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星球眼色为棕土色,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片死灰,没有生机。不过,还是有许些的淡绿色,是的,淡绿色,因为可以说是微微的黄色。
这棕红色的土壤按理来说应该是很肥沃的,但是上面栽种的树木叶子都是绿中带黄,这些树木最多存活不过三天。虽然也有几棵生命力顽强的存活了下来,但看上去都是奄奄一息。
这战争洗礼过后的星球,遍地都是“肥沃”的红土壤,但由于经历战争的枪支弹药的污染,虽“肥沃”却再也栽不了树。远看,一片土,近看,也是一片土,被三三两两的发黄绿树点缀。
动物?什么也没有。也不能说没有,不远处不是有两匹狼吗?不,这不是狼,哪有这么大的狼,起码有马那么大,能骑上两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近处看,还真是马……不过,说是马却很不像马,因为它的牙齿锋利,眼里充满了饥饿,饥饿而又警惕。隐隐约约中,感觉那不是两匹马,而是两匹狼……
事实上,这是两匹被魔化了的马,魔化后的马不再吃草,而是吃肉,它们也不再温顺近人,见什么吃什么,喜欢贪婪的舔动物的毛发和眼睛、喜欢咬断动物的脖子、喜欢大口大口吮吸鲜血和大口大口吃肉……除了被魔化的马匹,还有被魔化的兔子、野猪、狮子和老虎……不管原先凶残的还是温顺的,此刻都变得非常凶残……
这就是此时此刻的潘多拉星,黯然的土灰色,没有一点点生机。
实验室里。
这里陈列着麦里斯伦的各类奖杯,有发明奖、创新奖、最佳组织奖……还有一些动物的尸体标本在玻璃器皿中,它们在里面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熟睡中的婴儿。桌子上摆放着烟灰缸,烟灰缸旁边有几个相框,相框里的是麦里斯伦一家,每个人的嘴上都挂着微笑。以其说这里是实验室不如说是麦里斯伦的私人小窝,一个家与工作的地方的混合体。
玻璃器皿里的是红土,红土里则是一株植物幼苗。叶子大且肥嫩,但却呈现出淡黄色。男人用滴管从瓶子里摄取少量深绿色溶液,小心翼翼的将管口对准幼苗上空。几滴深绿色液体滴落,液体到了叶子上就像消失了一样,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叶子颜色慢慢变成淡绿色,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绿,直到变成翡翠色为止,晶莹剔透,非常好看。
“太好了,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男人疯狂的喊叫声充满了实验室里的每个角落,铁笼里的小白鼠都被他吓得东碰西撞。
翡翠色的幼芽叶子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变成了枯黄色,只是短短几秒,就直接干枯了……
“我日!”男人推翻了桌子,烟灰缸里的烟灰全都撒到了地上,相框也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照片被碎玻璃压在了地上。
是的,显然他的实验又失败了,这几个星期以来他都失败了了八百多次了,耐心不好的人可能已经要疯了,而他也只有这一次才爆发了出来。
“没关系,我再来一次!”他再次拿起几根试管将里面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搭配着,这种绿色的要两滴,那种红色的要一滴,一点也不能疏忽,不能多也不能少,要非常精准。
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他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碎玻璃压着的相片上,“又失败了吧?”他问道。
麦里斯伦顿了顿,没有说话,又继续手里的活计。他深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安油拉,我不是说过么,只要我一研究成功,就立即通知你,你怎么自己跑来我这里了。”
安油拉捡起一张相片,坐在沙发上,看着照片上的一家人,“你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可你们并不幸福,因为你是伟大的科学家,你不能把你的时间放到家庭和孩子上……”
“谁叫我心里人民的地位和我的孩子一样的重要呢……”麦里斯伦滴了最后一滴淡青色液体到大试管里,大试管里的黄色液体随着淡青色液体的进入慢慢变黑,“该死,又失败了!”
