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飞,我们怎么办?”穆星彻呼吸急促,压低嗓音问坐在他对面的池羽飞。
池羽飞脸上一片淡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将手中竹筒拧紧,微微阖上双目,静寂笼罩着两人。
“这些野兽呼吸低沉,且频率一致,应该是潜伏在我们周围的数个沙丘之后,最近的不到百步,如此距离仍未发难,这群野兽应是有首脑领导。“
“沙狼……”
“嗯,穆兄与我想的一样,咱们应该是遇到了沙狼群。“池羽飞仍保持着低沉淡然的语气,很难想象一个人竟能有如此临危不惧的定力。
穆星彻呼吸更加急促,他的心中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仇恨以及对复仇的渴望,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多次提着星竹枪在沙漠中游荡,他期待着与沙狼的相遇,期待着也能在沙狼群中浴血甚至死去,这样,也许他就能与父母再一次团聚了吧。
穆星彻的双眼迅速被血色充满,然而他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池羽飞,说道:“羽飞,沙狼王孤傲狂戾,必是独自守着一个方向,其他的沙狼绝不敢靠近。”池羽飞点了点头。
“你再凝神听一下,哪个方向兽息粗沉单一,必是这群沙狼的狼王所在。”穆星彻斩钉截铁地说道。
池羽飞点了点头,再次闭上双眼,深深吸气,似是要将周围剩余的空气都吸入自己的腹中。新日疲倦地散发着慵懒的光芒,照在池羽飞白净的面容之上,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副情景,还会误以为这美男子原地打坐睡意颇深了。
片刻后,池羽飞忽地睁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边,低声说道:“正北方向,你……“池羽飞话音未落,穆星彻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北方射出,瞬地消失在错落起伏的沙丘之中。
池羽飞被穆星彻这毫无征兆的动作弄的惊讶不已,但他的动作却无丝毫慢怠,只见他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牵起在一旁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沙驹,紧随穆星彻飞出的方向奔去。这时,四周的沙丘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狂野的嚎叫。
数百匹大小不同、毛色各异的沙狼,呲着锋利的牙齿,瞪着冰冷的眼睛,与池羽飞和沙驹的距离越来越近,池羽飞手执利刃,提防着四周随时有可能猛扑上来的猛兽,沙驹百里也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双翼怒立,不停地打着响鼻。
池羽飞一边缓慢地后退,一边喊着:“穆兄,穆兄!你在哪?你怎么样?“没有任何来自穆星彻的回音,池羽飞心道不好,但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有任何一只沙狼发难,他的利刃必会瞬间刺出,索去它的性命,只是如此多的沙狼,想保住穆星彻的沙驹,倒是件困难之事。
忽然,一阵风由北而至,竟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池羽飞心念一动,转身一个飞跃,跨上了沙驹,向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奔去,沙狼群见状也是紧随其后,尘土四起,如同沙漠上卷起一阵风暴。
转过了几个沙丘,忽然狼群全部停止了追逐的步伐,停在了原地,呜呜地低鸣起来,池羽飞勒住沙驹,向前方定睛寻找着穆星彻的踪迹。
一匹体型硕大的白色沙狼,躺卧在地上一动不动,沙狼的左眼上,插着一只长长的星竹长枪,枪尖完全没入了沙狼的眼中,血液从枪尖四周涌出,在沙狼巨大的头颅上汇成一条红色的河流。沙狼的尸体旁边站立一人,正是穆星彻,他双肩不住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
池羽飞跳下沙驹,牵着它走近穆星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新日西斜,狼群中似乎是有几只较为大胆的,轻轻地凑上来靠近如沙丘一般巨大的沙狼王的尸体,有一只试探地用鼻子嗅了嗅沙狼王的肚皮,试了几次后,它似乎已经确信这平时不可一世的狼王的死亡,竟是呲开大嘴,亮出了它两排明晃晃如尖刀的牙齿,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贪婪像瘟疫一样在狼群中蔓延开来,无数只狼蜂拥而上,对着狼王的肚皮一阵撕咬,毫不理会站立在一边的穆星彻和池羽飞二人。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就算这狼王生前暴虐凶恶,毕竟也是这些沙狼的同类,死后竟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此等下场也真是凄惨。
