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满门被尽数屠尽一夜之间满城皆知,死状骇然,无人收殓,暴尸十几日后瘟病肆虐,一时间人人自危。
地方官职无奈,只得上报帝院。而此番事件却是引起了帝宫的关注。
帝宫,行事特立独行,它是唯一一个为其势力范围以内凡人提供庇护的仙门,并扶植凡人出官入相,以凡养凡,以凡管凡,由此形成自上而下权力机制——帝院。
帝宫自帝院初成之时却定下死律:凡帝宫以外修士不得干涉凡世,否则帝宫必追之。
自此,除上层权力者外,帝院之人鲜见仙妖怪精,唯有奇事妙闻相传于市井中。
界内他方势力看在眼中:帝宫所为不过是养愚罢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帝宫那边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未十七虽不忌惮他们,但身处帝宫势力范围内,他们后头的那些人终究是个麻烦,未十七不喜麻烦。
有了前车之鉴,未十七心知顾亦昔需要强大起来,而眼下不过两条路,要么留她于身边亲自教授,要么便是寻个仙门。
但他的前途是个未知数,他的身份亦是个威胁。
送走她是最好的选择。
……
云水不知去处,两岸青山对峙,绿树滴翠,远山朦胧,淡出天际,一叶竹筏子恍如画中一笔墨色。
未十七撑一杆竹篙荡着碧水,寡淡的身子仿佛要融入寒峭江风。
顾亦昔静坐于其旁,水眸映着清波里那褶皱的身影愣愣出神。
未十七说他们要去一个叫作往生涯的仙门寻那出世之法。
她虽欣喜,可是他呢,他会在哪儿?
顾亦昔不禁惶恐起来,忆事至今从未有过这数月的安心,仿佛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可是她无法忘记那个家族那个人给她和她母亲的苦痛。
她渴望强大的同时开始害怕失去……
“十七,你不会离开吧……”
“嗯,我们是家人。”
未十七知晓丫头的想法,他不确定这样的时日很能有多长,当是说与她听且说,也当是说与自己听。
她越是知晓得多,越是离自己遥远,但是他还是想要亲手送她走……
他终归是体会过一种不一样的心情。
可……这又是什么呢?
“我看过道行高深之人可御剑而行,如那鸟雀任意遨游天际。”顾亦昔看到清水染了天蓝,两眼弯弯:“十七也可以吗?”
未十七点头,“出世修行,引道炼那人体八卦,既已全满,由后天入先天,便可借助法宝之物御空。而后先天五境——太始、太初、太易、太素、太极,每一境界都是新生,直至那太极臻满便是成道,自己的道。再之后……无从知晓。”
既然决定了送她出世入道,也该了解这些东西。
“好生向往……”顾亦昔纤手荡了荡江水,清冷顺着指尖攀至全身,她有些不适地蹙了眉,“十七,我可以不去仙门吗?”
未十七停了竹篙,垂眸去看丫头,沉默良久,他道:“跟着我,太苦。”
顾亦昔听懂了他的意思,面上一喜,抬眼正好撞入那两潭深幽里。
她的笑似在这秋意里开出了三春的花,惊艳了岁月。
“再苦,也不怕了。”
……
十里烟波渡。
帝宫终是遣人前来调查李家之事。
仙人莅临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
这日清晨,天昏暗欲雨,长街却是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生在这凡世,对于仙家之事只有道听旁说的模糊印象,而今日莅临十里烟波渡的可是实打实的仙人,远远瞧上一眼已是庆幸,若是沾得一分仙气,真是不枉世上走一遭了。
“你们说,仙人长啥样子的?”
“反正不长你这般模样。”
“岂有此理!”
……
“莫不是三头六臂?”
“我听说仙人可御空,岂不是长了双翅?”
“俺咋地听说,仙人与常人无异?”
