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原野，残月吊在黑幕中。月下，有一人倚树独饮。

    冷风拂过，那人手微微一僵，身体颤抖地把酒饮下。

    浊酒入肚，宛如琼浆，令人心醉。

    那人却眉头皱起，捎着一缕忧戚。

    “这酒，越喝越愁。”他吐出沙哑，苍老的声音。说罢，就垂下眼皮，不语。

    ······

    这人原是折柳州竹家的一养子，自三岁便无父无母，来到竹家。

    后被一对年轻夫妇领养，成了竹家人。

    一年后，他被测出无灵根，先天废人，养父养母态度大变，将他视为下人。同年，这对夫妇生下一子一女龙凤胎，据说，他们出生时有一金龙一白凤入体，瑞光溢满房间。此后养父养母只疼爱那对孩子，他则再无地位，连下人都不如。

    而后十几年，更被那两人敌视，认为他是耻辱，每一见面必毒打一顿。

    在竹家最后的几年，他还被当做竹家年轻一辈修炼的牺牲品，寿命锐减。

    他愤怒地离开了竹家，去外面寻找能使自己修炼的功法，一去就是几十年。

    几十年里，他有为了丹药与高自己五个境界的人拼命，即使四肢皆断也不放弃。有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的红颜舍命，即使换来只是漠不关心。他挣扎，在最底层。

    最后，结果还是未变，他也快到生命终点。

    ······

    老人长叹，颓下脸，静静地死了，脸上还遗留着忧伤。

    黄草萋萋，老树郁郁，或许吧，几天后，会有人路过，看到老人，默默猜测他的故事。或许，没有人会到这里，他会化作枯骨，化作泥吧。

    ······

    无边的幽幽的海，绯红的天幕，大地龟裂，炽热的岩浆喷涌上地表。

    老人睁开眼，望着四周的奇景。

    远方，一只骨船驶来，它驶过那有无数怨灵咆哮的海，靠在岸边。

    接着，船里出来了个年轻人，他长得很端正，让人看着舒服。

    “老苍，您可愿乘船？”年轻人微笑着问。

    老人心中警惕，问：“船去哪?”“轮回。”“嗯！”

    “您不必惊讶。”“这儿是地狱，来的人都是死人，您可以乘船去往生。”

    “需要冥币吗？”老人缓下语气，半开玩笑地说。“这是免费的，还有后面的忘忧的孟婆汤。”

    老人听罢，准备登船，年轻人赶忙来搀扶。

    “不用，老夫身体还没那么弱。”老人说罢，弓着背走上船板，倚在船边。

    “您还是坐在椅子上吧！”“不用，老夫习惯了，别那么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乌浒。”乌浒走到船尾，边撑船边道。

    老人接着问了许多有关这儿的事，他们一路聊了许多，老人也发现一个细节——他眼睛总盯着海面，像在寻找东西。

    “对了，乌浒，你为何做摆渡人？”

    乌浒突然脸色变得呆滞，双目失神。而后，他双目充满痛苦，眉头拧成了锁。

    他没有回答，狠狠地 挥动船桨，拍打海面溅起大片浪花，海面飞速倒退着。

    一个时辰后，他才平和下来，对老人道：“抱歉，晚辈失态了。”

    海面一平如镜，船悠悠地随波逐流。乌浒盘坐在船板上，对老人缓缓地说。

    “其实，我是来寻我妻子的，她······是这里的冤魂，是我害了她的。”

    “我生前是一位王府少爷，她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我们门当户对，而且我们在小时候就定了娃娃亲。我那时总是带她偷溜出去玩······”

    “长大后，她就开始有了女子的矜持，比如，有一次她在沐浴，我直直闯了进去，她可是痛打我一顿，还再也不让我进去了。我到现在还觉得她最美的时候是是大婚的时候，她穿着火蚕丝绸裙，好像真正的仙女！”

    “但是，后来，敌国攻破国都，我们被围在古槐村。那个混蛋禽兽首领，竟然提出······”乌浒双目瞪得滚圆，而后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道：“他要我妻子，而我连禽兽都不如，竟为了活命答应了。”

    “呵呵呵，我竟然答应了。”乌浒声音越来越低。“我还记得她那个怨恨的眼神······”

    老人不语，他们沉默了。

    骨船驶过幽幽海面，海面底下是密密麻麻的怨灵，他们有无限怨恨，会把落入海底一切撕碎。

    “滋滋滋~”

    骨船忽然停下，乌浒颤抖地看着船前的红衣女子。她站在海面，等着骨船来到。

    “炫儿，是你吗？”“你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你还穿着我们大婚的裙子呢。”“是的，这样看你死才有趣。”女子眼中一冷。

    乌浒静默了，像是在思考，而后望着她，问“你要怎样才能除去怨气。”

    “你从这，跳下去。”女子指指船边，又指指海。

    “好，这还不简单。”他大步迈到船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海面窜起无数冤魂，要撕碎他。他们张开嘴，口中有着许多如刀的牙齿。

    “噗，噗······”他被咬下大腿的灵魂，魂血淋漓。他面容扭曲，牙齿绷紧。

    老人站了起来，走到女子面前，道：“老夫劝你们年轻人一句，别不理性，不然会后悔不已。”

    他又对乌浒说：“你也不必这样，她已经后悔了，现在只是在强撑，你要是真死了，她即使怨气消散，也不会去轮回，可能就陪你了埋葬了。”

    老人说罢，纵身跳入海中，从上而下一拳击飞一个冤魂。

    冤魂们大怒，扑向老人。

    老人保持他多年的冷静，并未害怕，而是用力蹬从海面下冲出的冤魂。

    这一蹬，老人顿时腾空，并在空中形成收腿的兔子的样子，朝上方扑过来的冤魂过去。紧接着，他临近其中一只冤魂，腿快速地踏它。

    于是他向后倒飞，撞开两三只冤魂，到了乌浒跟前。乌浒震惊不已了，这些冤魂的厉害他刚刚已经品尝过了，即使这些冤魂不会灵魂攻击，也是跟他们一样实力吧，与它们打就像一个人打一群人，况且老人灵魂不怎么强大，竟如此巧妙地击败了冤魂。还有，老人依靠踩冤魂在海上行走竟如此流畅。

    他来不及回忆动作，就被一只瘦弱的手丢上船。

    另一边，女子也应无了怨气而被怨灵攻击，她快被拖下水。

    这时，老人出现，一拳打在怨灵面门，抢来女子，将她夹在腰间。

    接着他扭头，发现已被渐渐包围。他没有慌乱，而是露出了毒蛇般的眼神。

    怨灵与其对视，心中竟有些刺痛，不禁动作缓了缓。

    老人抓住机会，俯下身子，像猎豹一样飞了出去。

    怨灵围堵，老人忽然减速，而后猛的一跃，在空中把女子抛向船。

    女子入船，老人则落入海中，然后无数冤魂淹没那里。

    “不~”乌浒看到，一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