安油拉摇了摇头,“不,在你心里人民比你的孩子更重要。”安油拉否定了麦里斯伦的说法,不知道这句话是对麦里斯伦的赞赏还是讽刺。
“好吧,你最了解我了,你知道我最后想要的是什么。”麦里斯伦继续配置溶液,边做边说。
“好啦,不说这个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儿子生病了,他说他想见你。”安油拉站了起来,将手上的照片放在实验桌上。
“不行,你去跟他说爸爸很忙,叫他吃点药,爸爸爱他。爸爸还要继续工作,因为爸爸的工作还没有完成。”麦里斯伦目不转睛的小心翼翼的将绿色液体滴入黄色液体中,这个动作他重复上百次,但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
“噢,我知道了。”他抚摸着照片上的孩子,满脸的柔情,“看他多可爱……”他走到门口,“祝你尽快成功,然后花些时间陪陪孩子……”说着走了出去。
安油拉走在小路上,这是一条狭小到只够两个人并排走的路。
这是一条充满了回忆、童年与青春的路,至少安油拉是那么认为的。
在他儿时,这里的草木还不是枯黄,青嫩甚至可以说是肥美。抬头便是蓝蓝的天,低头可以看到辛勤劳作的蚂蚁和正在花间飞舞的蝴蝶。不远处还有脸上洋溢着微笑的农耕男女,辛勤的汗水低落在土里浇灌了田地里的禾苗。他总是喜欢走在这条路上,看天看地,有时还和小伙伴们在这里逮蛐蛐。童年其实并不需要屌爆了的昂贵玩具陪伴,也不需要与小伙伴们的互相攀比,只要有一条路,一条崎岖、微不足道的小路,便可以使缤纷的童年又多一笔充满魅力的色彩。
那年,他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个女孩。那时的他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纯洁的女孩。她有亮丽的自然卷曲的金色长发,深邃的天蓝色眼睛,长睫毛诉说着什么叫做性感传神,高挺的鼻梁让她看上去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是的,那时他高三,她高二,他们一见钟情,相爱了,爱的死去活来,但是最后他们还是分手了,分手理由也很简单,这个“纯洁”女孩说:我不再喜欢你了,因为你无能,没有前途,有事没事只会在那条小路上溜达。她喜欢有志向有抱负的男人,而不是他……
一阵风拂过,他的头上感到了丝丝凉意,是啊,因为现在的他已经“聪明绝顶”了,光亮的头顶和其他部位的白发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老艺术家,满脑的智慧与灵感。“下雨了……”他轻轻呢喃,是啊,头顶没有头发,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绝顶”上,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的心里还有那个金色长发的大眼睛姑娘,只不过感觉很陌生,熟悉的陌生人……她想要嫁一个有志向有抱负的男人,她和这个男人生了孩子,但是男人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成就。而曾经被她骂过无能、没前途的安油拉却当上了潘多拉星球球长,取得了大成就,执掌星球一切大权。
安油拉躲进一间茅草屋,茅草屋就在小路附近的不远处,它能存活到现在少不了安油拉的功劳。这是陪伴他童年和青春的伙伴,他怎么忍心将它抹除。这好,刚刚下雨,他就刚好躲在了这小茅草屋里。雨声、风声,还有老头轻轻的哼唱声,小路、不远处的茅草小屋,屋里的白发老人,当然,还有乌云细雨,这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他在回忆,回忆着曾今,也怀念着曾今。虽然此刻嘴里还哼唱着年轻时很流行的曲子,但是再也不能找到当年唱这曲子的感觉了,歌声再也嘹亮不起来了人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青春,在飞速的向前奔跑,怎么追也追不到它了;而衰老与死亡很快就要追到你了,是怎么逃也逃不掉了……他不知道他还能担任几年的球长,但他在心里发誓,只要自己还在这个职位上的一天,都要做能和这职位分量一样重的事,对得起这个职位、对得起潘多拉人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球长是在想什么呢?他的样子看上去好悲伤……”不远处一个撑伞的年轻人对穿雨衣的年轻人说道。
穿雨衣的年轻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他想着很多东西吧……”他与撑伞的年轻人对视,“如果你也能活到几千岁,你就知道球长在想什么了……”
撑伞的年轻人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那爱德副球长为什么要我们跟踪安油拉球长呢?”
