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神,你怎么挂机了,快醒醒,要被翻盘了。”
嘈杂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落在那酣睡之人的耳畔,将他的好梦惊醒,抬起低沉的脑袋,揉搓着惺忪的睡眼,叶麟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愤怒的色彩,但习惯了顺从的他,还是不甚情愿的握住了一旁沾满口水的鼠标,望着视线中逐渐清晰的电脑屏幕,纤细如女人般的指尖在键盘上熟稔的跳动着,朦胧的睡眼在此时有着点点神色涌动。
盯着面前闪烁五彩灯光的液晶显示器,指尖跳动着行云流水的操纵,瞧那架势,俨然一副网瘾少年熬夜泡吧的惯性模样,而他,倒是不负语音那头焦急的‘大神’称谓,时间不久,麦克风里便是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毫不吝啬的喷出大堆溢美之词,前不搭后,只要是能够想到的略含褒义的词汇,统统对着叶麟琪抛来,也不顾它是否恰当。
对于这些言不由衷的‘阿谀奉承’,叶麟琪早是习以为常,而这,也是他唯二拿得出手,让人以仰视的目光看待他的地方,现实中,他俨然一副新时代屌丝的楷模,学校里,他是角落里的常客,与扫帚拖把为伴,扮演着可有可无的角色,哪怕有一天被人拿枪崩了,暴尸荒野,都不会有人发现,顶多只是多了个垃圾堆放的角落。
成绩方面,可谓是烂的一塌糊涂,怎样一个惨字了得,永远是垫着桌角、拉低平均分数的炉灰,是老师眼中一辈子没有出息的认命青年。
至于身体素质嘛,额,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举个例子,为了响应时代的健康潮流,去年学校举办了青少年运动会,,据说排上名次的人,会有oney作为额外的奖励,正好那段时间,他手头紧张,上网缺少经费,咬着牙报了唯一空余的项目,1500米长跑,而那次,他让全校师生都记住了一个名字,叶麟琪。
短短不到一圈的距离,直接让他与塑胶跑道来了个亲密接触,摔了个狗吃屎,直接嗝屁了过去,滚烫的塑胶跑道,是唯一能够让他感觉暖洋洋的;等他醒来,瞳孔聚焦的是白的发亮的天花板,还有温柔体贴的护士姐姐,以及那些让他想寻个地缝钻进去的无情笑声。
自此以后,体育课便成了他的噩梦,而他的名字,也是自那次开始,被这般大规模的流传、铭记,只是那代价,让他渐渐淡出了众人视线,直至如今的不见人影,混迹各大网吧,享受‘众星捧月’的崇拜。
“咕咕”
午夜时分,叶麟琪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伸手掏了掏口袋,几枚硬币滚落在手心里,铁器碰撞的声音让他感觉像是在嘲笑,但对于一个习惯了冷嘲热讽的人来说,这些所谓没来由的负面情绪,已是对他造不成半分伤害,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先填饱肚子再说。
用沾染着口水的十指,对着一旁反光的瓷砖,梳理了一下犹如鸡窝般嘈乱的头发,待到自以为合格之后,便是拖沓着那双断了后跟的拖鞋,‘拉风’的走出了网吧的黝黑小门。
“我向你飞雨温柔的坠,像你的拥抱把我包围,我向你飞,多远都不累。”
午夜时分的街道上早已寻不到人影,只有一道瘦弱如鸡般的丧气青年,如野鬼一般在街上游晃,分不清调调的歌声在昏黄的灯光下游荡,演唱者自顾自的哼唱着,眼眸微微合拢,嘴角向上轻轻翘着,好像很是陶醉于自己的歌声。
拉风的拖鞋踢踢踏踏的踩着石砖,发出不太协调的声调,配着他不着边际的歌喉,倒是别有一番‘疯味’。
此时的叶麟琪,手中提着一个巴掌大的纸袋,纸黄色,纸袋外皮有着油渍挥划着,浸湿却不侧漏,透过油渍,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浓郁的味道下隐藏着一丝吊人胃口的香气,当然,前提是忽略掉那自半截拖鞋上飘出的异味。
“算命喽,算命喽,不准不要钱。”
这时,一阵吆喝声打断了那悠扬凄惨的歌喉,抬眼望去,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不知何时冒出了一道瘦弱身形,视线触及,能看出那是个瘦小的老头,上身一件洗到发白的棕色背心,露出一大块肩膀,锁骨深深凹陷,常言道,‘美人锁骨,男人胯骨’,眼前的瘦小老头露着深凹的锁骨,却让人有种干呕的冲动。
下身,一件不知在哪淘换来的牛仔裤,同样是破了好几处窟窿,仔细瞧去,那几个窟窿的模样,不像是厂商加工制造的,更像是他自己拿着剪刀抠唆出来的,用那些时髦的夕阳老人的话来说,就是紧跟时代潮流,但如何看去,眼前的老头都像是个为老不尊的猥琐男,尤其是那瘦的只剩皮的脸庞,配上深深的褶子,以及那双四下乱瞅的小眼,活脱脱一个江湖骗子。
“小伙子,老朽看你印堂发黑,想来不久便会有血光之灾,若是有心,老头子倒是可以替你破财消灾,保证价格公道,一口价,二十块,童叟无欺,如何呀?”
