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亭奇怪地小跑过去，那一整面的墙上都挂着画，似乎是各种学生的作品。有油画也有国画，写实的抽象的，人物风景花鸟鱼，很多很多。

    纪云起看的那一副名字叫空白，画的画面却很丰满，蓝天白云沙滩，一个人在沙滩边漫步，整体是很放松的状态，甚至还停了一辆自行车在旁边。沙滩上有狗的爪印，但他的背后，在海水里，还有一个人，挣扎着向外界呼救，远处是火山喷发、乌云盖顶、一副末日的景象。

    钟亭看了眼，上面作者的名字写的是顾二。

    这名字看起来就挺可疑的。

    “你认识这个人？”钟亭奇怪道，“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的名字。”

    “走吧。”纪云起却不想多说什么，兴致缺缺地拉着钟亭走了。

    霞大很多建筑还保留着民国的特色，看起来非常有味道。他们来的季节刚好，校园里面的凤凰木花开了，落了满地的红色。两个人往最有名的那条凤凰隧道走。

    纪云起看起来心情差了很多，不过还是不想在钟亭面前表现出来，强行把情绪提着。

    钟亭想了想，叫住了老纪，转身进商店买了两支甜筒，把草莓味的给了老纪。

    “觉得不高兴就不用装着，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不想说我们也可以回酒店睡觉。我是你儿子。”

    手里被塞了个冰凉的甜筒，甜味顺着空气飘起鼻子里。大概糖分真的能使人快乐，纪云起三两下把甜筒吃了，情绪终于恢复，觉得自己真是白长这么大了，一点陈年旧事都能让他不高兴。

    凤凰隧道其实在很久以前是防空地道，现在改成了普通的隧道。最开始是某一届毕业的学生在隧道墙面上画了一整面的画当作毕业纪念，校方发现后也没有强行擦掉，反而鼓励各个班级留下毕业画。x市的旅游发展起来之后，这里也变成了一个网红打卡的景点。校方也乐得做免费的宣传，隧道的毕业画也一直保留至今。

    墙上画什么的都有，各种的游戏、动漫人物，梵高的星空、全班学生的q版画像加名字，走近看能看到大家写下的对自己大学的感谢、对未来的美好愿望。

    钟亭看到有画lol的，过去和墙上的大眼合了照。纪云起笑着给他拍，还调侃说墙上有联系方式，你要不去加人家好友，被钟亭追着捶了一顿。

    隧道里游客很多，中途还有一家小店，卖霞大的明信片和各种文创用品。店面不大，里面人挺多，纪云起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走出去后忍不住吐槽这种文创毫无特色，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怎么好意思卖那么贵。

    情怀吧情怀。

    钟亭说，很多人就是证明一下，我来过这了，要不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写xx到此一游。

    两人走走停停，拍照吐槽，出去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霞大的食堂有专门对外开放的，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家，发现各类小吃面点饭都有，一人点了铁板烧，一人点了小吃和粥。纪云起看到小

    小吃就走不动道，两个人瘦归瘦，饭量也很惊人。纪云起干脆每样都点了一份，把食堂阿姨给乐的，看在他的脸的份上，又多给了些。

    食堂的桌子是四人桌，期间有女生端着饭过来，试图坐下，钟亭非常酷哥的说：“不好意思，没位置了。”

    一回头，看见另外一位帅哥端了一满盘的点心，放了满满一桌子，确实没有其他人的位置了。女孩子很是遗憾地走了，一步三回头。两人对这种目光都习惯了，边吃边玩手机，一不小心吃撑了。

    “儿子，晚上还出去逛吗。”

    “不了，走不动了。”

    两个人便准备回酒店休息。下车后看到一片沙滩，远远看过去，莹莹的反着光。白沙滩少见，钟亭眼睛亮亮的，说我能过去看下吗。

    纪云起点点头，跟在后面。

    这片沙滩不大，x市多海，人工湖也多，沙滩也特别多。钟亭自小长在s市，没见过海，看到这么小一片沙滩都觉得新奇。鞋子里很快进了沙，钟亭干脆脱了鞋踩上去，非常不习惯，又痒又疼，疼的呲牙咧嘴的，形象全无。