穿雨衣的年轻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等回去我们只要汇报情况给爱德副球长就行了。”
三天后,麦里斯伦的实验室里。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安油拉球长和爱德副球长,还有麦里斯伦的小助理。
麦里斯伦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腑着身子揉压着太阳穴,黑眼圈可以说明他这几天睡得不怎么好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睡……
听到门的响声,他猛睁开了眼睛,充满血丝的眼睛把安油拉、爱德和他的小助理吓了一跳。
蓬乱且油腻的头发、肿大的眼皮、眼睛里的血丝、几天没有剃的胡子,就连白大褂上都是五颜六色的药水……他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疯子”科学家或者说是“疯子”艺术家,也可以直接说像个疯子……
桌面上有他翻到某一页的书,这是化学方面的资料书,资料书下面也压着一本露出三分之二书面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它记录了麦里斯伦每一次失败的配置药水过程。烟灰缸里满是烟头,旁边则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是麦里斯伦的全家福……
“你们还是来了……”麦里斯伦努力的保持自己脸上的微笑。
麦里斯伦环视了麦里斯伦的实验室,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轻轻的说了句:“你辛苦了……”
麦里斯伦自嘲的笑了起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发明出这种拯救潘多拉星球的药水……”
爱德走到麦里斯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经尽力了……”
“不,我没有尽力!”麦里斯伦拍了桌子一下,响声之大可见他力度之大。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怎么会允许别人说自己尽力了呢?他更情愿听到别人对他的是唾骂,而不是安慰,唾骂说明他做的还不够好,而安慰却就像是隐隐约约的说,你也就这水平,你也就这能力……这么争强好胜的他又怎么允许别人说他尽力了呢……
“我能研究出来的,你们相信我,相信我!”麦里斯伦眼睛里透出哀求,希望球长和副球长能相信他,他紧紧攥住的手能证明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急切。
安油拉点头说:“我们相信你,看在你这么辛苦,我们要放你几天假了,我的提议爱德也同意了。”
听到这里,麦里斯伦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他怎么听这话都是在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更好的科学家来继承你的“重生”计划实验了,你可以安享晚年了……
麦里斯伦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竭力的喊叫道:“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找人替代我的位置,还没有人能达到研究这项实验的水平,除了我以外。他会毁了这个实验的!”
安油拉和爱德互相望了望,知道了麦里斯伦现在想了什么,安油拉走到麦里斯伦面前,“不不不,我们并不是找人替代你,只是看你太辛苦,所以想让你休息休息,没有人能够替代你完成这项伟大的实验,等你回来后继续工作,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真的是这样吗?”麦里斯伦问道,希望安油拉和爱德没有骗他。
安油拉和爱德又相互看着笑了笑,“我们发誓,没有骗你,等你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麦里斯伦终于是看上去放松了许多,原先有神的眼睛就像突然被抽空,慢慢变得浑浊,“是啊,我想我是该歇歇了……”
他呆呆的看着桌上的某处,安油拉和爱德沿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只见桌上摆着几张泛旧的照片,照片上的一家人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
“如果实在不行我们怎么办?总不能饿死在潘多拉星吧……”麦里斯伦无力的问,他已经做好了不能研究出生命药水和最坏的打算,万事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雨绸缪,这是必须的。
爱德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最坏的打算,便是逃离这个星球……”
安油拉接着说,“我们正在努力搜寻适合我们居住的星球。因为现在的潘多拉星已经生灵涂炭,我们要么会没有食物被饿死,要么会没有植物缺氧窒息而死……预计我们现在的食物还够吃四十年。”
“什么?四十年……莫非潘多拉星人就只能再活四十年了么?”麦里斯伦双眼空洞,自己真的能在短短四十年使潘多拉星球起死回生么?整个星球近五十亿的人民的命运都握在了自己手中……四十年,真的能创造出奇迹吗?
安油拉摇头,“不,确切的说,我们并没有四十年的时间去改变,只有二十年!根据现有的植物生长状况和星球的空气量推算,我们只有二十年的时间!”