池羽飞小声与穆星彻说:“趁着狼群分食这匹巨狼之时,我们还是远离为妙。”穆星彻点点头,用袖子揩去眼角的泪水,把长枪用力拔出,沙狼们仍是忙于撕扯它们死去领袖的身体,没有一只抬头看向它们。
穆星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望着沙漠的尽头,高高地挥舞了几下手中仍淌血的长枪。
这时,狼群中竟传出一个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声音沙哑刺耳,让人觉得如同数只沙狼在耳边嚎叫一般:“哎呀哎呀,这好好的皮囊,浪废了……”
这数百匹方才如饿鬼般的沙狼,此时竟变为一群丧家之犬,它们全都夹起尾巴低垂着头,就连尖尖的耳朵也耷拉下来,将闪烁着凶光的獠牙收回口中,狂野的嚎叫被顺从的低吟代替。
狼群如同被人指挥着一般,缓缓分开,中间形成了一条通路,可以看到路的尽头,沙狼王的尸体已经无法分辨,如同一滩烂泥摊在原地,烂泥的中央被众狼啃食出一个巨大的洞口,里面的深邃黑暗,吞噬着试图进入洞中的一切光芒。
一个黑影缓缓从洞口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方才穆星彻和池羽飞二人听到的刺耳声音:“这几日还真是有趣的很,昨日捡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姑娘,今天又抓到两个漂亮的小子。“狼群附和着黑影的话语,齐刷刷地伸直了脖子,仰天长嚎。
穆星彻和池羽飞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是惊异之色,池羽飞轻轻地摇了摇头,穆星彻明白,他的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先弄清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他紧张地握了握手中的长枪,目光牢牢盯着前方。
黑影向二人缓步走来,在二人的眼中也慢慢清晰起来,却让他们的惊异之情越来越盛。
这黑影,分明是一个人,如假包换的人类,但样貌却是诡异非常,他的个头低矮,也就到穆星彻的腰间,全身被一层如薄膜似的透明东西包裹,头上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胡须,活脱脱的一枚生有七窍的尘鹰卵蛋,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从双眼往上的头部,不同与他淡褐的肤色,而是煞白的,如同死去多日失去血色的尸体,几条青蓝色的血管在头顶清晰可见,恐怖异常。
黑影走到了距离二人不到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一双深黑的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穆星彻和池羽飞,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嘴里念念有词:“嗯,嗯……好……“
穆星彻握着星竹长枪的手不由得加了三分力道,他用目光审视了这怪人身后的狼群,心想这个距离,自己奋力一枪完全可以结果掉这个怪人的性命,但这数百匹沙狼要是一拥而上,自己和池羽飞可就难以招架了。
但对面的怪人竟如同看出了穆星彻的所思所想,桀桀一笑,说道:“小子,想宰了我然后逃命,又忌惮这群饿狼是吗?“没等穆星彻有所反应,这怪人竟是嗷地一声长啸,只见他身后的数百匹沙狼,如同得到了大赦的犯人一般,四散逃去,不到片刻已是跑的干干净净。
怪人又是一声怪笑,说道:“怎么样,看我的狼崽子们是不是很听话?你们……“他转过头去,似乎是想为二人确认沙狼群确实已经离去,穆星彻心道一声好机会,挺枪便向着怪人的胸膛刺去。
然而,穆星彻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他只感觉枪尖触到了一道坚硬的墙壁,随后便被怪人随手抓住了。
“小子,够无礼,我这还没说完话,你着什么急。“怪人的手轻轻一抖,穆星彻手中的星竹长枪竟是断作数截,哗啦啦散落地上。
穆星彻心中吃惊不小,要知道这星竹长枪是选取万里竹林最坚实质地最好的星竹所作,枪尖由族里最好的星竹工匠巴英打磨,用星竹叶混合其他材料的特殊药液浸泡,再由其他数个竹匠经过多道工序硬化韧化,制作过程要历经整整百个星日,就算是沙犰坚硬的骨质外甲,星竹长枪也能轻而易举地穿出个窟窿,但这怪人竟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还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星竹长枪摧毁。
“你看这模样俊美的小子,人家多规矩。“怪人用手轻轻掸了掸被枪扎中的地方,就像此处是刚刚不小心蹭到了些许灰尘,看着池羽飞露出两排森森的牙齿,令人毛骨悚然地笑着。池羽飞背着的右手本已紧握住剑柄,此刻只得缓缓地松开。
“放心吧,我不要你们的命,比起杀人,我更喜欢被人伺候着。“怪人阴恻恻地说道:”那群狼崽子,就会捕猎杀生,哪有人好,端茶送水,生火造饭……“
“所以,小子们,想活命就听我的话,乖乖地跟我走。“怪人脸上仍挂着可怕的笑容,但语气却是不容半点质疑。
