙痒痒了;二来潘王村像王二胜那几个跟他混的兄弟,多多少少都在赵小筐这儿吃过点亏,今天要不出了这口气,以后大哥的面子还往哪搁。如今这番埋汰,赵小筐只要敢回上半个字,必会被狠狠的修理一通了。
要说赵小筐一定不敌王船发吗?倒也未必,只是他虽然浑,却没干过什么斗狠伤人之事。
而赵小筐此刻仿佛怔住了,木呆呆的面无表情,却突然间全身一个激凌,好像打了个冷战,就地略一转身,解开裤子便对着路旁的田耪飞流直下,一派酣畅淋漓。
玉蝉立刻绯红了脸,背过身去。
王船发却看的真切!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直以来依靠欺凌凶狠建立起来的自信仿佛一瞬间土崩瓦解,一个男人最难以言表的痛处受到了无情一击。他一定在后悔自己用刚才那些话去羞辱面前这个小子。
“以后别让我在潘王村碰上你!”王船发丢下一句,悻悻而去。玉蝉也不说话,自个儿扭头跑回村去了。
得,今儿是别想去找王二胜要账了!赵小筐有些懊恼,系上裤子朝自家方向走了回去。
……
他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村头大槐树后,一双眼睛一直在悄悄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