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说没事,林嘉森也不能再问。她左脸的淤青藏在浓妆之下,并不明显。

    “有人来接我,我先走了。”苹果礼貌道别。

    林嘉森让开走廊目送苹果,舞台上的灯光只剩一盏,他想,今天又完美的完成了一场垮台喜剧。

    ……

    “哥,”林嘉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哥已经睡得死沉沉,对铺的席怒推了他两把都没推起来,只好替他接了电话。

    林嘉禾叫了两遍哥哥,对面才喂了一声,用平淡的调子说“他睡了。”

    “我有事想告诉他。”林嘉禾支支吾吾,很是为难。

    席怒又推林嘉森,把手机撑在他耳边,林嘉森迷迷糊糊嗯嗯应着,听不清对面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再次沉入梦乡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的足球赛能不能不参加啊……

    高中的时候,老师经常用这样一句话劝学生:“撑一撑,等上了大学就自由了。”

    等林嘉森真上了大学,再想起这句话,只想回她一句“你可拉倒吧!”

    大学不仅不自由,考勤绩效一大堆,还他妈动不动就像骡子一样被拉出去参加他根本就不擅长的体育运动。

    就比如说今天的足球比赛。

    今天这场足球对抗赛据说是为了推进大一和大二的友谊,每年举行的比赛。

    大一新生入学以来天天演出考试一大堆,哪有功夫组建足球队,面对已经训练一整年默契十足的师哥们,大家也只能抱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笑眯眯被打的落花流水。

    607全宿舍被强制参赛,本来是抱着重在参与的态度来的,结果比完赛两排鞠躬握手时,对面人认出程放是上回弹《鬼火》的人,明明知道他名字却故意趾高气扬的“那谁,那谁”叫了好几遍,说他除了手上功夫凑合就没其他长处了。

    程放心想,足球踢不过你,我认了,但我妈起早贪黑给我起一名字,到你这儿直接马赛克了,这我这么忍?

    “师哥,”程放叫的恭敬,脸上却没有恭顺表情“不介意就叫我‘程某’吧。”

    对面人明知道他叫程放,可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程放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要是程某不好记,师哥直接叫我‘某’也行。”他语气豪迈,十分大方,似乎觉得自己解决了大家许多困扰。

    “去你——”

    “哎,别骂人啊,学生会主席在这呢,”程放提醒他,再接着说“要是这也不好记,那‘x’‘y’‘x’你选一个吧,咱们认识一下,以后方便我试试你的手上功夫好不好。”

    “别别别,这名字都不好,万一师哥没学过数学呢。”林嘉森挤过来勾住程放脖子以示支持。

    场上的的大一同学都有些解气,有人噢噢叫了好几嗓子故意挑衅对面学生。

    陆小满往边上躲了躲,表示这跟自己没关系却撞住了站着不动的席怒。

    对面一阵骂声,最后还是学生会主席亲自下场调解,比赛才算圆满结束。

    “我算明白了,只要有你们几个,肯定出乱子!”班长气冲冲走之前下结论

    论道。

    “这算人身攻击吗?”林嘉森面向自己的队友求证。

    没人理他,大家离场时都拍了拍程放。

    有人多嘴玩笑“手上功夫好,也得注意身体啊。”

    “屁啊,滚。”程放假装踹他,扭头却瞧见陆景霖和苹果一起从操场旁边的小树林穿过去了。

    林嘉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

    林嘉森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的结论:学钢琴的对调律师总有不一样的感情。不能吧,陆老师都二十八了,整整大苹果十岁还有脸老牛吃嫩草,而且是有男朋友的嫩草?

    程放跟他想的不一样,苹果是程放在学校唯一愿意称为对手的人,陆景霖是不是也看过苹果以前的比赛视频。

    难道她比我好?

    程放觉得陆景霖不可能对着苹果讲“伤仲永”。

    那凭什么对我讲!!程放愤愤不平。

    要是也对她讲呢?那就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了。

    但是……凭什么跟她讲!她,她上过附中吗,参加过a类大赛吗,考了这么个破学校还有资格听“伤仲永”!程放越想越生气。

    抱着足球的席怒没注意到面前两个人的脸色,他看见陆景霖只说了一句话,是对着程放说的:“你陆老师。”

    “你陆老师。”这回程放及时回嘴。

    席怒看他一眼,淡淡道:“行,那就我陆老师。”

    程放脸色更难看了。

    操场上的情况陆景霖不知道,他正静静等身边女孩说话。

    “陆老师,这个费用对我来说太高了。”苹果窘然垂眸,长睫毛一颤一颤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陆景霖只看了她一眼“嗯,费用确实高了一点,但这是我能联系到的最可靠的老师。”

