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洛商与地瓜睡在搭好的帐篷里,有了羊毛毯子盖在身上,比起睡在荒野中暖和多了,看着睡在另一头的地瓜,他有些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不知为什么,他很担忧这场旅行,去东域只是地瓜的一厢情愿。真实的东域,未必就能给地瓜带来自由。世界上有很多坑,人们往往是从一个坑中爬出,却不过爬进另一个坑。
东域与沙域,在洛商眼前,没有大的差别,在这个世俗世界中,没有权势,没有关系,没有财富,就没有话语权,只能沦落为被人剥削的工具。
他很担心地瓜,他很害怕地瓜失望,也很害怕自己失望。
洛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太阳透过帐篷照在自己的脸上,他才从恍惚中醒来,他转过头,发现地瓜依旧躺在另一边熟睡。
出了帐篷,他生了火,将布袋中的烙饼拿出来微热,烙饼的香味似乎惊醒了熟睡中的小馋猫。
地瓜走出帐篷,伸着懒腰,一把夺过洛商手中窜烤的烙饼,咬了起来。
“昨晚睡得不错?”洛商打趣道。
“还行。”地瓜一边咀嚼着口里的食物,一边蹦出两个字。
果然是个彪悍的女人,丝毫没有作为淑女应有的矜持。
不过在这样的沙漠中,淑女应该也活不下去。
对付了肚子,两人收好帐篷,就再次出发。
沙域比洛商想象中还要大,金沙河将沙域分割为东西两半,西部是沙漠,东部是戈壁,东部的戈壁虽然比沙漠的环境稍好,依旧人烟稀少,至少洛商一路走过就没见过活人。
不时,洛商能遇到一些水源,一些灌木林,就补充一些水分,让骆驼进食。
但大多数时候,是走在石硕上,除了风化的岩石,就见不到其它东西了。
骆驼似乎一直很悠哉,洛商很佩服这种生物,一点都不慌张着急,即便是饿上几天也依旧有劲。
去往东域的路途是漫长的,洛商唯有与地瓜聊聊天,斗斗嘴才能找到一丝乐趣。当然,比起一个人在沙漠中发呆,至少现在是快乐的,尽管这种快乐不见得能长久。
有一次,他们遇到了东域来的商队,远远地就看见一只队伍从天边走来,大概有百来个人数百匹马,那些马都驮着货物,有些马拉着车,车上载着箱子或人,队伍浩浩荡荡,向着他们走来。走在前面的是十多个带着腰刀的护卫,他们身后绑着弓箭或弩器,看见洛商等人就远远地跑过来询问。
得知洛商跟地瓜只是去往东域的旅客,就热情地指点了东边的方向。
商队的老大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面容和善,他说自己叫王旭,是凉州的商人,经常跑西域,途经沙域多亏了当地人的照顾。果然是个商人,对人都客客气气的,可能是害怕洛商他们是马贼的探子。
地瓜提出想用钱换取一些水,王旭爽快地答应了。
在经历了三天的跋涉,洛商与地瓜终于来到了戈壁的尽头,那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经过商队的指点,只要过了草原,渡过洛水河,就到了东域凉州。
地瓜很开心,洛商却有了一丝担忧,他不知道终点到底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千辛万苦地来到东域,真的有新生活在等待着他么?
骆驼欢快地蹦跶在草原上,可能是从来没见过如此辽阔的草原,它十分激动,跑得比往常都要快。
当然,洛商也没有亏待它,让它吃了个饱再上路。
地瓜放飞了心情,在骆驼上驰骋,洛商紧紧地抱着地瓜的腰,不让自己失去平衡,他忽然觉得前途的迷茫已经不再重要,至少现在是快乐的。
“到了东域,你要带我去哪?”地瓜问道。
“如果你不嫌苦,我们可以找一片林子,在那里建一座木屋,种一些果树,狩猎为生,朝饮甘露,夕看晚霞。”
“谁要跟你夕看晚霞?你想得真美。”地瓜呵呵笑道。
洛商指着天空说,“我可是神的使者,神派我来带你回东域的。”
“男人就会吹捧自己,没想到你也不例外。”
“我不是吹捧,终有一天我会带你走出这个世界的,我带你回家,那里是我的故乡。”
“是在天上么?”
“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生活很美好,我们不用再为了生存而奔波,我们找一份工作,租个房子,可以很好地生活。”
洛商觉得这一刻很幸福,因为他知道有了地瓜在身边,他就不会迷茫。命运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命运也让她拯救了他。
可是洛商没有想过命运这种东西,往往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当洛商看到前方流淌的河流时,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洛水河,渡过了这条河就到东域的凉州了,只是此刻他没有丝毫兴奋,反而无比焦急。
他们骑着骆驼一路奔跑,身后是一阵马蹄声。
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沙民正骑着马在身后追赶着,地瓜急得甩着鞭子试图让骆驼更快些。然而骆驼就是骆驼,快不过马的。
当洛商来到河边,无路可走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沙民们纷纷从马上跳下,有的手里拿着木棍,有的拿着绳索,将洛商与地瓜围在了一团。
“你们要干什么?”地瓜叫嚷着。
“地瓜,大长老要我们把你请回去,还是跟我们走吧,不然我们也很为难啊。”一个健壮的沙民上前一步,似乎是团伙里的老大。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地瓜摇着头,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
七八个沙民逼了上来,洛商从地上抄了一根树枝,向着一个逼近的沙民打去。洛商的棒法很稳,但是树枝似乎没有多少杀伤力。沙民被一根树枝打在脑门上,只是诧异了片刻,紧接着就扑向了洛商。
洛商一个后跳躲过了沙民的扑击,却躲不过更多沙民的围攻。
当洛商一顿操作过后,被几个壮汉摁倒在地,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有十多只手。
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在了洛商的脖子上,让他停止了挣扎。
“放开他,我跟你们走。”地瓜停止了对峙,向着领头的男子说道。
“不行,他敢拐走大长老的女人,必须带回部落,严加惩罚。”
“要么放了他,要么杀死我们俩。”地瓜将匕首顶在自己的脖子上,语气坚决。
头领犹豫了片刻,眼神示意其他沙民放开被压在地上的洛商。
“萝卜,向南跑,找到渡船就可以回家了。”地瓜背着身子说道。
“那你呢?”
“我是属于沙域的女人,终究还是逃不过自己的命运。”
“不,我不走,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是东域人,那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洛商呆呆地坐在地上,他想要挽留,拦着他的是几个凶神恶煞的沙民。
他冲上前去,试图拉住地瓜的手,却被一拳打倒在地。
“够了!”地瓜愤怒地吼着,像一只母狮子。
“我们走。”领头的男人下了命令,沙民们上了马。
地瓜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她坐上了头领的马,很快消失在了洛商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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