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所言,素素既欢喜又羞惭,道:“哪有寻儿说的这般好。
我原本就是侍奉人的丫鬟,如今一应嚼用都是你在承担,侍奉寻儿理当是姊姊的本分!
再说,寻儿还是姊姊的救命恩人哩,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清,哪里还敢当‘酬谢’二字。”
她同他并非亲姊弟,只是在她遇难之时,曹寻奋力相救,二人才以姊弟相称。
曹寻道:“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已是姊弟相称了,以后切不可你谢我、我谢你,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免得生分了!”
素素应了一声“好”!
又见他脸色忽然变得不自然,便问道:“寻儿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曹寻点点头,略带苦涩道:“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同姐姐说。我此番前来认父,并非姐姐所想的那般!”
现在,曹寻要说明他的身世。免得素素总误会他的身份,把他当成什么世家公子,处处带着主仆之分,破坏了二人的关系。
曹寻略一停顿后,道:“我‘母亲’是青楼的‘清倌人’出身。
她自知出身卑微,并不奢求半点名分,只愿那人心中有她。
那人也曾发得山盟海誓,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但转眼间却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我母亲白天等、夜里盼,苦熬一十二载,但只言片语也不曾等到。因此忧郁成疾,卧床不起。
直到她临终前,这才给了我信物,让我去寻那负心人。若那人允我认祖归宗,便改母姓为父姓,是谓‘夏侯寻’。
倘若不允,便要我告诉他一句话即可:扬州南徐,曾有一女子苦苦的等着他,他们之间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一边说,曹寻一边蹲下身,轻按素素双肩,让她坐在小榻之上。
此时的小榻十分低矮,垂足而坐十分不雅。但周遭无人,又有下裳遮挡,倒不露春光。
“怪道你名叫‘寻儿’,前来寻父原来是母亲遗命,我还以为……
唉,你母亲真真是个痴情的人啊!”
素素闻言感叹,一双美目里噙满泪花,小脸上亦全是愁绪。
原来他淡然的神色下,竟有这般遭遇。他才多般大,就要承受丧母之痛,真是苦了他了。
正替曹寻难过之际,惊然发觉小腿被他双手捉住,下意识猛地回缩,忙盯着曹寻颤声问道:“寻儿,你这是?”
曹寻出言道:“姐姐莫怕!”
他知道素素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她是曹寻自吴疆北上路上救下的。
今年正是天灾人祸不断,引发黄巾起义的中平元年(184年),此时全国范围内流民激增。穷苦之人几不能活,为争一口吃食大打出手,甚至易子相食者,比比皆是。
素素侍奉家里老爷、小姐出行,不幸在路上被流民冲散。
与婴孩、男人等≈ot;口粮≈ot;相比,大户人家的漂亮丫鬟在流民眼里自然成了香饽饽。
不仅是食物,还可以发泄享受一番。
为此还引发了流民争夺,获胜的狼人将素素压在地上,又一把扯碎她上身的外衣,露出雪白的粉颈和遮住峰峦的抹胸……
就在素素被肮脏的饿狼侵犯,欲要咬舌自尽之际,路过的曹寻持刀连刺两头狼人,又丢弃了身上的食物,这才堪堪把她救了回来。
为免再次遇害,二人几日里是乔装打扮,昼伏夜行。直到临近城池,这才拗不住素素,换了一身干净衣物。
险之又险的事让她心存梦魇,曹寻连忙解释道:“是这般。
人走路时间长了以后,腿部肌肉会分泌一种鞣酸,身体无氧代谢,才会酸胀难当。
我懂得一种按摩手法,点按承扶、委阳、承山、昆仑、足三里等几处穴位,能很快解除酸痛。
劳姐姐忍耐一下,只消片刻便好。”
“呃……”
听罢曹寻的解释,虽然对他说的一些名词还晕晕乎乎,但素素也晓得那是医理,不由得咬唇暗骂自己:
寻儿为她解忧,她却把他想成了那般人,真真是不知好歹!
他这般厚待自己,即便将来有一天,要她以身相报,那也是应当的。
眼见他手法熟练的找穴认穴,为她施为,素素不由得迭声赞道:“寻儿懂得真多哩,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能为,真是了不起。
姊姊谢谢寻儿!”
曹寻听了,和她相视一笑,手上速度亦是快上几分。
不过到底是男女有别,且在曹寻不断揉捏、叩打之下,一股暖流自小腿窜至四肢百骸,令素素感觉浑身舒爽,疲惫的身体也顿时鲜活起来。
俏脸之上悄然飞起两团红霞,更显可人之色。
…
…
按完双腿之后,曹寻抬头看向素素:“姐姐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素素应道:“嗯,姊姊已经好多了呢。”
她又见他额头处浸有汗珠,忙取了略带香气的手帕,轻点他额头、双颊:“寻儿也累了吧,瞧你都冒汗了,你也歇歇吧!”
曹寻笑着摇头道:“能为姐姐做点事,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前世的他,总做着遥不可及的梦,去追逐宝马车上的女神,最后落得人财两空,受人奚落。
自那时起,他就发誓,他只为对他好的人付出。
“那接下来,我要给姐姐按摩脚底啦,让我先帮姐姐把鞋袜脱下来吧!”
“啊……?”
得知曹寻还要脱靴褪袜,素素惊叫一声,连忙扣住双脚。
这光着脚丫与他手掌相亲……多羞赧人呐!
素素不由得红着脸嗫喏道:“寻儿不要按了好么,姊姊已经大好了。”
她一双妙眸似水一般柔软的横向曹寻,既存着感谢,又有羞涩,还有乞求。
“寻不过一十二岁,姐姐难道也设男女大防?”
曹寻虽然两世为人,经历万象红尘,但此时望向素素的眼睛里,却是黑白分明满是纯真,不含半点杂念。
他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
见她迟迟不允,曹寻略带夸张之色道:“也罢!寻只是担心姐姐会足下生泡,届时行走不得,又不好医治。
耽误了寻找老爷、小姐,那时姐姐可莫要怪寻才好。”
“寻儿!”
在他软硬兼施之下,素素佯怒薄嗔一句,便松了气,放弃抵抗。
不过到底她是女儿身,如今又不是在家里,曹寻便应她所央,只隔着足袜施为。
这样既不失礼数,也不让她太难为情。
脱了鞋子后,素素小巧的脚丫便落在了曹寻掌心。他隔着足袜,或用拇指,或用食指指肘,轻柔的点按在她的足心。
人的足心连着六大经脉,穴位对应全身器官的神经聚集点。在曹寻有规律的按摩下,素素感觉足底传来的舒爽更甚方才,简直能让她申吟出来,甚至眩晕。
她紧闭双眸,芊手紧紧捂住通红发烫的俏脸。
好几次素素都想要放弃,甚至想轻踢曹寻几下。小小年纪怎会这种“害人”手法,让她这般“痛并快乐”。
但想到曹寻为她按摩,额头隐现汗水也全然不顾,终是不忍。这才收了踢他的心思,只舌尖紧抵牙关“强忍着”。
好一阵天人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素素身上潮红燥热退却,这才反应过来。再找曹寻,他早已为她穿好鞋子,重新伫立在侧望着城池出神。
她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双眸含情凝睇。
这少年勇敢、机智、懂医理,又待她如同亲姊,和老爷、小姐对他的感情不同,这是一种久违的亲情感觉。
难道这种美好在他认父之后,就要割舍而去了吗?
可她终究是要去寻老爷、小姐的,就如同他要寻父一般。
…
…
就在素素冥思之间,那少年似是发现她看他似得,头也不回,只轻声道:“姐姐,我们进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