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城府衙,当天晚上,一个黑衣人落在安嘉誉窗子下面,轻松扒拉看窗户跳了进去。
“什么事?”
安嘉誉是纯正的读书人,身手几乎没有,可是他曾经在席玉手底下做事情,那个时候跟萧重的来往也很多,两个高手在身边,行动要比常人轻好多,也就练就了一副好耳朵。
“明明不会武功。”
黑衣人说了句,随意坐在凳子上,手肘放在圆桌拖着下巴。
“聂怀受了重伤,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哼,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安嘉誉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
即便聂怀动弹不得,那还有席玉,就算席玉还剩一条胳膊,虽然不知道齐元的功夫到底有多高,但是能在席玉聂怀身边呆着的,必定不是凡人。
着三个人往那里一站,三五十个人恐怕无法近身。
暗杀就算了,反正也得不了手。
下毒就更别提了,听说聂怀百毒不侵,想找到能毒翻他的毒药,恐怕不必从身手上比过他容易。
“书生……无用!”
黑衣人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另一边,刚刚安顿下来,担心了一天的齐元重要看到聂怀安静睡下,呼吸平稳,胸口起伏规律。这才从椅子上拿下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聂怀伤得很重,他不敢离开半步,倒是席玉也抱着被子进来。
“你去休息就好,我守着就行。”
“不叫美人哥哥了?”
“…………我错了。”
见席玉一只手铺被子,齐元赶紧上去帮忙,也知道席玉是故意调侃他,脸上没任何紧张的表情。
不过席玉并不敢怠慢。
那个陷害聂怀的人还没揪出来,江河里边出现了这么厉害的怪鱼,陌生的地方又有看不见的敌人,席玉无法跟齐元一样心大。
果然到了半夜,便听到院子外面有点动静。
席玉的耳里不如萧重和聂怀,但那些人的脚力太重,连齐元都瞪大眼睛,轻唤一声:“哥!”
两人起来,一人一把马刀。
“我去外面!”
席玉点头,说:“我在这里。”
两人分工明确,齐元去收拾那些杂碎,能冲进来的就交给一只胳膊的席玉。
不一会而喊杀声起,一天一夜没休息的齐元,眼睛布满血丝,但手上没妨碍,砍人的时候还长大嘴巴打哈欠。
有两个冲进屋子里,被席玉两下砍倒在地。
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反正两下的功夫就,没了动静。
踢了躺在脚边已经变成尸体的黑衣人一下,齐元嘲讽:“这就完了?还有吗?”
围墙外面躲在墙根下面的一个黑衣人,紧紧贴在墙上,试图和墙壁融为一体,好叫齐元不能发现自己。
然
咻!
啊!
一把马刀钉进墙里,刀刃深深没入墙里,从那个贴墙黑衣人的胸口冒出来。
只闷哼一声便没了气息。
“真是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大半夜的,他都两天一夜没休息了,还来刺杀,真是没长眼。
要是从前的话,说不定齐元就放过他了,可是他现在暴躁,不想看见任何人。
解决了杀手,安嘉誉才一队披甲人跑过来,看到尸体当即站不住脚。
不是惊吓得,而是高兴的。
他做的事情就是这些人授意的,这些人死了,也就没人知道他曾经做了什么,怎么能让人不高兴?
差遣人赶紧将尸体抬出去埋了,并叫来几个杂役将地上的鲜血清洗一遍。
自始至终席玉都没离开聂怀床头半步,就算看到安嘉誉他也没有离开。
他深深看了安嘉誉一眼,这里的形势要比他想得还要复杂,恐怕谁都不能相信。
…………
阳春三月,正是风光好时节。
可惜受伤的两个人,一个悠闲坐在廊下喝茶,享受着春天初升的太阳光。
一个则躺在旁边的躺椅上,喝杯茶伤口都疼的呲牙咧嘴,口眼歪斜的。
他们休息的是府衙后院,安嘉誉准备了两间厢房用来安顿两人,并且将两位在这里的消息送到信州,好让那边的人知道。
齐元扶着照顾两个伤员,衣食茶水,换药擦身样样不能少,还由于过于熟练被安嘉誉问起来。
其实也不怪,这种伤在战场上见得太多,比这个厉害的多了去了,一场仗下来,那几个军医哪里够用,还不是几个老兵在战场上随便从死人身上撕点布条,裹起来抬走。
处理外伤齐全很专业。
才过了两天,宫玉堂快马赶过来,下马背着一个竹筒往里面钻,没看到一旁的安嘉誉。
“王爷,陛下急令,命您…………明日到京。”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装着圣旨的竹筒,便看到聂怀横在躺椅上,面色惨白,唇无血色。
另一边席玉正给他喂水,他却连抬头都很困难。
话更在喉咙里,扒拉了齐元问:“哥,咱家王爷怎么了?”