    纪云起让他把鞋穿上，万一有玻璃渣什么，太危险了。

    海水一浪一浪拍在沙滩边，钟亭干脆踩在水里，冰凉凉的，非常舒服。纪云起坐在后面，看着夜景发呆。

    “老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问吧。”

    “你当年为什么没有读完大学，和顾风生有关系吗。”

    纪云起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掉进海里。

    过了一会他在风声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艰涩。

    “儿子你其实是柯南吧。”

    海风吹过来有一点点凉意，纪云起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钟亭立刻把脚缩回来，拿纸巾擦干净了再穿好鞋子，乖乖坐到了纪云起身边。

    “怎么说呢，其实和他没关系。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迟到的叛逆期，翘课打架谈恋爱，”他笑着补充，“都是和男的。”

    打架也是，谈恋爱也是。

    “什么都不想，脑袋空空的过日子。有一天去图书馆帮舍友还书，又帮他借另外一本。我那会连图书馆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纪云起的声音和海浪声融合在一起，“找不到我舍友要的那本书。最后问了图书馆的工作人员，用电脑查了藏书，终于找到了，不过就剩下一本了，去拿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在找那本书。”

    “然后你俩同时去拿同一本？”

    “怎么可能，”纪云起笑得很开心，“哪有这么浪漫，我直接从他手里抢的，说谢谢同学，我找这本好久了，然后拿了书就跑，让图书借还处的姐姐赶快帮我登记。”

    “顾风生后来跟我说，那时候他以为我要泡他，胆子很大，的确吸引了他的注意。天地良心，我那会还有男朋友的好吗，那次约会还迟到了。后来他找到我舍友，用一顿金钱豹把我的号码要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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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两个认识的时候，顾风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我介绍就说自己叫顾二。纪云起当时还想人长的这么帅，名字这么难听，真是怪父母。

    顾风生是金融系的，比他大一届。开始是为了报复纪云起借走的那本书，害的他论文一个数据取错了系数，和他打赌让他参加了一个设计比赛，没想到纪云起看着吊儿郎当，设计天赋和努力程度都不比人差，得了第一名。他像是不知道那人是为难他，反过来请顾风生吃饭。一顿饭吃下来，顾风生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人长的好看，内在也有趣。

    纪云起搞设计的，多少有点文青气质。两年恋爱，顾风生陪他看了无数场的音乐剧和画展，国内国外的都有。

    但直到两个人谈恋爱、出柜、顶着压力如履薄冰地恋爱、互相折磨、分手，退学，也不知道顾二其实是那人随口取的名字。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都没准备认真，后来都太认真。只不过太认真的，大多没能走到最后。

    “我教过他画画，不过他老学不会，审美糟糕的要死。”纪云起自嘲地笑笑，“刚刚那画，应该是我们快分手的时候，他来这边有个交流活动画的。当时他和我说了，说想把奖杯送给我，而我只想着和他吵架，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想想，顾家那么有钱，二少爷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会。”

    “其实分手时候他家里给了我一笔钱，我那会为了面子没要，现在想想真亏，应该和他家里人说，给我五百万，我立刻离开你儿子，哈。”

    钟亭有些难过，抱了一下纪云起。也就解释了第一次见面，为什么顾风生看自己的眼神不那么友好。多半那时候没想到纪云起会有孩子了。

    “不过儿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钟亭有些不好意思，“去农家乐那次，我回去拿东西，不小心看见他亲了你一下。”

    精英如顾风生，那么冷淡的一个人，也会用那种情深缱绻的眼神看另外一个人。钟亭看的脸红心跳，连东西都没拿就往外跑了。

    “你们会重新在一起吗。”

    纪云起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子，“不会的，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好吧，”钟亭也站起来，“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老纪。”

    纪云起拿脚去踹他，踢了个空。沙滩上有人在卖小朋友玩的夜光玩具，很亮。有情侣买了，围成心形，站在里面跟另外一个人表白。

    钟亭想了想，说：“老纪，如果我喜欢的人，你不喜欢他，你也会逼我跟他分手吗。”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纪云起很客观，“至少得先见过面，让我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先说好，未满十八岁，”

    “不准超过柏拉图是吧。”钟亭笑。

    纪云起也笑，“不过你别占人家女孩子便宜啊。牵个手最多了。”

    “那……如果不是女孩子呢。”

    纪云起脸上的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