穆星彻的脑中急速转动,思索着如何才能逃出这恐怖的狼王腹中之人的魔掌,却被池羽飞拽了拽衣角,池羽飞压低声音对他说:“刚才他说的话我有些在意,我们先顺着他。“
“咬耳朵吗?想商量怎么跑?我劝你们打消这个念头。“怪人诡异的脸上仍旧挂着那令人作呕的笑容,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池羽飞将腰间剑鞘解下,掷入面前的沙中,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怪人哈哈大笑,刺耳的声音在沙丘之间环绕,让二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我叫贝空牙,你们以后称呼我贝王。“说罢,贝空牙一转身,方才跑散无影无踪的狼群片刻之间从四周蜂聚而来,围拢在他的身边。
“什么!遭遇沙狼群全部阵亡?”袁天放猛地站起,双眼紧紧盯着垂首站在对面的李柱风,“杨毅和那几名尖竹锋,是部族最精锐勇厉的战士,再说那人怎么会……”
李柱风默默地递上一个竹简,说道:“天放族长,这是方才尘鹰送回来的手信,上面写着已遭沙狼群团团包围……“他抬起头,看着袁天放,说道:”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们的朋友,你难道忘了方大哥…… “
袁天放双目充血,狠狠地瞪着李柱风,嘴角抽动了数下,却没说出任何话,转身走出了毡房。
“武英,武勇!备战甲、沙驹!和我一同去北漠!“袁天放对着毡房外厉声高喝,二人不敢怠慢,忙着跑去准备了。
李柱风跟在袁天放身后,轻声地说:“天放,你可是绿尘的族长,你要是有什么闪失,绿尘就乱了,你要三思。“
袁天放转身,再次用他尘鹰一般的双眼注视着李柱风,说道:“就是为了绿尘,我才必须避免星逝带来的灾厄。柱风哥,我们十二人为了绿尘人的自由,为了建立绿尘自己的部落,把我们最珍贵的人都牺牲了,你看看……“袁天放用手指着前方大小林立的各式毡房,说道:”二十个星历年,我们绿尘族从最开始不到千人,现在已经超过万人,如果真像那个人说的星逝会让村毁族灭,这个责任,我承担不起!“
这时,远处一人跑来,一边跑一边喊:“义父……义父……“正是守着北门的赵追尘。
随着声音传入耳中,赵追尘也来到了二人近前,他将星竹长枪放在地上,恭敬地向袁天放和李柱风各行了一个断竹礼。
袁天放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因愤怒涨红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和蔼之色,问道:“追尘,你说,怎么了?“
“义父,尖竹锋的锋长杨毅回来了!“
“什么?”二人仿佛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袁天放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人在何处?”
“他沙驹把他驮回来的,整个人都跟被血浸了一样,人事不省,我送到柳燕大夫那里了。”
袁天放闻言,再未发一言,急匆匆向着医官柳燕所在的毡房走去。
李柱风阴沉着脸,看了眼赵追尘,转身跟随着袁天放行去的方向,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尘皇已是有许多星日没有上朝了,什么情况?“烛火的照映下,说话人的面上充满了忧虑的神色。
“尘皇又不是头一次这样了,他老人家后宫佳丽那么多,哪有空管什么朝政,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来,喝酒!”对面的人端着兽头酒觥一仰脖,然后使劲打了个嗝。
“酒入欢肠酒更欢,酒入愁肠愁再翻;把盏不谈家国事,莫把美景换荒田。”
“我说赤诗啊,你这不自己都说了,喝酒的时候,就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喝酒!嗝……”
“赤酒,你真枉了你这名号,嗜酒如命,却沾酒便醉,真不知道当初尘皇选赤尘十将时怎么昏了头选你……”赤诗说到最后一句,自知语失,忙不迭地捂上了自己的嘴。
赤酒倒是毫不在乎,居然站了起来,说道:“选我还算昏头!那老儿选个毛都没长齐的白脸娃娃做赤翼,统领咱赤尘十将,这才叫昏头!我赤酒还真就不服他!“他红着脸吵嚷着,说道最后激动处,竟把手中酒觥扔了出去。
“人人都说诗酒不分家,你们二人还真是亲密。“一个人影从黑暗出转出来,手中握着赤酒扔出的酒觥,另外一只手摩挲着觥上的兽头,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容,竟是之前在赤尘皇前通禀星逝之事的赤奇。
“哼!你这家伙,不是每夜观星预测国运,跑我这里来干什么!“赤酒从赤奇手中一把抢回酒觥,自顾自地斟满,然后一饮而尽。
“自从赤翼被派出之后,尘皇就没再上过朝,是不是?“赤奇自问自答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赤酒抹了把嘴,将空酒觥往桌上重重一放,双眼迷醉,但眼的中心却绽放出光彩。赤诗也将目光转向赤奇,准备仔细倾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赤奇用他那独特的嗓音继续问道:“你们上一次亲眼见尘皇大人是什么时候?”
