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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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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德蟹,是个既卖力又乖巧的熊孩子。

    时值霜降,秋风飒爽。

    天刚蒙蒙亮,他拉着装满红薯的大板车,在沙头村村口的泥路边摆摊贩售,好赚点外快零花。

    没人敢欺负吴德蟹,只因他有着臂比海碗粗、腰如水桶圆的身板,满身黑毛油光铮亮,举手投足间,身上的肥膘上下游移,似乎都在迸发着无穷的气力,任谁见了都会心头发出会心中暗赞:好一只雄壮的黑熊。

    吴德蟹属于异族中的熊异,在山海世界中,异族在数量上的优势傲视各个族群,尽管长州地处大陆南部一隅,异族也并不罕见,自然没人指着熊异就喊妖怪,然后拖家带口呼朋引伴进行降妖除魔的活动。

    他卖的是煨红薯,大板车丈余长,五尺宽,装有半人高的粗陶焗炉,炉口倒扣着一个海碗大的陶盆,权当炉盖,阻止热力散逸,炉分内外两层,内层装满红薯,外层烧木炭保持煨烘所需的热力,现吃现烤,很是方便。

    煨红薯两文钱一只,卖五文钱一斤,这生意做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只是乡下位置偏僻,人客稀少,难免生意欠佳。

    生意的好坏,其实吴德蟹并不放在心上,昨晚拱了半夜的红薯地,少说挖了有千斤红薯,不但填了个肚圆,还能剩出七八百斤卖钱,拿了钱,就能去小食肆里打上十坛八坛米酒,凑几碟小菜,喝个神清气爽。

    至于红薯是否能卖出去,那不是问题,卖不出去,好歹也能留着填肚子,肚子饱了活着就有希望和奔头,总不至于像商人一样,东西难卖就把眉头皱得如菜干般的瘪样,跟全天下生灵都欠了他账不还似的。

    在初升阳光温暖的照耀下,吴德蟹也不怕烫,熊爪伸出挑起炉盖,拣起只足有半斤重的红薯,扒开红薯皮,深黄色的煨红薯蒸腾起缕缕热雾,淡雅的焦甜味道顿时在秋季飒爽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张嘴一口,就是半只,两口下去,一只红薯踪影全无,吴德蟹只感觉意犹未尽,伸手又捞出一只,嚼得啧啧有声。

    没有吆喝,没有开场白,那些什么“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全是虚的,煨红薯的气味是最坚的招牌,一些早起干农活的村民就闻香觅来,称上一斤煨红薯,敞开了造,赞不绝口。

    村中也有三两间小食肆,所卖的濑粉一碗五文钱,还不到三两,胃口大点的人根本填不饱肚子,一斤煨红薯也是五文钱,不但顶饿管饱,吃不完的还能留到中午当干粮填肚子,精打细算的村民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要是有人硬要说:唉,不对,村民其实也可以在家煨红薯当早饭啊,那岂不是更省。这话听着是没错,但精打细算的村民都知道,与其开灶费柴费水又费工煮早餐,还不如等中午食晏时再开伙造饭,来顿干的更为节省。

    班车上有个简陋的木制天平秤,一头系着块重约一斤的石头做磅,客人买了红薯,用草绳绑好,往天平另一端一挂,秤平了就是一斤。

    很多时候,吴德蟹并不去计较这些琐碎细节,有时候煨红薯一端沉下去老低了也不管,傻乎乎的拿起来就递给客人,按一斤算钱,只是那份量可远不止一斤。

    所以他的生意总是很好,至少,比小食肆的生意要好很多。

    可今天,吴德蟹的生意少得可怜,站了快半个时辰,除了稀稀疏疏的二三十个大钱,招来的只有一堆意图混吃等死的苍蝇。

    嗡嗡飞舞的是小苍蝇,准备去吸熊血的也是苍蝇,巨大的苍蝇。

    这种苍蝇很强,也很壮,他们不吃剩菜剩饭,只喝血,吃闲饭,文雅点来说这群东西是快意恩仇的好汉,拉下脸皮往坏里说就是打架斗殴的泼皮无赖。

    如果这种货色有十来只聚拢到一起,他们的胆子就壮起来了,壮到敢对黑熊下手。

    满脸刻着苦大仇深表情的赵老大是这群货的头,他紧紧抿着嘴,嘴角钩成了个“八”字,盯着吴德蟹足足有半个时辰,现在是动手的时候了。

    他有一口剑,三尺一寸长,青铜淬炼而成,锋利无比,那是花了大价钱托人从明珠城工匠坊锻造出来的精品,有了这把剑,赵老大就有了足够的信心在这条小村子里成为人见人怕的巨型苍蝇。

    赵老大慢慢踱到板车旁边:“嘿,那谁,称十五斤煨红薯。”

    吴德蟹嗯了声,麻利的称好红薯,用干草绳草草一绑就递过去:“承惠,七十五文钱,你要得多,齐头七十文好了。”

    赵老大装模做样的接过去,手一抖,十五斤红薯掉在地上:“哎呀,这红薯有毒啊,砸脚趾了,好痛啊,受重伤了,你得赔!”

