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睡了片刻後，阿梅從床上坐起來。空空如也的肚子持續折騰她，讓她無法徹底的入眠。

    阿梅往左右擺頭，探查各自在她兩邊睡覺的人。阿勇就像隻無尾熊一樣緊緊抓著被子，嘴角和被子上都沾上了他許多口水，他似乎睡得很穩、很沉。

    白天睡的還不夠嗎？

    而在阿梅左手邊的阿善雙手交叉、眉頭深鎖，雙眼與她對看。

    阿梅的心臟不經停了一下，但隨即又因害怕吵醒阿勇而平復下來。她看著哥哥，然後用手指頭指了自己的肚子，接著在指往房門口，以表她的意圖。

    阿善朝她點個頭，之後他也坐起身子，舉起右手指往先往阿勇、再往自己、最後再朝門邊指了指。

    阿梅雖不明白哥哥起床是要做甚麼，但是她還是點了頭。

    兩人以匍匐的方式從床上倒退爬下來，過程中都盯著阿勇，觀看他的一舉一動。下床後，他們倆再次確認了他們的弟弟有沒有醒過來，然後便直接往出口走去。

    呼～呼

    他們走進位在神明廳旁的間聽──雜物間。

    「哥哥，你怎麼起來了？」她壓低音量回頭對著阿善說。隨後她瞄了眼床上的阿勇，她擔心自己的音量還不夠小聲。

    阿善跟著她的視線回頭，然後對她聳聳肩。「那你呢？」他以相同的音量說。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肚子餓。」

    「那我也是。」

    阿梅知道那才不是她哥哥下床的理由，但她不想再追問了，因為她的胃現在又在翻攪，她的胃彷彿要吃了自己。

    間廳十分漆黑，沒有能給月光透射進來的窗戶，只有少許燭光能從方形石拱門外溜進來。

    阿梅憑藉著昔日的記憶向前走，但還是會害怕撞到或踢到東西，而伸出兩手，一手摸著右側的牆壁，一手往斜前方探索。

    阿善緊緊跟在妹妹後頭，他相信阿梅能夠靠自己找到出路，所以他才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緊黏著她。

    兩人很快就來到轉角處，一點點橘紅色的光亮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順著亮光直搗出口。

    神明廳一如往常光芒遍布，令人感到溫暖。

    他們朝神龕上的觀音菩薩虔誠地看了一眼，然後便往阿參跟姑婆所在的房間走去。

    這時一陣聲音在他們耳邊環繞。「喀，喀，喀」聲音聽似像什麼東西被咬斷一樣，而且是從房門內傳來的。

    喀喀聲時而停頓時而加快，沒有一定的規律變化著。

    阿梅不以為意繼續向前。

    應該是姑婆在做飯吧，搞不好是阿參餓到在咬筷子。

    她暗自偷笑，心聲愉悅。

    但當阿梅站在房門前時，她發覺到聲音真的是從房內發出來的，而非是從廚房。喀喀的聲音很明顯的是由房內左側傳來的，但是通往廚房的門卻是在靠右邊。

    或許是阿參在房內啃骨頭吧。

    阿梅輕輕地將房門推開，等不及的讓一腳先跨過門檻進、入房內，同時小聲地說「阿參」她還沒說完，自己的右手就本能地摀住嘴巴，讓任何淒厲的尖叫都逃不出她的體內。

    透過身後的火光，就算房內沒有點燈她也能看見地上一攤攤紅色的液體，就像是好幾個鮮紅色的小池塘一樣。

    是血！是血！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襲向阿梅，她立刻停止指呼吸彷彿那是致命的毒氣。那噁心的味道令阿梅髮指，讓她忍不住想往後退。

    為什麼會有血！

    她繼續向前走，隨著房門被推開得越多，她的視線就越寬闊。她看見血池裏頭有一塊塊的小東西，雖然她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會浸泡在血裏頭的東西她現在只想得到一個。

    是骨頭！

    阿梅的身體開始顫抖，臉上被一滴一滴冰冷的汗水給佔據，而她的心思像是觸礁的船一樣被名為海水的恐懼、驚慌、混亂給淹沒。

    就算如此，她還是繼續向前，儘管她不知道是為什麼，在這情況下雙腿竟然還能挪動。她現在腦中幾乎一片空白，彷彿所有的思想、記憶都被恐懼給消除了一樣，但是有兩個字──阿參在她腦中不斷打轉。

    阿參。對，阿參呢？

    阿梅想著弟弟繼續往前走，直到擋在床鋪和她之間的牆壁被拋在身後、一隻看不出是人還是動物的怪物出現在她眼前。

    怪物頭部毛茸茸的，像是動物的皮毛一路延伸到它的脖子附近。它其他部分的身體就跟人類沒有兩樣，宗土色的皮膚、乾癟細長的手臂都讓阿梅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它似乎在咬著些什麼，隨著它下顎的上下來回移動，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喀聲也持續作響。

    阿梅繼續打量，她看著怪屋身上藍色的衣服，心想總覺得好像在哪看過。她拋下這種感覺和怪物，轉而查看床鋪的他處是否有阿參的身影。

    就在這時，她看見床尾──怪物的左側有一件衣服，沾染著血漬。它的大小、上頭的花樣讓她不用思考就知道這是誰的。

    阿參的衣服。

    兩道眼淚從各自從阿梅眼睛滑下，經過下巴，低落到血池裡。一股沉重的悲傷壟罩著她，數不盡的想法、念頭掃過她的腦海，但卻又在瞬間被抽離，只徒留了說不完的悲憤。

    這些是阿參的，那這頭怪物一定就是那該死的假姑婆。

    她咬牙切齒的瞪著怪物，儘管她怒火中燒，想讓這隻怪物付出代價，但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有動作或聲音可能在瞬間內就會被殺死。所以她就只是繼續瞪著，放出源源不絕的殺氣。

    聽著怪物嘴巴不斷發出的聲音，阿梅的殺氣也不斷高漲，她很清楚怪物現在在做些什麼。

    竟然在咬阿參的骨頭。

    她現在雖然十分憤怒，但卻也感到一股無力感。她沒辦法阻止怪物，就只能像這樣眼睜睜看著。

    忽然間，怪物的嘴巴停了下來，喀喀聲也停止了。

    阿梅還感到很錯愕時，一雙手臂將她抱起，小心的把她拖往門邊。她沒有反抗、掙扎，她繼續盯著怪物不放過任何一個時間點。

    半人半獸的假姑婆挪動了它的手臂，像是在撿東西一樣。接著又把手伸到嘴邊，然後又開始發出噪音。

    當阿梅被帶到門外、阿善悄悄的去把房門關上後，兩人相互對望了一會。

    阿梅先讓情緒冷靜下來，她看著對方臉上的淚痕與泛紅的眼睛說「我們該怎麼辦？」她的語氣彰顯了她內心的憂慮與茫然。

    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