……
陈错碍于腿脚不便,难得携红妆上街走动,他怕旁人笑话红妆嫁了个瘸子。
闲言碎语最是伤人,陈错是深有体会的。
红妆对那传闻的仙人好奇的紧,许是怀了孩子,对那所谓的福泽庇佑多了份期待。陈错心想,左右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仙人那里,也不会将闲情投到他这么一个瘸子身上而嘴碎了。
“红妆啊。”周遭嘈杂,陈错贴在红妆耳边神秘说道:“这大千世界我也是走过那么一段儿的,仙人啊,大妖啊,我都见到过。”
耳边低语,红妆俏脸含羞,盈了一抹浅笑,轻点臻首,“你知道的最多。”
“你别不信。”陈错瞪了眼睛,“当初下关山道,路途的凶险当真是一般人经历不来的,那时我们数十人……数十人啊……”
言语中勾起了伤心事,陈错语气有些生涩沉重,“到头来只剩了我与徐三二人……”
红妆见他如此,心中一痛,握了他的手,“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陪着你。”
陈错看着红妆两眼弯弯,笑似春风沐雨,倏然胸中和煦,咧嘴笑开:“娘子真好看嘞!”
红妆气笑,嗔他一眼,“没个正形!”
“快看天上!”
而这时,不知何人吼了一嗓子,人潮开始骚动起来,个个仰头观天。
只见穹顶黑云无端以一处为中心向着两边翻滚涌动,由缓至急,仿佛有不得了的东西要破云而出!
所有人屏着呼吸看那奇观,睁大了双眼不敢将息,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眨眼间便错过了精彩。
几个呼吸间,黑云已是尽数拨开去,灼眼天光乍现,恍如在这苍穹之上再开天门!
天光如瀑,拥这那倾泻口轰然落下,吞没了整个烟波渡。
世人皆惊!
突如其来的天光令陈错顿觉不适,眯了眼细细打量那黑云开出的“洞口”,就见有黑点于那“洞口”迅速放大,洞穿而来。
几个跳跃间,由远而近,总算清晰的显露于世人视野之内。
奇兽玉辇。
奇兽似虎雄壮,似豺面小而凶狠,似鳄身披厚甲,背不生翅却于天穹里如履平地,闻所未闻。它拖着金顶玉辇踏着天光而来,在所有人惊滞的目光中步步而下,最终安然落地。
“吼~”
兽声振聋发聩,惊醒了世人。
烟波渡官职付德率先转过神来,这般阵仗他也是生平仅见,急忙迎了过去,却胆惧那异兽之威,在距离玉辇十步之外脚下生根,为难之际,只得耸拉着身子面上讨好,“大……大人,小人付德,担任十里烟波渡官职,在此候着大人。”
“嗯…带路吧,去李家。”
得了吩咐,付德如释重负,匆匆领了手下差办前面开路。
玉辇内,装饰堂皇。
女子如兰,白衣胜雪,身姿娉婷。她侧身端坐于窗边,纤手撩帘,于隙中见得玉辇外人潮汹涌,黛眉轻蹙,“师兄何需这般排场?”
身畔男子亦是轻纱白衣,飘逸出尘。听得女子言语,眉峰微挑,已是清楚这师妹所指,轻笑言语:“倒是我唐突了,惹得师妹不喜。”
“帝宫修行乏味,难得这次出宫,师妹权且当做放松游玩便是,李家之事自有师兄处理。”
“此事蹊跷,师兄需慎重。”女子收了目光,面上清冷,不为所动。
男子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胆敢在帝宫铁律之下行凶作恶,当真是好大的魄力。”
“此番,不过是行个过场,那李家约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造事者若是有心而为定有其谋,我等盲加猜测只会乱了思绪,只待静观之,有心者必然再次作案,届时事事相连,其目的便自然图穷匕见。”
“倘若这只为寻仇,便是再容易不过。至于那瘟病,不足为虑。”
“师兄既有较量,思云听师兄的便是。”女子颔首,却依旧眉心不展,若有所思。
男子以为思云师妹仍有顾虑,眉目生出几分倨傲,勾唇轻笑:“师妹放心,此事定然会有个交代。”
思云摇头,“师兄误会了,不为此事。乃是出宫之前,师傅曾留下命题与我,思云愚钝,尚不能解。”
“命题?”男子顿感兴趣,“师妹且说来听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思云偏了头去看男子,眸似秋水氲雾,“天地因何不仁?师兄可解?”