    吴德蟹一脸茫然:“这不是你自己接不稳,弄掉的吗?”

    赵老大大声喝问:“瞎了啊你?我好端端怎会把红薯往自己脚上扔?血口喷人,伤了人还想赖账,得赔双份!大伙儿都是眼睛雪亮,是不是这道理?”

    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游手好闲的泼皮壮汉闻言,纷纷指责起吴德蟹来。

    一些围观的村民见到如此情况,早就远远的躲了开去,唯恐惹祸上身,哪还敢上去仗义执言,说句公道话?

    赵老大嘴里说得光棍,眼神坚定而锐利,可右手却紧紧握着腰间利剑镡柄,指节骨因为用力过猛都迸突了起来。

    面对吴德蟹这种异族,谁能不怕?那熊掌,看起来比砂锅还大,要是被这拳头揍在脸上,准保水陆道堂共奏,花儿朵儿齐齐开。

    赵老大自认是条好汉,可好汉不是自封的,要别人承认,就得响朵扬威,村里村外的地界上就吴德蟹这目标扎眼,今天拿这头熊来祭旗杀威,那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连黑熊都能放翻的狠角色,哪家不得乖乖掏点零花孝敬孝敬?凭掌中这把三尺青锋,怕就连村长也得低声下气的讨好卖乖。

    正是富贵险中求,钱财火里取,今天不拼上这场,怎有日后的一口安乐茶饭可享用?

    吴德蟹搔了骚头:“赔……多少?”

    赵老大张开左手晃了晃:“我赵老大从不讹人,今天的误工费,医药钱,还有心灵创伤慰劳金,五两银子!”

    普通村民忙死累活,一年到头收获的农产拢共也就三两银子出头,五两银子,可顶普通村民一年半的收入还有富余。

    一众泼皮听到这数字,都不由自主的咽着口水,这笔钱要是平摊到每个人手上,也能到镇上乐呵一阵子。

    吴德蟹双手摊开:“我……没有银子。”

    赵老大得势不饶人:“没银子?铜钱也行,五千文钱,这账一笔勾销。”

    吴德蟹扫了手边的钱罐一眼:“今天生意实在难做,还不到三十文。”

    赵老大呵呵一笑:“那就打欠条,或者,肉偿!”

    吴德蟹更傻乎了:“打欠条我懂,可是这肉偿,怎么个偿法?”

    “切一只手,熊掌再怎么贱,总也能卖个五两银子。”

    吴德蟹踏前一步:“还是打欠条吧,我怕疼。”

    赵老大心中暗惊,后退一步,稍微将剑刃拔出少许:“你莫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吴德蟹似乎听不懂人话般又前进一步:“草纸竹片,你总得给点吧,不然这欠条怎么打啊?”

    赵老大再退一步,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手中剑出鞘:“挑你卤味,吔屎喇!”说罢剑光闪动,一剑就往吴德蟹左肩砍下。

    同时扯着嗓子狂呼:“弟兄们,我们蚂蚁啃大象,抄家生,并肩子上啊,”

    心中暗骂身后那群扑街兄弟,既想分好处,又不愿意出力搏命,试问天下间那有大只蛤蟆满街捡的好事?

    众泼皮虽然没什么拿得上台面的好家生,但也有好几个暗藏匕首利刃,听到头儿喊话,马上亮了出来,一拥而上加入战团。

    没等他们冲到跟前,一个个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的看着赵老大。

    赵老大手中利剑停在吴德蟹肩膀寸余处,再也砍不下一分一毫,连熊毛都没斩断半条。

    剑刃中部被熊爪伸出的两根利趾稳稳夹住,仿佛天生就铸在熊爪上一般,在秋日的爽风中崭然不动。

    赵老大双手握住剑把奋力下压,可剑丝毫没有动静,几次发力后眼看状况不对,又用力提起,剑就像天生就铸在吴德蟹掌中似的,动也不动半分,真的是进不得,撤也不能。

    他大喝一声,双手握住剑柄拼尽吃奶的力气往后拖,可那口剑挪都没挪上半分。

    赵老大用力过度,满脸涨得通红,从额头脸颊渗出点点汗珠,头也不回的大叫:“你们这群夯货,过来帮手啊,站着有钱分啊?”