赤酒挠了挠头,说道:“上次?不就是十多个星日前?咱们一同被尘皇召见,讨论绕道北伐之事么?”
赤诗手握酒觥,轻轻地晃着:“眼见不为实,耳听亦有痴;帘帐隔真颜,愚人不自知!”
“摇头晃脑的,你骂谁愚人呢!”赤酒本以被酒精催红的脸变成紫色,用手指着赤诗,“不过,还真是,尘皇好像一直都在金尘殿的后殿之中,好久都没看到过尘皇的脸了……”
“上次见到尘皇大人的真容,应该还是在去年新日季的祭祀大典之上吧。”赤奇幽幽地说道。
“对对对,我也是,之后每次再去见尘皇,都是隔着那个厚厚的屏风。”赤酒忙不迭地附和着,赤诗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一年多来,每次尘皇召见我们,赤翼都不在?”赤奇神秘地看着二人,继续道:“而尘皇派赤翼出去办事,这段时间他就会不上朝?”
赤酒挠着大脑袋,似乎是在努力地回忆着,赤诗用惊讶的目光望向赤奇:“你是说……“
“这次尘皇派赤翼去北漠,他至今尚未返回。还有两个星日便是尘皇的寿诞之日,我们何不一同去求见尘皇,问个明白。当日升阳时分,我在金尘殿门前恭候二位!”赤奇说完,一转身消失在阴影之中。
“还真是啊,尘皇寿日,又要花心思准备礼物……”赤酒再次端起了酒觥。
“沙起不见辉煌宫,尘落掩尽白骨隆;莫怪天道降乱世,人心才是万恶丛。“赤诗摇头叹气,也将觥中烈酒一饮而尽。
“放开我!你放开我!”一阵嘈杂的喊叫声,将池羽飞从睡梦中吵醒。
池羽飞努力地让双眼适应着昏暗的环境,凑近声响发出的位置,方才看清,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身影用力地拽着另外一个人的双臂,被拽的人正是穆星彻。
池羽飞单手探出,奔向高大身影的咽喉处,想一击为穆星彻解困,此时却忽听得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传来:“力奴,住手。”
池羽飞猛地收回带着杀意的手掌,只见那个名叫力奴的高大男子听到女子的话语后,迟疑片刻,最终仍是不情愿地甩开了穆星彻的双臂。随着脚步声,一名女子来到了二人的身旁。
“力奴,这二人初来乍到,不懂得规矩,你先出去。”女子缓缓地说道,话语中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口吻。
力奴闻言,缓缓点头,走向女子进来的方向,隐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女子也未同穆星彻和池羽飞二人讲话,只是默默地点起数只蜡烛,摆放在各个角落处,黑暗的处所在烛火摇曳的光芒下顿时有了生机。
烛光同时也映照出说话女子的面容,尽管她用面纱遮盖了口鼻,但她的眉眼秀丽,让人更添遐想,尤其是她的一双明眸,闪烁着空中灿烂流转的星光一般,流露出如水般的神韵,让穆星彻和池羽飞二人不约而同的心旌一荡,三人矗立在原地,半晌都没人出声。
最终还是池羽飞打破了尴尬的寂静,问道:“请问姑娘,此地是哪里?“他们被贝空牙擒住之后,这沙狼王竟不知从何处唤来两头身形巨大的沙狼,比之死去的白色沙狼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让二人乘在沙狼的背上,并用厚厚的粗皮袋子将二人的面部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里是贝王仆人的住所。”女子淡淡地回答,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池羽飞。
“什么住所!这黑乎乎的破洞,洞口还挂着大锁,哪里像给人住的?牢房还差不多!”穆星彻也回过了神,跳着脚又喊叫起来。
女子转过了头,眼中含着笑意,又是淡淡地说道:“咱们做奴的,有个地方遮风避雨,还得感谢贝王。大漠里缺水少食,又多戾兽毒虫,咱们这些脱离了群族的人,难得能活出几个星日,还是贝王仁慈,给咱们提供住所,还有饭食,喏。”女子像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取出了两个兽皮做成的皮囊,皮囊开口处,散发着阵阵肉香。
“贝王贝王!你……“穆星彻正想再逞强几句,却被池羽飞扯了扯衣角,后面的话生生咽回了腹中。
池羽飞向着女子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姑娘!“伸手接过了皮囊,探手取出里面的食物,竟是一只烤的喷香的尘鸡大腿,他笑着将鸡腿递给穆星彻,向女子再次鞠躬。
穆星彻接过了鸡腿,不情愿地向女子行了一个断竹礼。
“你是绿尘族人?“女子惊奇地问道,穆星彻刚把鸡腿塞到嘴里,只得点了点头。
“你不是赤尘族的吗?“女子又转身过来询问,池羽飞笑着,答道:“姑娘说的对。”
女子又惊讶地打量了二人一番,问道:“绿尘和赤尘,不是……”
