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赵严青面色铁青地出现在了早读课上。
她的目光冷冷扫视教室一圈，然后落在了后排一角。
同学们都瑟瑟地低着头，目光也忍不住向后排的方向瞟。一副想看热闹又不敢看的样子。
赵严青昨天去教育局开了大半天的会，并没有在现场。下午一回来，就被年级主任叫了过去，这才知道发生了这样性质恶劣的事情！这个向晓北，她早就觉得这孩子有问题，可也万万没想到她会有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这么多年，她赵严青受学生尊敬被同行视为标杆，何曾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她重重放下教案，唉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我赵严青当班主任这么多年，带的都是重点班，我的学生可以说是江城最优秀、最有素质的一拔。你们来到我的班上，我对你们负责。我会把我全部的经历与精力都会投入到你们身上，让你们有更高的人生起点。但是，我对我的学生也有要求！像打架斗殴这种小流氓行径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在我的学生身上的！”
赵严青说完，刻意停下去看向晓北的反应。可令她失望的是她没有在向晓北脸上看到一丁点儿愧疚、自责、恐慌的……本来还想给她留点脸面，但看她那个样，赵严青接下的话更加不留余地，“刚打完架，就旷课作为学生一点规则都不守，一个不懂得规则的人走上社会就是祸害——”
向晓北靠着椅背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夹着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赵严青激扬地说的那一堆话，她似乎没过耳朵，表情却没有一丝波澜。
一股莫名之火一下子窜了上来，赵严青抓起一支粉笔就朝向晓北狠狠扔了过去。多年功夫，一击即中，“说你呢？！发什么呆！一点脸皮都不要吗！”
尖锐的喊叫声过后，粉笔重重砸在向晓北的脸上，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在死寂一般的教室里分外清晰。
同学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赵严青教学质量高，但是作风极其严苛，早些年还有体罚学生的名声在外。这一手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向晓北原本就作好了捱骂的心理准备了。可现在，她轻扫了扫脸上的灰，性质不一样了……
她弯下弯慢慢捡起地上的粉笔，看着赵严青，“打人别打脸！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她用力一甩胳膊，那支粉笔在赵严青身后的黑板上瞬间摔得粉碎。
赵严青愣在那里，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气得颤抖着手指向向晓北，语无伦次，“反了反了！还管不得了！你受不了我管就滚出学校，我的班上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向晓北轻笑一声，“这学校好像不是你家开的吧？我去哪个班真无所谓，这事你可以和校长商量商量。”
“你！”赵严青气得浑身发抖，脸慢慢涨红，表情几乎扭曲了，“我没见过你这种大逆不道的学生！这课没法上了！”说罢，她悲愤地把教案重重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开。
教室里一片哗然，大家都纷纷目光复杂地看向向晓北。
王磊扭过头来，眼睛瞪得老大，半张着嘴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向晓北，你完了……你彻彻底底把赵师太惹毛了！”
说完他仍旧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真牛……”
顾燃听到他的话，也不禁蹙眉，担心地看向旁边面色冷硬的女孩。
据说赵严青出了教室门直奔年级组长的办公室，在那里哭了一整个上午。随后，她请了三天病假没来上课。
打架、侮辱师长……好事的人都看向晓北的下场。
向晓北倒是希望赵严青把她调离到别的班，赵严青这种老腐朽极其爱面子，这个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事情是向建宏出面平息的。
向晓北不知道向建宏用了什么方法，向晓北没有被开除、处份，甚至都没有调离三班。赵严青再次出现在学校后，并没有找向晓北麻烦，只不过从此当她是空气。、
运动会打的那一架、公然顶撞班主任、欺负班上女同学、勾引校草……
关于她的传闻开始在学生老师之间沸沸扬扬地传开。有人说她是个练过武术的女流氓，打起架来像要杀人一样拼命……她性格阴暗，私生活混乱，交过一打男朋友，勾搭男生特别有手段……她是某个大老板的私生女，家里有点儿背景，连灭绝师太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一时间，向晓北成了江城一中的新闻人物，老师把她当刺头，学生更是对她避之不急。没有人敢惹她、更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向晓北倒是乐得清静。
她依旧独来独往，性格越发安静冷淡了。
偶尔，她还是会和王磊、陈超去饭堂，打一盒饭菜、买两盒柠檬茶和顾然一块吃。赵晓亮时常会来找顾燃聊天，这个痞痞的却很讲义气的男生渐渐的也和向晓北混熟了。向晓北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她当成朋友，可是她能够感受得到，他们对她是很好的。
一个周末去图书馆买书时，她路过了少年宫。曾经带过她几年的谢老师仍旧在那里上班。向晓北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对跆拳道感兴趣，还是自己的周末时光太过于无聊，她当场就报了名，重新回到少年宫练习参加高阶班的练习。
这个地方是那样的熟悉，看着教室里仍旧斑驳的墙皮，她有点恍惚。她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可是这个地方、甚至连谢老师都如记忆中一般一点儿也没有变。她开始忍不住去回忆，下完课爸爸会来接她，妈妈在家早已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晚餐，那种幸福温暖的期待便在胸口清晰了起来。
穿上白袍，束上腰，心便静了，一招一式，在道与礼的简单世界里，浸泡在回忆的温馨中，她是快乐的、充实的。
运动会之后的一个月，向晓北简单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这天下完晚自习，经过一个巷口时，有人叫住了她。
“向晓北！”
向晓北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林默轩从巷子的阴影里走出，他双手插着口袋，眉目深深地看着她。
