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梅和顾正平面面相觑,奇怪地看着餐桌对面的儿子。
顾燃正端着碗筷盯着桌上的那碟西红柿炒蛋发呆,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谢梅狐疑地再看了一眼那盘西红柿炒蛋,没问题呀,这道菜每次她都是这样炒的。她目光询问地看向顾正平,顾正平也茫然地冲她摇摇头。
今天顾燃一回来就有些不对劲,满身的火锅味,心情特别好的样子,嘴里还哼着歌。夫妻俩还是第一回听着儿子哼着歌回家。
顾燃的口味和他们一样偏爱清淡,对于吃的方面他从来没什么要求。知道自己身体不方便更不会去火锅店那样的地方,也没知道他怎么忽然跑去吃火锅了。
直到谢梅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顾燃的碗沿,他才回过神来,发现爸爸妈妈正奇怪地盯着他看。
“发什么愣啊?”
“没什么”顾燃连忙低下头扒了两口饭,掩饰着脸上的滚烫。
“吃慢点,别光吃饭啊。”谢梅看了儿子一点,给夹了几筷子菜,心里越发觉得他古怪。
顾燃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只是飞快把碗里的东西吞咽了下去。然后放下碗筷,擦干净嘴巴,“爸妈,我吃饱了,先去收拾东西了。”
“再喝点汤!”
“不了,吃得太撑晚上睡不好。”顾燃说完,便拿起拐杖走回了房间。
谢梅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笑了,“这孩子”、
顾燃锁上了房门,不知道是走得太快还是害怕心事被看穿,他的心跳得有些厉害。
不知什么时候,雪又下了起来。很大一片,好似洁白细密的花瓣在夜空中漫天飞旋。他走到窗台,推开了窗户。
顾燃抬看着从眼前经过的纷纷雪白,伸手去接。一片冰冷、轻盈、湿润……
他忽然就想起了她。她的脸也似这雪花一样细腻、柔软,凉冰冰的。她的手,纤细有力,那双手扶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腰,灵巧的手指熟练地翘开了啤酒瓶、拎着整瓶啤酒与他碰杯,然后仰头便咕咚咕咚地喝了起开。她折脖子细白修长,顾燃似乎能穿透那层薄薄的白玉一般的肌肤,看到酒水在她喉间蠕动的形态
一瓶啤酒下肚,她脸色泛着红红,眼眸盈盈发亮。她眯着眼惬意地欣赏着窗外的雪景,偶尔回过头与他碰杯瓶,勾起唇角看着他一笑,等着他和她一起喝。那笑容,摄人心魄!
她也为他做过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向晓北喜欢洒些葱花在上面,红绿相间,很是好看。那天她穿了一件高领修身的毛衣,他才发现那裹在校服下的身-体已经长成,美好、流畅而又柔软今天,他一次触碰到了,那样亲近地感受到了……整整一天,他不停地去回味那心ang神驰的美妙感觉,直到这一刻,暗夜中,独一人,你才敢肆无忌惮地去想。
男孩的呼吸渐劲,身体也激,动了起来,他很难受。便扶着窗棱,慢慢地舒缓自己。
直到扶住窗台的手指节开始泛白、知道紧紧攥住的眉目蓦地舒展。
男孩低哑悠长的叹息融进了寂静的雪夜。
顾燃无法形容这种的感觉,就像是中了某种巫蛊,无能为力,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沉沦。
平息过后,他走去洗手间冲了个澡,便虚脱一般地倒在了床上。
他又一次忍不住想起了她,想起了下午雪地里的那一刻……
顾燃抓起一旁的枕头压在脸上。
“啊!”他懊恼地枕头里吼了一声。
向晓北在他的心里是那样的干净、美好,他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能再贪心了,她能够在他身边信任他、把他当朋友他就该知足!可是他现在却在亵渎她顾燃又一次深深陷入满足过后的深深的罪恶感之中。
寒假,对于向晓北来说,并不是那么期待的一件事。
学校放假,从昨天起连跆拳道班也不开课了。向晓北倒是彻彻底底地闲下来了,她又要思考如何打发假期这大片大片的空白时间了。
不用上学,睡眠充足,她倒又不像昨天那样一觉睡到大中午了。这天,她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发懵。
总觉这几天缺了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一学期多数早晨她总是会在睡梦中接到顾燃的电话,再匆匆忙忙地爬起来赶着上学。再痛苦的事,日子久了也成了习惯。向晓北自嘲地笑笑。
想到顾燃,她才记起他说他今天要去北京。向晓北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出发了吗?”
很快他的信息就回过来了,“还没,9点半开车去省城,下午两点半的飞机。你怎么这么早?”