池羽飞笑着打断了女子,说道:“不才现已是流民,与赤尘了却一切关系了。承蒙姑娘饭食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听得此言,竟是别过头去,昏暗的烛光下,可以看到她眉头微蹙,眼角闪烁。过了片刻,她自知失态,便忙地转过身去,再次用淡淡的语气说道:“贝王的宫中,咱们都应将过去抛弃,用贝王赐的名字过活,你们叫我琴奴就好了。“
“谢谢你啊,琴……琴奴,鸡腿真好吃!“穆星彻挥舞着吃了一半的鸡腿说道。
“琴奴……琴奴……“池羽飞一手紧握着装满食物的皮囊,一手捂着嘴若有所思。
“杨毅怎么样了?“袁天放看着面容憔悴的医官柳燕,焦急地问着。
“天放族长,他现在还是处于重度昏迷,现在我已把他身上的伤口都用日光草灼合,也给他服用了生血的沙枣汤,但他失血太多……“柳燕长叹一声,双眼泛起红色的血丝。
“柳燕,你辛苦了,别把自己累垮了。“袁天放语气中带着愧疚,继续说道:”我知道不用说你也会尽力,但我还是想请你一定要把他救过来,杨毅是我最得力的锋长,这次尖锋们出事都是我的责任,我想听他亲口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放族长,我没事,看今晚吧,如果他能挺过去,就还有希望,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请天恩护佑了。” 柳燕轻轻地说着,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漫天冰冷的星光。
“好吧……我知道,你其实比我还要焦急,他一定会好的,你……”袁天放欲言又止,转身对身后的卫士说道:“武英、武勇,今晚你们兄弟俩守在这里,柳大夫有任何吩咐,务必马上去办!杨毅锋长如有好转,立刻通知我!”武英和武勇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向袁天放行了断竹礼,答道:“是!”
柳燕收回遥望天际的目光,向袁天放深深施礼,便转身回到了医馆毡房内。
毡房厚重的门帘刚刚放下,柳燕俏丽的面庞上,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流下。她的双肩不住地颤抖,用双手紧紧地捂着嘴,不想让外面守卫的武氏兄弟听到她的悲伤。
“沙场征战血纷飞,
烽烟舞、刀剑歌、几人回;
望穿大漠心憔悴,
星流转、日轮换、盼他归。
竹林树小筑,
不知屋外寒与暑;
举箸味皆苦,
只念故人身何处、身何处……”
柳燕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杨毅,他的脸庞由于缺少血色而苍白,但神色却是恬淡安静,如同熟睡中一般。
“毅哥,你总是说喜欢听我哼这个曲子,我每次都说你是尖竹锋,成天在外面很危险,这曲子不吉利,但你总是笑着说我傻,说我瞎担心,还说你不怕受伤,因为一受伤我就可以给你医治,这样就能和我多呆几个星日……“柳燕哽咽着抚摸杨毅短的扎手的头发,喃喃地说着。
这时,一只大手搭在了柳燕的肩头,柳燕一惊,手中盛着沙枣汤的碗差点脱手掉落。她回头一看,看见一个中年人站立在自己身后,武英和武勇站在这个中年人身后,脸上写满了歉意,这个中年人,正是李柱风。
李柱风脸上写满了关切,说道:“小燕,我过来看看,但寻思着挺晚的,没让武英武勇通报,吓到你了?“
柳燕忙抹了抹脸上残存的泪水,摇头说道:“没有,李叔,没有……“
“杨毅怎么样了?“李柱风问着,又将关切的眼神投向了病榻之上。
“血都止住了,今晚要是能挺过去,应该没有性命危险。“柳燕也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满脸都是爱意。
“嗯,今晚,一定要好好看护着他,我去跟天放族长说说,以后不要让小毅再当尖竹锋了,省得你天天担心受怕。“
“李叔,咱们每个族人都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他是自己选的这条路,他这个人,执拗的很。“柳燕看了看手中捧着的汤碗,说道:”汤要凉了,我得给他服下。“
李柱风点点头,说道:“你们两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啊,杨毅伤成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让我好好看他一眼。”说罢,他也没等柳燕同意,便凑近了床边。
柳燕正待再说什么,李柱风却大喊了起来:“不对啊!柳燕,你快来看看!”
柳燕心头猛地掠过一片不祥的阴影,她忙将手中的汤碗放下,来到床边查看。
“小燕,你看看,杨毅他……!”李柱风慌张地说,然后他又急急抬头,对着一旁站立不知发生了何事的武氏兄弟喊道:“快去!把天放族长喊来!”
