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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复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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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威却仿佛比他更加了解他自己:“将来总有一天,这些人会真心实意地支持你,心甘情愿地追随你,自觉维护你的统治,但现在还不行,只能暂时用武力威慑让他们安分守己一些。”

    “……也对,如果天堂岛的这批人不是亲眼见过你的凶残,我绝对不可能安全地坐在这里对他们发号施令。”君元航想明白了以后,也就接受了现实。

    “你能理解就好,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作为领导者有时候使用一些强硬的、甚至看起来不太人道的手段也是必须的,这中间的平衡很难把握,应该如何取舍也没有一个固定标准,所以--如果我的任何做法令你感到不愉快了,希望你能马上告诉我。”

    “嗯……告诉你然后呢?”

    “我会随时根据你的意见修正自己的行为。”神威说,“我的计划和命令要经过人类机师的审核才能执行,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程序决定了我在制定计划时,更多地会考虑怎么样最快最有效地达到目标,为此甚至会做出在人类看起来丧心病狂的计划,机师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站在人类的角度,决定我的行为是否恰当。”

    “好吧,我明白了。”君元航声地嘀咕。

    最终神威把难民们带到了一个浴场,这里过去曾经是个高档洗浴中心,有着鳞次节比的人造假山和温泉池,经过电力加热的所谓“温泉”流淌进大大的水塘里,人工栽培的植物将这里点缀的仿佛世外桃源。

    不过现在水池早已干涸,人工植物也被一些半死不活的杂草替代,甚至玻璃棚顶都已经坍塌。有一天君元航突发奇想,打算在这些水池里养鱼,就安排人手将池里的碎玻璃和垃圾清了清,重新修复了供水管道,如今野外捕捉鱼苗的工作还在进行中,神威就把这一批难民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难民们起先不知所措地聚集在角落,但马上,他们的注意力就完全被食物吸引了过去--在放下虚弱的难民以后,二桶又回去用板车拉来了一大桶萝卜青菜南瓜大乱炖,这是在刚看到这些难民的时候,神威就嘱咐厨房开火煮上的。

    二桶把食物舀进碗里递过去,那些难民一接过去就急不可耐地往嘴里倒,甚至都顾不上烫,喝完了他们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食桶,要不是对机器人有所畏惧,早就恨不得扑上去抢了。

    一碗连汤带水的蔬菜糊糊显然并不能填饱他们的肚子,反而激活了他们饿到麻木的胃,为首的张勇打着商量问:“你看……能不能再给点,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东西了。”

    “不能。”神威冷漠地说。

    张勇沮丧地缩了回去。

    君元航就开始发挥机师的职责了:“就算要建立威慑也没必要这么冷酷吧,连点吃的都不给?”

    神威在屏幕上解释:“他们已经饿了很久,一下子吃太多东西反而会有生命危险,暂时先给他们这么多,接下来每过两个时我会再给他们一份,等他们从虚弱状态下缓过来以后,再提供正常分量的饮食。”

    “原来如此,听你的。”

    分完了所有食物以后,二桶把空桶敲得哐哐响:“好了,都吃完了是吧,那就该干正事了。”

    “……要我们做什么?”难民们不知所措地看着神威拧开水龙头,打开了几个开关,不太干净的水流哗啦啦地灌向了第一个池子,在加热系统的作用下,流出来的水很快就变成了蒸腾着热气的温水。

    二桶灵巧的机器手在工具包里掏了掏,再拿出来时左手一把剪刀右手一把剃刀,他“咔嚓咔嚓”地空剪了两下,发出了邪恶的笑声:“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都得剃光头,谁先来?”

    难民们目瞪口呆:“……为什么?”

    二桶的形象要比神威稍微好说话一点,多少给他们解释了一下原因:“主人不希望你们把虱子和跳蚤传染给保护区里的人,所以不仅头发要剃掉,原来的衣服也要烧掉。洗澡水和新衣服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这边是消毒粉,有点蛰人,但是我们目前没有条件生产更好的了--注意不要入眼。”

    这些有气无力的难民好几天才吃了这么点东西,哪还会有精神反抗,二桶迈动他的八条机械腿爬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男的剃了光头,然后驱赶着他们下了水。

    当他又走向一个长发纠结成团的女人时,她却大声尖叫了起来:“不!别碰我!”