    吴德蟹咧嘴一笑,一把拽过赵老大衣领,轻轻往空中甩去。

    只见人去如流星,仓皇似飞雀,赵老大惨嚎声从半空传来之时,人已经成了拇指大的黑点。

    赵老大只感觉身体飘飞,一颗心直往肚子里塞,想要叫喊,却被风灌回了肚子,想要吐,却又呕不出来,难受欲死,暗想这次真是阴公,惹了这头熊,不摔成一团肉泥去冥界报道,都要烧高香还神了。

    那群泼皮和几个围观的村民看得眼睛发直,半盏茶时分才回过神来,三两个村民不敢明着叫好,却躲得远远的稀稀落落鼓起掌来。

    泼皮们噤若寒蝉,他们自然心中雪亮,这么霸气威猛的回敬方式,别说眼前只有十几号人,回去再拉五十个能打的回来找场子,也不见得就是眼前这只熊的对手。

    这次恐怕是衰了,衰到家了。

    其中一个抬头望着红透东方的朝霞,突然说:“不好,这天红彤彤的,看来像是要下雨,我得回家收衣服了。”

    另外一个一拍额头:“刚忘记,圈里的母猪要生崽,我先找好兽医,免得过了时辰,不吉利。”

    更有的拔腿就跑:“你……你等着,等我服侍完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去个做饭炒个菜,尽完孝道了再来跟你搏命!”

    “不是我害怕,而是要回家帮爷爷点烟,免得他一把岁数了还要下床摸着找火……”

    十几个泼皮满嘴的胡言乱语,脚底抹油跑得飞快,顺着小道转眼就跑进了村子。

    足有半盏茶时间,赵老大才从半空摔落。

    吴德蟹随手将利剑抛到烤炉边上,双手各自扣住赵老大一个脚踝,将他下落的身体硬生生停住,往两边略微一分:“小子,认命吧,明年清明多烧几叠黄纸溪钱过你,免得在下面缺钱短银的憋着难受。”

    赵老大刚从云端跌落,还没回过神就感觉腿根处撕裂般剧痛,只觉前后固液齐涌,也不知道少了什么零碎,心中又急又慌,不由得哭丧着求饶:“英雄,饶命啊,我错了。”

    吴德蟹疑惑不已:“你有什么错,我都不觉得你有错啊,刚才你玩得高兴,现在我耍得开心,不是一家欢乐两家好吗?”

    赵老大真不愧是条好汉,通晓眼前亏绝不能吃的道理,当下深吸一口,拼命忍住腿缝间的剧痛,缓了缓气息,如腊鸭皮般又老又硬的脸上努力堆满灿烂的笑容:“我愿出十两白银,平了今天这事,不知英雄意下如何?”

    吴德蟹傻笑着挠着头,轻轻放下赵老大:“十两,只算误工费,另外心灵创伤慰劳金,要五十两,还加上你的不长眼和我的出手费,算个五十两,夯卜冧一百一十两,看你人算条好汉,打个折扣,一百两齐头,承惠!”

    赵老大闻言大喜,这话是明摆着要放过自己啊,要钱,自然就不会要命了。

    他顿时吁出一口长气,赶忙往裆下摸了摸,感谢天,感恩地,感激圣人在玄黄,该在的玩意都还全乎,既没多出来的,也没少了的,顿时放下了心中的千斤石头。

    赵老大顾不得抹去嘴边因惊心动魄飞天一回而淌着的口水,和眼角因为剧痛而渗出泪花,死命维持着假笑:“小人眼拙手笨,识不得真英雄,犯了这般天大的错误,当然得赔,得重赔!”

    心中却不住咒骂那群不见踪影的手下:“这帮扑街,没事端起碗食饭,有事反碗底着草,连个吹哨走水放风的都没剩下一个,看回去不打得你们全家花开又富贵。”

    嘴上仍然漂亮话不停:“英雄请放心,银钱的问题那自然不成问题,百两银子,值什么?只是有些分量,不好随便带在身上,劳烦英雄留在此处稍待片刻,待我取来银子孝敬,去去就回。”说着拔腿就跑。

    心中却暗自得意:百两银子?百你条铁!做你卤味的春秋大梦!阿叔脚底抹油,你以为有几分蛮力就巴鸠闭吗?有本事来抓我啊,追的上算你狠,笨熊一只。

    跑不出五步,只听身后风声响起,后脑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下,顿时眼冒金星,只觉天旋地转,一个筋斗栽在了土路边上。

    吴德蟹慢悠悠自后踱来,从赵老大脚边捡起了只拳头大小半的煨红薯,满脸惋惜的样子:“红薯,红薯,不进我肚,反沾泥土,真是可惜了的。”

    随即摊开手掌,一个好端端香喷喷的煨红薯变成了混搅了许多泥土碎石的红薯泥,再也吃不得了。

    吴德蟹往赵老大身上踹了脚:“不珍惜粮食的好汉,你办事,我还真不放心,同去,同去。”

    一把扽起委顿在地的赵老大,顺手反手将掌中的红薯泥全抹到他衣襟衣袖上,这才拉起那架连红薯带烤炉烧炭,重逾千余斤的板车,就朝村内走。

    边走还边哼着小曲:“我从山中来,拉着煨红薯,蹲在小路边,希望早卖完,一天卖一回,卖剩红薯藤,红薯却依然,拱了还再生。”

    沙头村本就是个安宁太平的小村,围观的的村民一年到头难得瞧上几回热闹,此时不去看个痛快淋漓更待何时?各自扛了农具家生,也不忙着下田干活了,远远跟在吴德蟹身后,先凑个大热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