“哎~~~”
长长叹口气,说:“差点让人把肠子给放出来。”
说着还在自己独自上横着比划了一下,看得宫玉堂肉疼得咧嘴。
抱着圣旨靠了下席玉。
“嘶————”
“兄长怎么了?”
齐元抱着一盆热水,给聂怀擦脸,一边摸一边说:“一条胳膊连带肩膀差点废了。”
这话说的没错,要不是席玉反应够快,那条胳膊还真不一定能保住。
两个神仙伤得这么重,是遇到什么强大的敌人了?
宫玉堂的表情震惊思考着。
“把圣旨给我看看。”
聂怀冲着发愣的宫玉堂招手,便将宝贝的圣旨递给聂怀。
双手打开,逐字逐句看了两遍。
“京都出大事了。”
闻言席玉也看了一眼圣旨,里面严令聂怀尽快到京城,肯定是出了大事情了。
可惜,聂怀这个样子,骑马乘车是不可能的,连挪动一下都要了他的命了。
“我给王总管飞鸽传书过去了,回信大概着一两天吧。”
不止王初,就连萧重也收到了他的书信,跟宫玉堂前后脚赶到,还带着慕容丹。
虽然,席玉在信中并没有提起两人受伤的事情,只是慕容丹是医学世家,对信纸上那股浓重的金疮药的味道异常在意,便一起跟了过来。
这下府衙后院热闹不少。
慕容丹带着许多伤药来的,进屋便将席玉给脱了个干净,并拆开那随意的包扎,嘴里责怪起来。
“齐元!你过来!”
后面便是教科书式的包扎教学,并严厉批评了齐元,好让他以后对待伤员不要这么随便,并将席玉的伤口缝合平整,再次上药包扎好。
虽然伤口不深,一些已经愈合,可是伤口太长太大,如果不好好包扎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裂开。
尤其像他们这种练武的人,拍个肩膀都能拍死人的。
席玉包扎好穿好衣服,叫来齐元给聂怀包扎。
“姐,我没事。”
啪!
软糯一巴掌打在聂怀的手背上,脆生生得响。
“你闭嘴!
你的没事儿是天还没塌下来!”
一脸严肃得训斥聂怀,一边上齐元跟宫玉堂连连点头。
聂怀就是这样,什么样的境况都说没事。
可能遇到的大事太多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真不叫事儿。
聂怀腹部的伤口横贯,虽然伤口已经合上,也不在流血,但看起来总是触目惊心的。
“什么东西把你伤成这样?”
“鲛尸。”
缝合伤口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再次继续缝合的时候,慕容丹说:“鲛尸只在远海才有,不会出现在内湖江河里。”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那的确是鲛尸。”
说着让齐元把那条怪鱼拿过来,宫玉堂好奇得跟着,不多会儿,两个人拎着个一条鱼走进来,惹来不少目光注视。
这种东西那么厉害,齐元居然还能拎着尾巴到处晃悠,让人不得不佩服。
给聂怀包扎好后,慕容丹仔细端详了那一条黑色的=怪鱼,连那双三个手指的手也仔细看了一遍。
“的确是鲛尸。”
这种怪东西慕容丹曾经也见到过,不过见到的也只是尸体,没见过活的。
在淮铭的藏书也有记载,说这种怪鱼生性凶残,狡猾嗜杀残忍,在海中还能发出美丽的歌声来引诱船只靠近。
聂怀没出过海,慕容丹也没有,自然无法求证其真伪。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怪鱼只在远海猎杀大型鱼类,一则是因为海中鱼类丰盛,资源多样。
二来内湖江河,水位不深,而且没有多少大型鱼类,无法养活着些成群结队的猎杀者。
“算了。”
将那东西扔到一边,先养伤为主。
当天晚上聂怀屋子里比较挤,好几个人打地铺,只有聂怀躺在床上,还是被人抬上去的。
半夜的时候,齐元忽然听到一声响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聂怀自己倒水喝。
指着聂怀嘴巴张得好大。
那种伤势齐元亲眼看到的,亲手包扎好的,躺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好利索,更别说才三两天,居然能下地走!