江城没有机场,要乘飞机必须要先去两个小时车程外的省城机场。向晓北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才八点钟,确实挺早的。
横竖她也睡不着,便有了个念头。洗漱一番换上运动服,她开始晨跑。
顾燃的家和她住的地方都算是中心区域,相隔得不算太远。速度快点跑过去,半个小时就到了。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早早就出来了。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寒冷。早晨的空气清闲中带着一丝冷冽,沿途总有提着菜篮子的主妇过从她身边经过,公交站台挤满了匆匆忙忙打着哈欠的上班族,老人们抱着孩子站在街头巷尾唠着嗑……
向晓北第一次如此悠闲地观察着这个城市的市井百态,一幕幕都是那么的平实、温馨、井然有序,她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经过顾燃家附近的一个街口,她发现一家生意很好的早餐铺子,摆出的早餐摊档上热乎乎的小面还冒着的白烟,炸油条的噼啪声带着诱人的香气飘入鼻中。向晓北停了下来,她看了眼时间,便找了个小桌坐了下来,点了豆浆和油条。
豆浆比往常买的都香,浓浓的豆浆味真像妈妈小时候自己磨出来的。油条也炸得酥脆,难怪生意这么好。
向晓北泡着豆浆吃掉了一根油条,结账的时候,她对忙着炸油条的老人家称赞道,“奶奶,好久没喝到这么好的豆浆了。”
老奶奶笑开了怀,“我在这里卖了十几年早餐,豆子都是自己在家泡好磨出来的,十几年都是这样的,喝着放心。小姑娘常来呀。”
向晓北点头离开。、
不一会,老奶奶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娃娃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奶奶,我再打包一杯豆浆和两根油条,还要一个茶叶蛋。”
向晓北拎着早餐跟着一个买完菜的老人偷偷溜进了顾燃家的小区,找到他家楼下时,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在家吗?”
很快,手机响了,“没有,怎么了?”
向晓北一愣,有些傻眼,“你不是说九点半走吗?”
现在才八点五十分……
“和我爸妈在吃早餐,一会就去机场。”
向晓北看完他的信息,又看了眼手里的豆浆、油条,她泄了一口气垮下了肩膀。也是,他怎么会没早餐吃呢,自己瞎操心些什么。她有些失落又无措地站着那里。
很快,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信息——顾燃的电话直接过来了。
“喂。”
那边传来了顾燃有些急切又不太确定的声音,“小北,你现在是在我家么?”
向晓北迟疑了一会,“那个我早上晨跑,路过,以为你还在家。”
顾燃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我就在附近,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我走了……”
“十分钟!等我!”不等她回应,他就把电话挂了。
顾燃向顾正平和谢梅解释了一句,说有同学找他去一下就回。便拉着吴叔匆匆离开了。
他们正在离家几条街的粤式茶点店吃早餐,走路是肯定赶不过去的。所幸已经过了早高峰,一路畅通,开车很快就到了。
顾燃让吴叔等在小区门口,当他匆匆忙忙走进小区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向晓北。
她穿得还是那样少,一套黑色的连帽运动服。向晓北不像其它女生那样喜欢亮丽的颜色,她的衣服似乎总是黑、白、灰、墨绿这样的冷色调,款式也十分简单。今天她把头发束成了马尾,运动过后已经有些松散,几缕发丝散落在了她修长的后颈上。阳光下,女孩黑衣黑发,白净又窈窕。此时,她正百无聊赖地垂着脑袋踢着脚下的石子。
这样的她,看起来有几分稚气。顾燃不禁弯起了嘴角。
向晓北余光里发现了顾燃,她笑了笑,朝他快步走来。
顾燃这才看到,她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豆浆……他心里没由来冒起一丝甜意。
待她走进,他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问,“给我的?”
向晓北有些窘,把手背到身后,“你都吃过了……”
顾燃眼里满是笑,他十分喜欢向晓北不自觉间透出的羞涩。他松了左拐弯下腰想要去够她手里的袋子。
向晓北吓了跳,赶忙扶住他,“你要干嘛?”
顾燃竟有点孩子气地说,“没吃饱……你不给我,我还不能自己拿?”
“……”
向晓北无语。她取出豆浆插好吸管,再用塑料袋把油条包好,递给了他。
顾燃很开心得接过,大口吃了起来,“好吃。”
向晓北又把茶叶蛋给他剥了,然后站在一旁边好笑地看着他一样一样吃完。顾燃吃得很快,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向晓北看了眼手机,对他说:“九点二十了,你要走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一刻,顾燃忽然哪里也不想去了。
他凝望着她,终于慢慢点头,“嗯。”
两人一起走到小区,向晓北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我走了,你一路平安。”
“晓北!”
“嗯?”
“有事记得给我电话。”
她轻笑一声,挑着唇,“能有什么事。走了!”
说罢潇洒地挥手转身,顾燃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身影。。
他第一次觉得,一个月,竟是这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