他终于还是来找她了。
两人在夜色中僵持着，林默轩的眼神从不甘到愤怒。他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这一个月以来，每一个晚上他都等在操场，她没有来，他就干坐一晚。他在高一年级的楼道里来来往往许多次，一次又一次，她像不认识他一样从他身边经过。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应该洞悉了一切，这是她的拒绝吗？可是林墨轩不甘心，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到底有什么不好，她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林默轩，松开。”
向晓北无奈地开口，语气像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没有对他生气，而是这样冷静。这比扇他几个耳光还让林墨轩感觉到无力。
他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抱得更紧了，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逃不掉。
向晓北沉默了一会，终于说：“我不喜欢你，我以为你已经知道。”
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然后整个人便垮了下来，他垂下手，抬起红了的眼，伤心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低垂着眉目，看不出一丝表情。林默轩一拳狠狠打在墙上，“你果然是个没有心的人！”
向晓北的鼻尖还留有林默轩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她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轻轻唉了口气。
她不想伤害他，可是，她好像还是伤害了他。
时光在少年们单调而重复的生活中匆匆流走。
度过了高一相对轻松自在的生活，一升入高二，大家就明显感受到了高考在即的压力。加快进度的课程、源源不断周测，月考……
每一次排名的波动，都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生活中最大的事情。
不出意料，每一次考试顾燃都稳稳地保持着年级第一的名次。
向晓北在学习也和许多重文偏理的女生相反，她理科比文科好许多。由于基础好，学习习惯一向自律，再加上顾燃时常点拨。向晓北的成绩一直保持在三班的中上水平。
高二开学没多久，在分文理科时，她和顾燃都选择了理科。
文理分科后，原先的班级需打乱重新安排。为提高重点班的教学质量，把原来的八个班分编为10个班。4个重点班，六个普通班。
在分班结果揭晓的前一周，顾燃主动拨通了年级组长的电话。
寒暄过后，顾燃随口打探了几个同学的分班结果。
自己被分在了理一班，王磊、向晓北分在理二班。
顾燃在电话里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请求。
年级组长对于顾燃提出的换班要求有些吃惊。开学的时候，学校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本打算把高二年级安排在一楼，被顾燃拒绝了。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孩子特别好强，从没有因为身体原因向学校提出任何特殊照顾。可这次他竟然因为一个同学，申请换班。这让她意外不已。
顾燃提出希望能分到理二班，他给出的原因再合理不过无法让人拒绝——王磊和他多年同学，已经为他打了一年的饭，学习和生活上他需要他的帮助。顾燃上年级状元，必需重点保护，在加上他的家庭背景，年纪主任想都没想立马答应了。
一周之后，当向晓北走进高二2班的教室后门时，竟意外地看到了顾燃。他正坐在靠窗的老位子，似乎像感应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到了她，笑了。他身边的位是空空的。
正在那个空位子前面忙活收拾着的王磊，看到她连忙招手喊道，“快过来，位子都给你占好了。”
向晓北忽然就笑了，朝那个空位走了过去。
她把书包放好，一脸惊喜地看着顾燃，“之前不是说你要去一班吗？怎么到跑二班来了？”
顾燃的眼睛亮亮的，他挑了挑嘴角，“我也不清楚，估计是二班班主任把我挖过来的。”
向晓北白了他一眼，然后心情极好地开始收拾起来。
顾燃转过头，目光落在眼前的奥数题上，嘴角的弧度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个暑假向晓北除了复习功课，就是在少年宫跟着谢老师训练，有空也会帮他带带基础班的学生。过得忙碌而充实。
经历了一个夏天，她晒黑了、长高了，原本单薄的身躯丰盈了许些，稚气的五官也渐渐舒展开来，尤其那一种浅褐色的眼，像蒙着一层雾一般，懵懂又迷离。这个年纪的向晓北，像一朵小雏菊一般柔嫩纯洁，又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带着细细的刺，神秘又魅惑。
文笔极好的语文课代表陈超理所当然选择了文科，赵严青把他当宝贝似的要到了她带的文一班。王磊的新同桌是一个长得小巧可爱的女孩，有一双很灵动的大眼睛和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欧阳梦。
理二班的班主任沈剑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长得白白胖胖，一双天线一样的细小的眼睛隐在跟啤酒瓶般厚实的圆圆大眼镜下几乎找不着，他整天笑眯眯的，看着就喜庆。
此人是江城奥数教学组的主任，教数学。他业务能力极强，讲课有一套，枯燥的数学课被他讲得有声有色，估题还特别厉害。
沈剑有着与赵严青截然不同的教育理念，他不喜欢事无巨细地约束学生。他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对于事务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只要不出格，他都不插手。大家快乐学习，相互尊重，共同提高成绩备战高考才是正事。在赵严青班上压抑了几个月的向晓北，换了这样一个新的环境，整个人都轻松愉快了许多。
没多久欧阳梦就和王磊、顾燃混熟了。她实在是一个个性太好的女孩，乖巧甜美但不怯懦、斯文大方又不张扬、聪颖又善解人意……这样的女孩子估计没有人会不喜欢，王磊很快就被新同学的魅力所征服，鞍前马后那叫一个殷勤。就连性子冷冰冰的向晓北，都对她很有好感，偶尔两个女孩还能聊上几句。
欧阳梦朋友很多，她偶尔会和她的小姐妹们一起去吃饭，有时候也会跟着王磊一帮子人去吃，向晓北在学校吃饭的时候也会跟着他们去打饭，久而久之，欧阳梦倒成了向晓北在江城一中第一个关系较好的女同学。。
高二的生活，似乎有了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