袁天放赶到了医馆毡房,迎面第一眼便看到了李柱风,李柱风表情悲伤,对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便走到了毡房外。他急急来到杨毅床前,看着已哭红双眼的柳燕,心中便凉了半截。
“天放族长,毅哥……毅哥他……去了……”
袁天放双拳紧紧地攥着,掌心渗出了鲜血。
毡房外,李柱风匆匆地走着,很快回到了自己住的毡房之内,看到他进屋,吴大婶高声询问道:“老李,你怎么回来了?杨毅那孩子怎么样了?“
李柱风疲倦地走到温暖的炉火旁,一屁股坐在地上,轻轻地说道:“唉,死了,可怜啊,他还这么年轻。“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一根细长的沾满血渍的竹针投入火中。
穆星彻的嘴里叼着早已没有任何味道的鸡骨,双手抱头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心中思绪翻涌,父母的离世是否与这怪人贝空牙有关,如何才能逃离沙狼之王的魔掌,还有这家伙会怎么对待他和池羽飞二人……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池羽飞,他从刚才那个女子琴奴离开后,便一直一言不发,似乎有满腹心事。
为什么要离开绿尘部落,离开那些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的族人们,离开安全的万里竹林的怀抱,就这么傻乎乎地跑出来到这北方荒漠之中,面临这些以他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应对的危险。
最后一点烛火熄灭了,一颗流星,闪烁着斑斓的光彩,从穆星彻的脑海中呼啸而过。在黑暗的洞穴里,穆星彻觉得自己如同漂浮在浩瀚无边的黑暗星空之中,只有这颗飞逝的流星在他身边,他和流星一起飞翔,照亮前方无尽的黑暗。
对,为了找到这颗美丽的星,我什么都不怕!什么困难也阻拦不住我!穆星彻想着,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这颗星一定也在召唤着他,期待着他,盼望着与他的相聚。
隔壁的牢房当中,少女忽地抬起头,她用掌心触摸着身边冰冷的石壁,呼吸加速变得急促慌张,使劲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不……不……为什么……还是来了……”
“琴奴!琴奴姑娘!”穆星彻站在牢房的栅栏后面,看到路过的琴奴,便大声叫喊起来。
琴奴听到穆星彻的喊声,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还是走了过来。
“琴奴姑娘,谢谢你今天的鸡腿,真的很好吃。“穆星彻搜肠刮肚,寻找着和她攀谈的话题。
“贝王吩咐的,不能饿着你们。“琴奴眼中仍是含着笑意,但还是警惕地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那个,怪……贝王,他准备什么时候见我们?“穆星彻焦急地问道,还没等琴奴回答,他又追问道:”他是不是又带着那群沙狼出去了?“
“算上你们俩,贝王这几星日已经带回来三个人,应该是会休息一阵子了。”说完,琴奴扭头便欲离开。
“哎,你别走啊!”穆星彻赶忙喊着,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准备怎么处置我们?”
“贝王带回来的人,都在全心全意地为贝王服务,你们也会一样。”琴奴上下打量着穆星彻,继续道:“这里所有的女奴都会由我安排任务,而负责管理男奴的就是今日与你拉扯的那个力奴,你啊,今后可得小心点儿,别再得罪他了。“
穆星彻看向栅栏上那巨大的石锁,心想如果像琴奴说的这样,那么她和那个力奴手上,应该是有可以打开这个锁的钥匙。
他心念一转,忽然痛苦地起来,一边一边对琴奴说道:“琴奴姑娘,啊不,琴奴姐姐,我肚子疼……好疼……“
琴奴用怀疑不定的目光看着他,他只好装作疼痛难忍,用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腹部,蹲在了地上。
琴奴终于还是走近了栅栏,仔细地看着痛苦的穆星彻。“哎呦,你……那鸡腿……是不是……”穆星彻偷偷地瞄着琴奴,继续表演着,期待着琴奴能够打开牢门,靠近他时,他便一击将她打昏,然后跟池羽飞一起逃之夭夭,离开这昏暗阴冷的鬼地方,等那个怪人狼王贝空牙发现的时候,他们早就跑远了。
琴奴果然是信以为真了,她也焦急地说道:“怎么可能,那是今天沙狼刚捕到的几只尘鸡,大家都吃了,怎么偏偏是你……”
“偏偏是他吃多了,是吧?穆兄。”一个男子声音传来,穆星彻心一沉,抬头看去,正是池羽飞。
“琴奴姑娘,你放心吧,他没事,我扶他回去休息,一会儿他就会好了。”池羽飞说着,弯下身来,将穆星彻搀扶了起来。
穆星彻着急地冲着池羽飞又挤眼睛又撇嘴,而池羽飞就像压根没看见一样,双眼直直地盯着琴奴,问道:“琴奴姑娘,你也是赤尘人吗?“