绕是已相处百年,这份姿颜映入眼帘,仍是美不胜收,惊心动魄。男子眼中惊艳一闪而逝,思衬片刻便有了答案,当即笑道:“师妹勿扰,师兄这便给你解惑。”
语罢,未等思云询问已是飘身出了玉辇。
玉辇骤停,引得所有人目光投去。而见一折扇泛着宝光自玉辇飞旋而出,凌空盘转,后有轻纱白衣一跃而起,落至那折扇之上负手而立。
他凌空俯瞰世人,眉如远山,眸中似有瀚海星辰,俊容清寡,白衣飘逸,落在众人眼中,当真如仙临尘!
皆叹佩敬仰。
他满意一笑,这样的效果正是他需要的,而后凝了目光扫视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千篇一律之中,一抹异色引人注目,当即眼底生了冰寒。
帝宫之人尚素白,长年累月,便对艳丽之色极为敏感不舒。
师妹想要个道理,我正好有个道理。至于这个道理是不是师妹想要的,无非是条贱命而已。于这帝院凡世里懵懂而活,譬如那鸡鸭猪狗碌于食宿,终于砧板朴刀。既然活不成什么道理来,便做那良媒,给他给师妹悟出个道理来。而他便要做这砧板朴刀。
“只怪你命不好。”
他不由分说,掐诀指去,一道玄符作流光势如破竹地激射向那倩影。
陈错见那仙人所指,未及反应,那亮光已是差身而过,打入红妆身体。事发突然,他心惊胆颤,回转看时,红妆已然失了音容,瘫软倒地。
陈错忙去查探红妆,再三呼唤,不见醒转。当即惊惧担忧化作无尽的怒火,红了眼指着那白衣狂吼:“你做了什么?!”
众人亦是疑惑,皆看向那白衣。
宝光之上,白衣沉了脸色,运转修为使声音清晰的传至每个人的耳里。
“余奉仙宫之命前来一探李家尽数毙命与瘟病肆虐之事。不曾想,初来此地便嗅得妖气冲天,此妖甚是猖狂,造下血孽还不退避,竟藏于人迹之中,窥探我身。当真视我帝宫于无物,视天道万法于无物!”
“荒唐!”陈错闻之气极,下关山道一路走来,经历过这么多事,这所谓仙人这番作为已是昭然于心,他胸腔起伏,怒言相向:“我妻生在此地长在此地已二十数载有余,温顺贤淑,待人善良诚心,平时作为左邻右坊皆知,谈何猖狂?!谈何作祟?!谈何妖孽?!”
“红妆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乖顺可耐,不可能是妖孽的,不可能的。”
“是啊,那妹子未嫁之前日日与他老父送吃食,我们整条街的人都熟稔的很。”
“小生与那女子有过面缘,当时羡她面如挑花,红衣胜霞,甚是倾慕。可惜未及相识便已为妇人……”
……
细细碎碎的有人出声相助。
如此状况,白衣亦是玉面不改,勾起一抹冷笑,掷地有声:“李家遭遇惨绝人寰,已是摆在眼前,而瘟病尚在蔓延。探其根源,便是妖孽作梗,为祸人间!如今妖孽显现人前,杀,祸乱立止,瘟病者可活;不杀,瘟病继续肆虐,瘟病继续肆虐,病者更多。谁能知晓下一个中病不醒的人是谁?”
白衣顿声,笑意更浓,他胡乱指着下方的人,“是你?是你?还是你?又或者是你们所有人?”