拖沓着与叶麟琪同款的拖鞋,老头脸上堆起厚厚的褶子,呲着一口大黄牙,凑到叶麟琪的脸前,近的几乎脸贴脸,而后者,赶忙捂住口鼻,下意识的向后跳了几步,一脸嫌弃的将眼前这‘非主流’的老头望着,看着他那满脸的猥琐表情,他恨不得将脚下那半截拖鞋甩在他的脸上,印上一个42码的鞋印,让这老骗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自认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他,在心底默默念叨自己,要保持理智,微笑示人,哪怕这老头满嘴胡诌,咒他有血光之灾,但他还是在心底劝说自己,“我是新时代的杰出青年,怎能与一位老爷爷斤斤计较呢,那不符合我的绅士风度。”
而接下来老头的作为,却让他心中默念的义务教育被丢到了臭水沟里,就在叶麟琪微微失神的刹那,那老头,手疾眼快的从他手中的纸袋中,顺出了一块臭豆腐,放在一口黄牙的嘴里,陶醉的咀嚼着,事后,还将他那沾满油渍的爪子,悄悄的在叶麟琪的衣角上抿了抿,这般作为,被回神的他瞧了个正着,当即忍不住跳脚,脸颊气的通红,手指头戳出,指着老者的鼻子,一时间竟是有些语塞。
“你你你还真是对得起你这身行头,你个老骗子,大半夜不睡觉出来装神弄鬼,还说我有血光之灾,我看你还有老年痴呆呢,你全家都有老年痴呆。”
“还有,有空顺便去医院检查检查眼,你看我像是有钱人吗?别说二十块,我现在身上连两分钱都掏不出来,这买臭豆腐的钱还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刚刚还被你吃了一块。”
说完这些,叶麟琪的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完全是被气得,一只手掐着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就像八十年代的农村妇女,站在巷子里吵架,脸红脖子粗。
而那根指着老头鼻子的手指都是气的有些哆嗦,原本还不错的心情,让这老头的出现给一下子搅和了,只能在心中默念着晦气。
而那瘦小老头,也不生气,只是一脸微笑,略显猥琐的将他望着,眼中有着莫名的神色涌动,裸的将他打量着,裸的眼神,看的他心里直发毛,那般审视的目光,就像一头饥饿了数天的雪狼,见到了美味的猎物,不加掩饰,叶麟琪的双手下意识的抱紧胸膛,慌乱的神态如那古代闺阁娇羞的少女一般,甚是滑稽。
“闪开闪开,别挡路。”
等到心情稍稍平复,叶麟琪伸出一只手,对着那猥琐老头向一旁轻轻摆了摆,示意他让路,而那老头倒也配合,错开一个身位,依旧是面带微笑,直勾勾的将他盯着,尽显猥琐。
没去过多关注那老头猥琐的褶皱脸庞,叶麟琪抱着自己那几块心爱的臭豆腐,拖沓着那只剩半截的拖鞋,慌不择路的狼狈离去,不曾回头,直到他奔出那天桥百米之外,才悄悄的回头凝望,说来也怪,明明已经走出近百米的距离,却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那老头的猥琐笑脸,就像一副彩色油画,贴在了他的脸前,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脸上凹陷的褶皱,以及那满嘴恶臭的黄牙。
“真他娘的倒霉。”
回过头,叶麟琪没再去关注那猥琐老头,顺着昏暗的灯光,向着记忆中的道路走去,萦绕他的是那拖鞋趿拉沥青的异样格调,好在少了那‘撕心裂肺’的疯味,不然指不定又会闹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