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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居然又是那总沉睡在梦里的王掌柜王老实。

    龙慧喃喃的道:“我错了?我错了?”

    她蓦地转身,对着王老实,脸上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道:“我错了,你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王老实叹了口气,道:“你以为你手里的是真的护花铃,你以为你真能杀得了她,你真的错了。”

    龙慧咬咬牙,抬脸道:“原来他骗我,护花铃是假的。”

    悲苦中,她的眼泪不觉流了下来,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骗我?”

    王老实道:“如果护花铃是真的,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龙慧道:“不可能,护花铃一出,天下谁人能避?”

    王老实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护花铃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使用它的人,必须修炼过移花大法,不然自身也难免为铃所伤。也正因此,护花铃在暗器排名上不如秋家的孔雀翎,只能屈居次席。”

    他又叹了口气,道:“何况,就算你手里拿的是真的护花铃,也未必杀得了她。”

    龙慧不说话了,眼神中却透露出不信之色。

    王老实叹道:“你不会想象得出那是一柄什么样的刀,刚才若不是我打落了护花铃,你此刻也已是个死人。”

    他说的是实话,字字诚恳。

    龙慧呆立半晌,眼中光芒终于黯淡了下去,一会又抬起头来,一个字一个字缓缓的道:“虽然我今天报不了仇,可是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她的话说得铿锵有力,说完之后,她拾起地上的铜铃,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又重归寂静,似乎一切都已结束。

    风雪呼啸了一夜,渐渐的寂静下来,天边已泛起了曙光。

    那烂醉沉睡的酒客终于醒了过来,他揉着眼睛,看清了屋子里的一切。

    火盆里炭火已熄,一个小脸被冻红的小女孩缩着脖子蹲在火盆旁,借着火灰余热烘手取暖。

    柜台里,王掌柜正头脸趴在柜台上呼呼酣睡。

    这落魄的酒客虽已醒来,可是他的神色还是很委顿,委糜。他的脸色很憔悴,眼神迷离。

    他茫然四顾,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也看清了她的脸。

    小女孩看起来还有点悲伤,可是她的眼神很坚毅。

    落魄酒客很少见过这么小年纪,又柔弱的女孩子,能有这么坚毅的眼神。

    小女孩仿佛一直在等着他醒过来一样。

    “你是谁?”落魄潦倒的酒客忍不住问道。

    “我叫风铃。”小女孩欢快的答道。她虽然悲伤,却绝不委糜。

    “你在等我?”

    “是。”小女孩很坚定的道:“爷爷跟我说过,无论如何,也要等你醒来。”

    落魄潦倒的酒客目光不禁转到趴伏酒桌上的老者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风铃,头发斑白的说书老人。江湖中也不知有多少这样颠沛流离的落魄人?

    “爷爷说,他若不在了,一定要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小女孩递过来的是一面古旧的青铜腰牌。

    落魄潦倒的酒客看到这面青铜腰牌后,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神采,不禁用手在上面轻轻摩挲,黯淡的眼神里竟渐渐的升起了一股光芒。

    那是一种带着崇敬的光芒。

    他忽然放下腰牌,走过去站在那逝去的老者身边,低下头来默默的注视。

    良久,他脸上的憔悴委糜之色已消失不见了,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问小女孩:“你爷爷还说什么?”

    小女孩风铃道:“爷爷说,春蚕吐丝,作茧自缚,只有破茧而出,方可成蝶。”

    没有破茧之痛,又何来化蝶之美?

    落魄的酒客长长的吁了口气,似乎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件事。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忽然闪起一片光芒,耳际边满是暗器破空之声,仿佛把空气都撕裂。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忽然,瞬息之间,人已命悬一线。只要反应稍迟,绝无生机。

    但就在这一瞬间,落魄酒客的手中忽然就多了一对三尺长的精钢短枪,幻化出一片虚影。

    那一阵寒芒在虚影中忽然就消失无形。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闪电般寒光射出门外,随后便是一声闷哼!

    一条人影在门外缓缓的栽倒了下去。

    在那人倒地之时,落魄酒客身影一闪,已飘出门外。

    门外风雪已停,寂静的长街上空空荡荡,只有雪地上仰躺倒在地上的人还在喘息和挣扎。

    一柄虎头短枪穿透了他的前胸,几乎将他钉在雪地中。

    这个人双手戴着鹿皮手套,身上衣襟中也露出鹿皮袍子来。

    只是他脸上戴着一张青皮面具,让人无法看到他的样貌。

    落魄酒客的目光落在那人的一双鹿皮手套上。

    只有蜀中唐门的人,才会戴这种手套。

    但是这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人面具后露出来的一双眼睛,脸色顿时变了。

    那双眼睛太熟悉,他根本忘不了。

    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浑身都不禁颤动发抖起来,慢慢的蹲下身去,伸手缓缓揭起那人脸上的面具。

    躺在雪地中挣扎的人,赫然竟是老何。

    落魄的酒客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虽然突破了内心的痛苦挣扎,却没有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老何尚未气绝,似乎还想说这什么。

    那柄短枪将他穿胸而过,伤及心肺。他一张嘴,口中便不断涌出鲜血来。

    老何努力的张着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惨笑,艰难的举起一只手。

    落魄的酒客不由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那只手。那曾经是一只温暖的手,充满友情。可是现在,这只手已渐渐僵硬冰冷。

    老何喘息着,望着落魄酒客的眼睛,也看到了那脸上温暖的笑容。

    那酒客显然已知道他想说什么,微笑道:“我知道,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做,却不得不去做。

    能够明白和体谅朋友的无奈,才是真正的朋友。

    老何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面容却渐渐僵硬凝固。

    然后,他的气息也停止了。

    落魄的酒客慢慢的直起身来,望着天空,脸上神色悲伤而刚毅,双拳渐渐的紧握。

    这一瞬间,他已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改变,无论结局如何,都必须去面对。

    因为他是萧秋风,坚韧如狼的天下第一捕头萧秋风。

    郊外,荒野山岗,长草积雪,朔风怒卷黄昏。

    山岗上多了两座新坟,新土已被积雪渐渐掩盖,纸钱在风雪中满天飘飞。

    新坟墓碑上没有名字,墓中之人也曾赫赫有名,可是他们的名字和所有的一切已被两堆黄土所掩盖,已经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坟墓前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那曾落魄于酒馆中的萧秋风,一个是小女孩风铃。

    萧秋风默默的注视墓碑,直到良久,才弯下腰去,把两块铜制的牌子分别放在两座新坟的墓碑前。

    那是京城刑部捕头的腰牌,上面镌刻的是两个六扇门中赫赫有名的名字。

    一个是杜九。一个是何振东。

    西风起,大雪飘。

    两条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远去,掩没大雪积压的长草间不见。

    风雪呼啸中,两个声音隐隐若若,随风飘荡在旷野中。

    “叔叔,我们去哪?”

    “京城。”

    “京城大不大?”

    “很大。”

    “那京城有风铃不?”

    “有……”

    小女孩开心的笑了,她知道京城不仅有风铃,还会有一所给她温暖的小屋。

    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陪着她,给她欢乐的大叔叔,天下第一神捕萧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