琴奴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紧接着说道:“之前说过了,咱们现在都是贝王的人,以前是谁,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
“哦,那倒也是,敢问姑娘的右侧脸颊之上,是否有一枚赤红色的胎记?“池羽飞波澜不惊地说着,却如同在琴奴的心里响起一声炸雷。
琴奴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右边的脸颊,池羽飞说道:“琴奴姑娘放心吧,你的面纱还在,遮挡的很严实。“
琴奴忙将手收回,努力地掩饰着心中的慌乱,说道:“公子莫再取笑我了,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快照顾你的朋友吧。“说完便匆匆地离去了。
穆星彻眼巴巴地看着琴奴离开,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于是他将搭在池羽飞肩头的胳膊猛地抽了回来,气鼓鼓地看着池羽飞,等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是赤尘皇的女儿,赤尘国的公主,赤琴。“池羽飞好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着,然后默默地走回了牢房深处,只留下一脸惊愕的穆星彻呆呆地站在原地。
高耸入云的城楼之上,一名兵士仔细地注视着沙钟,这是一个漏斗状的容器,当其中所有的沙子都通过容器底部的开口处漏出之后,浮在沙上的一枚空心铜球才可以通过开口处,掉落在下面的铜盘之上,发出叮的声响,兵士忙向城楼上大鼓的方向挥手示意,兽皮制成的大鼓随即被另外的一名兵士敲响,隆隆的沉闷声音随即响彻城墙内外,城楼上的兵士齐声高喊:“晨光起,清光止;日换星,升阳时!“
赤酒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挠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走着一边喊道:“赤诗,你小子能不能等等我!“
赤诗在他前方数十步,充耳不闻地走着,满脸的严肃凝重。
二人前方,那座宏伟的金碧辉煌的大殿宫门已经敞开,如同一只等待着猎物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宫殿的台阶之下,几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矗立着,赤酒使劲地再次揉了揉双眼,方才看清眼前的这几个人。
“嗬!今天这是刮的那里的风,赤尘十将是不是都到齐了?呃……好像还差几个……”赤酒迷迷糊糊地用手点指起来,“一,二,三……“
一个面容娇美却表情冷峻的女子鄙夷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去,看样子是不想看到赤酒这醉醺醺的德行,赤酒却不知趣地凑到了近前,继续说道:“霜儿,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赤酒话未说完,只见一点寒芒从他头顶降落,叮的一声,一枚飞镖落在他双脚之间,深深地没入石板之中,飞镖上紫色的丝穗随风飘荡。
“还是这么不爱聊天……”赤酒从身后拽出一个酒葫芦,自顾自地往地上一坐饮了起来。
赤诗环顾众人,神色更加凝重,却仍是默不作声。
这时,众人中一个体型健硕、身材高大的人开口了,他的声音瓮声瓮气,比方才城楼上报时的鼓声更令人耳膜震荡,“尘皇寿诞,我们赤尘十将当然需要前来拜贺!”
“嗯,镇守朱尘、瞭尘、望尘三关的赤山你远道而来,可真是不容易啊,嘿嘿。”赤山旁边一个瘦削的男人说道,看他皮包骨头的体型,与骷髅并无二致,要不是他张嘴说话,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有生命的活人。
“赤驷,你驻守的玄尘关离着绝尘城可是更远的,不过对你来说倒不是问题,估计你驯养的那些千里良驹一晚上就跑到了。”赤山如同铁石一般的僵硬面孔露出羡慕的神色。
“那倒是,我还顺便把赤陆和赤霸都带回来了。”赤驷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顺便?赤陆在最西青尘关,赤霸在最东白尘关,你从最南边回来还接着他俩?你会分身术啊?”坐在地上喝酒的赤酒望着赤驷,傻呵呵地问道。
赤驷斜眼看了赤酒一眼,似乎懒得给他解释,又是嘿嘿一笑,便转过身去。
“他当然没有分身术,只不过他的这几匹沙驹却是有些灵性,没人驱使竟然自己就奔到了白尘关,最近东边沙狼闹得厉害,要不是为了给尘皇祝寿,我还真顾不得回来。“一个憨厚的壮汉耐心地给赤酒解释着,他便是赤霸,赤尘十将之一,负责镇守东方白尘关。
这时,从大殿的门口传来了来自大殿深处的声音,声音洪亮高亢,中气十足:“尘皇到!赤尘诸将上殿参拜!“
众人闻言,纷纷迈开步伐,登上面前的数级装饰着各种兽首的台阶,鱼贯进入巨大的殿门之中。