    正持枪警戒的神威面无表情地向那边看了过去。

    那个女人非常害怕,瑟瑟发抖却还坚持着说:“让我做什么都行,别让这个机器人碰我,上师说了,被机器人碰了就会被‘辐射’,不仅会得肿瘤,还会生出畸形的孩子……”

    神威平静地问:“那个‘上师’现在在哪?”

    难民们齐刷刷地看向人群中一个留着飘逸胡须的干瘦老头,神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你告诉他们,被机器人碰到就会被‘辐射’?”

    那个“上师”马上就怂了:“我……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具体谁先开始传的我也不清楚……也就是抱着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其实作不得数……呵呵……”

    这个老头显然很得人心,马上就有人自发地站出来为他开脱:“这不能怪上师,就算他只是道听途说,本意也是为了我们好,再说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呢。”

    另有几个人声地附和了起来,二桶不咸不淡地说:“我决定‘好心’地提醒你们一下,是机器人从变异蚂蚁的嘴里救下了你们的命,更重要的是,你们眼前的这个帅哥机器人还很得主人的宠爱,如果你们对他不礼貌的话,主人可能会一气之下把你们全都赶出去喂变异蚂蚁哦。”

    难民们有些后怕起来,有几个人甚至回头责怪起了刚才尖叫反抗的女人,而屏幕后的君元航已经气得直拍控制面板了:“这是什么蠢货?还‘上师’呢,一听就是个满口胡柴骗吃骗喝的神棍,光是骗吃骗喝也就算了,他还要把愚昧的思想像病毒一样传播给其他的人,让他滚,让他马不停蹄的滚!我的基地不要这样的劣质人口!”

    但二桶的虚拟形象出现在了屏幕的右下角:“主人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扭转愚昧的思想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仅仅是简单粗暴地将谣言的源头赶走了事,并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不如先让他留下来,再慢慢收拾他。”

    神威也说:“在过去,这些人没有接触其它信息的渠道,只能将这个神棍当做心灵的支柱,如果这时候被赶走或者杀害,反而会使得他在信徒们心目中的形象被圣人化。等到他们真正接触过科学的思想观念,见识过了科技给生活带来的便利,自然就不会再把这个神棍的话当一回事了。”

    盛怒的君元航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听取了意见:“好,我就暂时先放他一马,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突然有个好主意!”屏幕右下角的二桶脑袋旁边出现了一个电灯泡的形状,“我去写个条子贴他脑门上,他们不是叫他‘上师’吗,就写个‘丧尸’让他顶着好了,以后这些人一说起‘上师’就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丧尸’,人脑就是这么不受控制的呀。”

    君元航这下不仅不气了,还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个主意太棒了,等这批人住进居民区以后,你就在夜间的电影节目时间连放半个月的丧尸片,我要让这个‘精神支柱’彻底沦为孩子们玩笑的对象。”

    他们还在讨论怎么整治这个神棍的时候,神威就对那个战战兢兢的“上师”说:“起来,过去剃头。”

    那个“上师”也只好认怂地笑笑,畏畏缩缩地到二桶旁边蹲了下来,二桶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剃了个秃瓢,那把仙风道骨的胡子也刮了个干净,然后把他赶进了水里:“下一个!”

    男性的难民一个个像下饺子一般地被赶进了洒满消毒粉的热水池里,女性也被无情地剃了光头,不过神威允许她们在另一个单独的房间里用沐浴喷头清洗自己。

    等这些人在神威的监视下,把自己从头到脚彻底清洁干净又冲了水以后,二桶又给他们分发了陈旧却干净的旧衣服,然后送来了第二份的菜汤。

    那些难民暂时被关在体育中心里不许外出,每天稳定提供的食物略微冲淡了他们的不安,但依然有各种各样的流言和猜测在这个闲极无聊的人群中发酵。

    有的人认为这里曾经是有人的,但是失控的机器人把所有人都杀了,所以他们在这里才会一个活人都见不到,至于什么“隔离寄生虫和传染病”,那都是机器人稳住他们用的借口。

    也有人认为那个散布消息的游商一定是拿了机器人的好处,而机器人把他们骗过来给吃给喝地养着,是为了用他们做人体实验。

    尤其是二桶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抽血化验体检,不是所有人都了解这些曾经属于标准医疗流程的行为,二桶的工作之艰难,就仿佛一个拿着针筒的医生企图说服一群原始人扎针是为治病,他的安慰和解释不仅没有让难民们放心下来,反而加剧了他们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