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州城的天忽然阴了下来,头顶上的乌云沉甸甸的,就像是被打湿了的脏棉花,或者是火候过了的棉花糖,就这样悬在人们的头顶。
但是住在海边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天气,知道离下雨来风还有很久的时间,所以并没有如何惊慌。
“要下雨了,收认服吧”
范闲回到自己的小院回到书房里。他摸出怀里京都那个妹妹寄来的信,放在那张纸旁,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这一年,庆国的皇帝陛下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改元庆历,年号与国名相同,感觉总是有些古怪,京都里的那些文官贵族虽然表面上不敢有任何意见,但在没有人的角落里总会咕哝几句。尤其是那些酸腐文人,如今不论是今文派还是古文派,不论是国立教育院里的老夫子还是喝粥的小说家,都开始在交付监察院第八处审核的文章里,忍不住提起了意见。
改元的后续就是推行新政,但新政似乎毫无新意,只是整治吏治而已,唯一让天下臣民觉得很新妙的是——就在庆历元年,皇宫里忽然传出一道旨意,内廷开始办报纸了。
报纸? 报纸?没有人那明白是什么玩意儿,直到内廷真正把第一张报纸印出来之后,大家才齐声喔了一声,再没有人把它当回事儿。
因为这报纸是由皇宫独家控制的产物,而且每天的样刊必须经过皇帝陛下的亲自首肯才能付印,所以根本不可能刊登任何会对帝国统治带来麻烦的文章。
“这也算报纸吗?只强调你皇家的事,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让片上写”
范闲见那张薄薄的纸上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无非就是写的什么文胜古迹和前朝的一些杂碎事情。
这种报纸印数极少,整个澹州港也只有两份,其中一份是专供伯爵别府的。
当范闲从奶奶的房里偷出那张下人们议论纷纷的报纸,匆匆一扫而过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张大了嘴,恨不得把拳头塞进去……这是什么年代?居然都有八卦的报纸……还是奉旨督办!
还有一样新政,则是皇家颁布了《通邮法令》,如今的邮路畅通,这样兄妹二人才能悄悄的通信,而不怕被别的人知道。
范闲没有心情去改变这个世界,也没有兴趣去改变这个世界,但当这个世界有某些方面变得和自己以前的世界有些许程度上的相似时,他自然很想知道这些事情背后隐藏着什么。
在这范府他依稀记得
范若若就是那个和自己有点血缘关系的,许多年前曾经在澹州城呆过一小段童年的,长的黑黑瘦瘦的,还没有自己这个皮囊漂亮的可怜小妹妹。
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现在长成什么样子,头发上那几根稀疏的黄毛有没有变黑,有没有变得漂亮。范闲甚至都有些忘记,到底妹妹应该叫范若,还是范若若。
“小丫头,现在你也有十岁了吧,我们相见的日子不远了”虽然自己身体里是个活了两辈子的古怪灵魂,但血脉里总是那丫头的哥哥,平日里关心的确实少了些。前两年范若开始上学之后,便经常从学校里给澹州港寄信
范闲除了修练家传的功法之外,就利用闲下来的时间把前世自己喜欢的一些书籍写下来准备给范若若寄过去
范闲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划过,漂亮的面容上略有忧色。
信纸上是妹妹略显稚嫩的字体,上面写着最近她在京都的生活,进了贵族人家女子才能进的学校,似乎一切如同这个世界每个像她这样的人应该遵循的轨迹一般。
但信里的字里行间,总是会透出些不怎么符合范若若年龄的忧愁来。想来应该是京都府中,大夫人死后,那位生了位公子的姨娘越来越嚣张了,小女孩孤身一人在京都,司南伯又忙于公务,她的日子或许有些小问题。
拣起笔,蘸了些墨水,范闲略思考了一下,开始回信。在信中他写的很隐讳,让妹妹首先多争取一些与司南伯爵相处的时间,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柔弱可爱些,绝不埋怨,但要偶露幽怨。
面对那位姨娘和那个不知面弟弟要历害一些,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要想不被人欺负首先要自己先强硬起来。其次要对下人好一点,尤其是对于司南伯爵的幕僚,要采取那种纯净无辜眼,看着大叔展示无聊仰慕的手段。
并强调不管受什么委屈先忍下来万事等他去了京都在一一找他们算帐
驱虎吞狼,只要用的是时机就可以把对手玩弄于手掌之间
毕竟每个男人都有一种莫奇妙的保护欲,由其是对自己的女儿。这一点秦霸天深有体会,虽说他前世是家里最耀眼星光,但是有个连他都要怕上几分
范闲停下笔回想起前世与家共处的生活,只要自己不答应小妹的请求就会喊一声“妈,哥欺负我!”。只要这句话一出,除了自己的父亲,爷爷奶奶母亲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顿胖揍,然后又会让他背家训什么在家里妹妹最大之类弄得什么有家都不敢回,尽管如此他也很怀念那段时光。
“啪”
泪水滴在纸上的声音清晰入耳,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流泪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范闲已经十六岁了,现在他早已退去那副幼稚的面孔,多了几刚烈霸气
这一日汇范闲正坐在范府门,不料红甲骑士竟然真出现在澹州。这也证明他也是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