赤诗转头看向赤酒,示意他跟上,赤酒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来到赤诗身边,说道:“要说这些镇守边关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个赤武,身为尘皇身边的禁军头领,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赤诗仍是一言不发,一手抓着赤酒的胳膊,拽着他一同进入了黑漆漆的巨口之中。
一个黑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中,十二道金光忽然出现,围成一个圆环,只不过,其中一道金光飘摇黯淡,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子玄枵,千年的大计,让你的私念破坏了,如今你成了这样,真是咎由自取。“一个无情的声音响起。
“作为掌星者,你这么做会带来何种灾厄,你自己不清楚吗?“另外一个严厉的话语声紧接而至。
黯淡的金光努力地挺立,声音却无比苍老虚弱:“你们这些老家伙,还是想不通啊。这么久以来,我们都错了,错了……“
声音虚弱地重复说着“错了“,音量却越来越低,金光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于黑暗之中,金光环绕的圆环被打开一道缺口,瞬间被黑暗涌入。
剩余十一道金光全部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如同出现般突然,所有金光齐齐散去,黑暗再次占据了整个空间。
大殿中尽是金梁紫柱,玉砖红墙,通明的灯火将华丽的大殿映衬的更是辉煌灿烂,大殿中央放置着一张装饰着红色四爪尘鹰的宝座,宝座后是一张金色的屏风,屏风宽大,将大殿分隔成前后两部分。
赤奇垂首站在宝座的左前方,他的身旁是一名身着银盔银甲的将士,应该就是赤酒口中的赤武。
众人分左右两边垂首站立,赤奇也从赤武身边走到了众人之中,赤酒隔着刚才那个憨厚的白尘关守将赤霸瞅着他,问道:“赤奇啊,你这是耍什么花样?不是说好殿外等候,你倒好,自己先跑进来了。“
赤奇闻言一笑,也不作答,这时,屏风后一声轻咳,紧接着,站立在宝座旁的赤武高声说道:“尘皇到!除兵!跪拜!“
众人齐刷刷地将身上所带兵刃解下,放至脚边,同时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尘皇万岁!“
屏风被分两边拉开,一个身着华丽皇服的中年人缓缓步出,走到宝座前稳稳坐下。
赤酒将头侧向左边,看着赤诗,轻声说道:“看来赤奇搞错了,这尘皇可是如假包换。”
赤诗紧皱眉头,保持着沉默。
尘皇坐在宽大的宝座之中,环顾了下面的众将,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最终,尘皇的目光落在赤奇的身上,问道:“赤奇,赤翼还没回来吗?”
赤奇抬起头望着尘皇,用他那令人难受的怪声答道:”回尘皇大人,赤翼将军尚未归还。“
尘皇点头,却未再继续问话,一时间,诺大的宫殿之中鸦雀无声,寂静的让人感到恐惧。
赤奇环顾众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尘皇大人,赤尘十将感怀尘皇恩重,恰逢尘皇寿诞,特来拜贺!祝尘皇大人福远至新日,寿长胜万星!”
“祝尘皇大人福远至新日,寿长胜万星!“跪拜众将齐声附和。
尘皇仍是保持着稳稳的姿势坐在宝座之中,面上依旧毫无表情,说道:“难得众将有心,然而目前绿尘未除,沙狼肆虐,近日南方又有海盗滋扰,各位当励精图治,做好赤尘的栋梁,本皇生日,无需拜贺,各自散去吧。“
赤奇咧嘴一笑,说道:“我们给尘皇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尘皇笑纳。“
赤酒挠了挠头,对着赤诗说道:“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准备了礼物?这赤奇又在搞什么玄虚?“
尘皇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呈上来吧。“
赤奇将脸转向尘皇宝座边上的赤武,说道:“那么,请赤武将军……“他没继续说完,而是向赤武微微点头示意。
大殿中寒光一闪,赤武竟是利落地拔刀砍向尘皇,只是一刀,便准确地切下了尘皇的头颅。
如此突然的变故,使跪拜着的诸将皆是一惊,纷纷拿起武器,绷紧神经,一瞬间方才平静的大殿剑拔弩张。
“大家把兵刃放下吧。“赤奇难听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好好看看,这还是咱们的尘皇大人么?“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转到骨碌到大殿中央的尘皇的头颅,被齐齐切断的脖颈上竟然没有一滴血流出,面部依旧如方才一样毫无表情。
“轰隆“一声,大殿的宫门重重地关闭,大殿中回响着赤奇夸张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