嘘——
聂怀手指放在唇间,坐了个噤声的姿势,让齐元不要说话,自己喝了杯凉茶又回去睡。
其实,聂怀这几天非常难受,不是因为重伤,而是脑子里总是充斥着战场的冲杀声,刀剑撞击声,还有受伤哀嚎,等等。
有时候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景象,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没一次都是在听到席玉的呼唤才醒过来,然后告诉自己,哪一边才是真实的。
即便这样一次次暗示自己,但耳边的声音却一点也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直接导致聂怀就算那伤口好了些,但精神不济,躺在一个地方动一下都难。
这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面前又是带血的士兵冲过来,对着聂怀叫嚷着让他赶紧跑,转头却被敌人砍掉了脑袋,鲜血从腔子里喷出老高,身子倒地事,就看见脑袋在地上滚着,被踢着,最后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聂怀。
“大帅!救我!”
忽然浑身血脉奔腾,就算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做梦,但那真是的画面,温热的鲜血,鲜血混着泥土的连,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这个士兵到底叫什么名字已经不得而知,但,聂怀能记起来这件事情,这个画面,曾经真实发生过。
什么时候的事?
南甸之战?
诛灭门阀?
屠戮皇族?
…………
太多了他无法一一记起来,但那双眼睛像穿越时间的利刃一样,狠狠扎在聂怀心上,胸口闷得呼吸困难。
这是假的!
再次告诉自己,手里攥着钢刀,立在战场上。
聂怀不断告诉自己,这里是假的,自己在屋子里睡觉,面前都是地铺,席玉齐元宫玉堂还有萧重,都在自己面前。
如果自己真的发疯的话,说不定真就砍了谁。
任凭战场冲杀震天,无数士兵敌人在他身边跑过,马匹将军当面冲过来,聂怀依旧立在那里,像生了根的石碑,可以守望几千年……
忽然,萧安出现在他面前,说着临死前说的话:“你以为凌家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重复得聂怀烦躁不堪,钢刀挥过去就砍。
“阿九!”
一声大喊,将面前所有驱散,那些人,那些马,那些刀…………都随着风化作雾消失不见,只剩下聂怀一个人,独自一人……
刚刚…………
“聂青山!”
谁?
谁在呼唤他?
眼皮和很重,但总觉得必须睁开眼睛,不然会错过悔恨一生。
啪!
一个巴掌抽过来,聂怀疼得嘴眼歪斜,还有个欠揍的人说:“我来我来!”
来什么?
抽老子吗?
萧重下手的瞬间,聂怀本能反应接住了他的手掌,杀气肆意得望着萧重。
“好玩?”
甩开手,萧重可惜的叹口气,去到一边。
这时候,聂怀的床头围上来不少人,席玉最为担心,捏着聂怀的脸使劲摇:“醒了吗?
我是谁?”
“哥,再扯我就成二皮脸了。”
闻言席玉重要松了口气,坐在床边上,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我刚刚怎么了?”
席玉指了指却了一块的床边,说:“你忽然拍了下床,双手攥拳。
开始以为你做恶梦了,叫你几声居然没醒,我就知道不好了。”
他是什么人,枕戈待旦平常事,而且这是在外面,适当警醒着是自然。
但聂怀怎么也叫不醒,让席玉担心起来。
“你梦到什么了?”
“从前的一些事情。”
没什么重要的,但心里总是有些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