那声音里带着挑动与蛊惑,一瞬间令得人心开始悸动。…
“我……我那孩儿至今未曾醒,大夫已是无……能为力了……”
“俺那老父也是如此……这瘟病大夫治不了!真是妖孽作祟!”
“我妻儿……”
“我老母……”
“我丈夫……”
一时间哀怨声掩埋了当场……
“不是的……不是的……”陈错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将说的话语却是在这些人隐晦的目光中止在了唇齿之间。
他明白了,这个所谓的仙人不止要杀人,更是诛心。他能怎么办呢,这是世人敬仰的仙人啊……
他咬破了唇,身体崩得僵硬。下一刻,陈错已是向着白衣跪地伏身下去。
他只有求饶……
“神仙……大人……我妻红妆不是妖孽……我们只是平常人……劳作为生,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啊……求求您……放过她吧……”
“我求您了……”
白衣满意地看着事态发展,并不理会陈错的苦苦求饶,厉声向付德道:“烟波渡官职何在?!”
“搭火架,诛妖孽!”
付德打了个冷颤,身为官职,处世之精,他早已看明白了这是什么事,但是迫于仙威,无能有力。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陈错,无奈地指挥手下差办们搭起了火架。
火架片刻便已搭成,付德领人向红妆围了过去。
陈错死死地抱住红妆,看向众人的眼睛猩红,一如发狠的野兽。
“滚开!”
“谁敢碰我妻,我便杀谁!”
陈错的模样可怕,差办们面上为难,不敢上前,局面有些僵持。
“此人已被妖孽蛊惑!将他压住,夺妖孽上火架!”白衣见此,眼中闪过厉色,“想想李家惨事,想想瘟病之人!”
白衣环视众人,知晓他们仍然心有不忍,于是振声喊道:“你们想自己中病的家人活命吗?!”
“想!”
人潮里,有了第一个响应便止不住的此起彼伏……
“想!”
……
“你们想要自己的家人中瘟病吗?!”
“不想!”
……
此时此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白衣一笑,再喊:“妖孽该不该杀?!”
“该杀!”
“杀!”
“杀!”
……
一声声一阵阵人言,恍如一柄柄尖刀。杀人,却不带血腥。
陈错紧紧抱着红妆,身体止不住战栗,他不想再去看这些人的嘴脸,把头埋进了红妆三千青丝里。
“红妆……”
差办上去拳脚相向,他一动不动,死死护住怀里的女人……
这是他的女人啊……
付德咬牙狠了狠心,召来全部差办,“一起上去,给我拉开他!”
“啊!……”
这个男人的无力感终是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嚎响彻。
一人之力甚微,陈错被三五人强行掰开双臂按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红妆被差办硬生生地从自己身边带走,却没有任何力气挣脱束缚去抓住她。
“不!”
“她怀了孩子!她怀了孩子啊……”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陈错呲目欲裂,他奋力挣扎,却是挣脱不了。他开始一次又一次的以头磕地,撞得头破血流,苦苦乞求。
“父老乡亲……发发慈悲……”
“饶过她吧……”
“她就只是一个女人……怀胎不过两个月的女人……”
咚……咚……咚……
印堂叩击青石板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仿佛直击魂灵的拷问,令得此间所有人都静下声来。
“瘸子,对不住你,可是我没法再看我老娘受那病榻之苦了……大家都是如此……你别再磕了……不如你当是成全了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念你,感激你。”其中一个压着陈错的差办面带不忍,“事后,我们一定求付大人给你再说一门亲事。”
陈错顿了顿,磕头的力道愈发猛烈,青石板上已是鲜血淋漓。
成全所有人……可谁成全他,成全红妆?