听到这里,麦里斯伦更是差点瘫软在地,他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安油拉安慰道:“相信我们能挺过难关的,我看你不是快要成功了吗?枯黄的叶子能一瞬间变绿,你离成功已经不远了!”
麦里斯伦看着安油拉笑了笑,眼神里透露着“你真无知”四个字,他缓缓说:“你错了,这个实验并不像你看上去那样简单。按照自然正常发展规律,这个实验预计在一千年左右会被科学家突破,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一千年完成这个伟大的实验……你说,这种可能性能到达多少。”
“几乎不可能!”爱德坦诚的说。
麦里斯伦抱头蹲下,自责道:“都怪我,没能更快的研究出激光枪!害得土地变质这么严重……”
安油拉又拍了拍他的肩,“你真的尽力了……”
麦里斯伦沉默了许久,突然满眼泛光的看着安油拉说道:“对!我只要用更多的时间研究,就一定能提前把它研究出来。所以,球长,我恳求你取消我的假期,我会尽早的发明出生命药水的!”
“不,正因为要你提早把它研制出来,所以才要放你假,我现在以潘多拉球长的身份命令你,停止手头工作,休息一个星期,立即执行命令!”安油拉声音高昂了起来,有一种统治者特有的威严,不再是平常的一副和爱的样子。
“是!”麦里斯伦行了个军礼。
安油拉替麦里斯伦整理了一下衣领,“锐气不减当年啊,对了,我有个事要问你。”他终于要问麦里斯伦这个事情了,因为他已经询问过爱德以及自己的手下,现在已经证实了他的想法。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都交往这么多年了,感情不比那些亲生兄弟姐妹的差,说出来大家都痛快!”麦里斯伦一脸坦诚,自己并没有隐瞒着安油拉什么,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问就让他问吧!
安油拉并没有直接问他想问的问题,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魔之泪你知道吧?”
麦里斯伦回忆着,“我记的不错的话,‘魔之泪’是魔族的圣物,也是力量最神秘的器物,魔族始皇曾用魔之泪独自一人战胜了上百名强悍神灵,不过这只是个传说,魔之泪也因此而得名。”
安油拉眼神里透着犀利,“没错,魔之泪确实存在,但是它是不是真的拥有神秘力量任然是一个迷。如果它真的有神秘力量,为什么我们剿灭魔族当晚魔皇没有使用它?更奇怪的是……”
麦里斯伦问道:“是什么?”
安油拉摇头,“看来魔之泪不在你这,它不见了,我找遍了魔宫里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所有手下,都没有它的下落。”
麦里斯伦手托下巴,“他们极有可能把魔之泪藏到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把魔之泪藏在了魔女女婴的身上!而我们送走女婴的当晚并没有发现!而且这种可能性大于藏在什么安全的地方……”安油拉说出了他最不想发生的一种可能。
麦里斯伦又推算道:“如果魔女有魔之泪的相助,别说是被称为‘潘多拉第一人’并且拥有屠魔刀的林,就是三十个有屠魔刀的林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啊……”
安油拉拿起麦里斯伦一家人的照片,“这么说,林死定了?”
麦里斯伦点头,“可以这样说。”
安油拉的手指在照片上小男孩的脸上抚摸,就像是真的在抚摸小孩一样,“同样作为父亲,你比他幸运的多!那是不是现在可以这样说,潘多拉人的命运就只有两种,一、在潘多拉星被活活饿死;二、被回来复仇的魔女灭掉……而作为球长的我,却无能为力。”
麦里斯伦给安油拉和爱德各倒了一杯自己酿的酒,“不,我们不能看着潘多拉星人毁灭,虽然我们不能阻止灾难的发生,但是我们可以尽可能的避免!”他举起酒杯,“相信我,我可是潘多拉无人能及的科学家,人们的命运在我的手中,我怎么可能会松懈和放任不管!”他看向安油拉,“首先,你们要相信我的能力。”他又看向爱德,“其次,要相信我的责任心!”他将陈酿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