    几天前,这个叫严予宁的女孩儿突然敲响他的琴房门,问他能不能帮忙联系假期国外的大师课。他联系了几个不错的课程,正好在校园里遇见苹果,也不避嫌,直接就跟她聊到了教学楼门口。

    “或者,你认识程放吗?”陆景霖想到那个眼睛里藏着火苗的骄傲少年“他应该参加过很多期大师课。”

    “……认识,谢谢陆老师,我问问他。”苹果抬起头,朝着陆景霖笑了笑,然后停下了脚步。“老师,我从这边走。”

    陆景霖点头。

    等到他转走远苹果才收起笑容。

    程放的课,她也上不起……

    学校师资不行,苹果入学这段时间跟程放有同样的感受,她虽然从中学就一直定期去北京上课,但老师组织的国外大师课却一次都没参加过。

    以前身边没有比较,她一直都是最优秀的,现在程放来了,她真的害怕起来,怕自己废在这学校,怕自己没有机会登上更大的舞台。

    苹果没有办法,只能躲开专业老师,偷偷打听大师课的情况,想找到更便宜的渠道。陆景霖之前在钢琴上有不小的成绩,苹果这才来问他。

    只不过,钱怎么办?

    苹果觉得自己肩膀上的伤好像又开始疼了。

    陆景霖陪着管理员记录完

    完违规学生,回到自己琴房,刚坐下就发现了窗台上的那株玫瑰,这已经是开学第三次了。

    教师琴房的钥匙一般不会随便交给学生,能进得了他琴房的只有勤工俭学每周打扫两次卫生的那个女孩。但是她自己都捉襟见肘了,还会为他买玫瑰?

    大概是那些年轻女孩儿的恶作剧。

    陆景霖从前收到过很多次花,不是这样小小的一朵,那时候他在舞台上光芒万丈,每次鞠躬下台时,手里的花捧都捧不过来,但是那些花他从来都是扔在后台不理会的。

    陆景霖拿起窗台上的那株玫瑰,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背后忽然砰的一声,他扭头去看……

    很久没跟他说过话的大一新生程放正站在他门外,一脸骇然对着木门上的小窗。

    那窗似乎……不是似乎,那窗确实破了。玻璃虽然还在,但上面已经有好几条长长的裂缝。

    陆景霖站着没动,他看见程放扭头对着后面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有气无力的敲门进来了。

    “陆老师,”程放不确定他有没有生气,讪讪面对他“刚才,没吓到你吧?”

    一会儿出去就让席怒后悔生在这世上!!!

    陆景霖摇头,然后目光直指窗口,等着少年解释。

    “那个,今天足球比赛……我们把球拿回来了,然后”程放吸了口气,无辜又可怜“手滑了。”

    “滑得很准。”陆景霖放下玫瑰,去门口检查窗户。

    程放一早就看见了陆景霖那朵玫瑰,陆老师在琴房谈恋爱?

    一个人谈恋爱??

    “明天带着你的小伙伴去买新玻璃过来换上。”陆景霖看见了外面站得远远的两个人。

    程放想说,我的“小伙伴们”可能活不到明天了,哪知道张嘴却变成了“老师,那朵玫瑰是要送谁?”

    陆景霖看他,慢慢说“送你吧。”

    程放“……”

    真正“手滑”了的席怒毫不愧疚的戴着耳机站在走廊上等程放。

    林嘉森一脸幸灾乐祸,嘴上却提醒席怒“你一会儿可跑快点儿。”

    席怒淡定的嗯了一声,看见程放开门出来却没跑,因为画面实在有些怪异,他不想错过程放身上的任何“冷笑话”。

    “哎呦~”林嘉森摸下巴“这是……小井给你的回礼?”

    席怒接:“很特别。”

    程放用手肘撞开伸过手要拿花的林嘉森“他琴房摆不下了,让我替他拿着。”

    “哦”林嘉森拖腔拿调“真是好大一朵花呀。”

    程放一记飞腿。

    实话说,被同性送花这种事他很陌生。也很尴尬。

    但是他不能让面前这两个一脸看笑话的人发现他的尴尬,所以程放淡定的拿着玫瑰下了楼,又淡定的拿着玫瑰回了宿舍,这才烫手似的把花插在了桌上那一排书中间。

    两天以后,这朵玫瑰终于枯萎了,程放如释重负把花扔出去。

    “啧啧啧,程放你扔的不是花,是小井的心意啊。”林嘉森坐在床上,揶揄道。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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