这些人都明白,他们都知道!但是他们却……
陈错崩碎了牙,浑浊的泪混着血水滴落。
“天杀的……”
……
白衣以术法之火燃起火架之时,陈错拼了命地挤头过去,入眼的是那升腾的火焰衬得那身红衣越是妖冶……
红妆面容平和,似是酣睡入梦的沉眠。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置焚火,便已是在肆意的火舌里,在这人世间,模糊不清。
他脸上尽是血与泥土,看不出任何神色,唯有那双睁得凸出的眼球,映着漫天猩红……
“咯咯咯……”
“呃……呃……”
所有的悲恸与不甘尽数噎在了喉咙里,发出各种异样的声响。
……
火势由盛而衰。
“妖孽既除,大家即可安心。”白衣眼见着红妆化作灰烬,开口承诺:“三日之后,瘟病之祸必除。”
语罢,飘身入了玉辇。
“师妹可悟得了?”白衣面上带笑,谈吐温润,仿佛一切不过是平常,“此乃一举两得之事。”
既为师妹解惑,又可安稳人心。
思云没有理会,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未燃尽的火灰上。白衣眼底生出一丝不悦,以笑遮掩,“怎么,师妹不忍?”
“方才师妹若是劝阻,便可救了那女子。”
思云收了目光,神色淡然却依旧不语,少顷,这才看了白衣,“师兄之解无非是实力至上,道中人于这些凡人而言便是天,道中人心生恶念,于凡人便是灾厄。而我看到的不过是生死寻常罢了。”
“既以懂了这个道理,思云又何必阻止?凡人一生不过生老病死尔,若得如此已是庆幸。然则一旦遭受天灾人祸,便是厄难当头,无力承受之重。如此世道,当是寻那自保之力,方能幸存。”
“可这帝院凡世之人……”
不过是帝宫豢养的愚人罢了,关在这与世隔绝的葫芦地里,一生只为香火延续而已……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偏头隔着玉辇虚看那个磕头男人的方向,杏眼半阖。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只是,道不同罢了。
……
仙人离去,事情也闹成这番模样,人潮也跟着散去,少有好事者逗留窥探那趴在地上死了一般的瘸子。
不知过了多久,陈错才有了动作,他缓慢地朝着那堆灰烬爬过去,没有知觉一般将那火红的灰烬一捧一捧地往自己怀里送,任身体被灼烧溃烂。
还是热的……
就像抱住了她整个人……
“红妆……别怕……不用怕……陈哥在这……”
“这是怎么了,说好看过仙人便一同回去,今天铺子不开张……”
“明明一早还好好的……你起来做好了早食,对着镜子梳妆。我不起,你还笑着骂我懒。但是我知道……你是怕那菜凉了……担心我吃坏了肚子……”
昔人一颦一笑如在眼前,转眼已是随那火灰逐渐消失的温度渐渐去往了三重天、九幽泉。
那是一个寻常夜,名叫陈错的蛮汉子从痞子手下救了个姑娘却被打折了腿。
姑娘将他搂在怀里擦拭他满面血污,哭得梨花带雨。
“恩公……红妆对不住你……”
他怂拉着眼皮看着姑娘,扯了嘴角,臃肿的脸笑得比哭更难看。
“再哭,再哭就将你掳了做媳妇儿……”
……
后来,她真成了他的媳妇。他记得成亲那天,婚房布置十分简陋,甚至连婚服都是借来的。他有些忐忑的问她:“你就真的嫁给我了?我这么穷,还瘸了一条腿……”
姑娘捧着他的手,笑意盈盈,“红妆别无他求。”
……
“听说他叫陈错,哎……名字不好……造孽啊……”
“早就听说了,他命不好……”
“可能就是个错吧…”
淅淅沥沥一场雨,熄灭了灰烬,陈错的心被淋的湿凉。
你生来就是一个错……
父亲死前的话在他脑子里起伏回荡,陈错捧着灰烬猛地抬头瞪天:“不!天命说我错,你们都说是我的错,我不信!为什么不是这世人的错?!为什么不是你这贼老天的错?!”
“我没有错……”
“红妆说的,我没有错……”
她说,他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