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楼。
商场外墙的巨大电子屏幕。
正播放着关于圣天子的影像，她穿着一身纯白礼服，气质温婉且高贵。
似乎是新闻节目的录像。
屏幕上。
圣天子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表示有关于“被诅咒的孩子们”的基本人权，她将再度提出法案。
那应该就是现在城中热议的《原肠病毒新法》。
在以前。
诅咒之子一般都会被偷偷送到河边，在连眼睛都没睁开的状态下泡在水里淹死。
同时因为他们具有部分再生能力，反而更容易遭受到父母过激的虐待。
「一看到红色的眼睛就会发生休克」
据说这是原肠战争带来的后遗症——原肠性休克。
而患上这种病症的父母，无法正视自己的骨肉，那些天生携带原肠病毒的可怜孩子。
同时。
由于遗传基因遭受到原肠病毒的污染，就算进行亲子鉴定也没法证明血缘关系。
导致有人质疑。
诅咒之子是否属于法律所承认的人类。
可以说。
几乎绝大部分经历过原肠战争的人类，也就是称为“被掠夺的时代”的遗民的人类。
都是潜在的对诅咒之子们的差别主义者。
在这种状况下。
和她们站在同一战线的人非常少。
所以……
这个法案能够通过吗？
苏慕觉得这些空洞的政治议题，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
对此毫无兴趣的他，招呼了延珠一声。
两人快步离开。
……
“你这该死的小偷！”
苏慕被一声怒斥惊动，接着转过身体，发现路对面有不少路人围成一圈。
就在苏慕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瞬间。
对面再次传来更大的呵斥，围观群众纷纷表达了强烈的愤慨之情。
“臭小偷，你们就是东京区域的垃圾！”
“活该！你这个赤眼！”
“大家别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如果你们这些恶魔……”
“去死吧，赤鬼！”
虽然不明缘由，但听到这些言语，苏慕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抓住那家伙！”
粗暴的吼声乍然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少女推开人群，从里面冲了出来。
她手上推着装满食物的超市购物车。
车身篮子上的商标，似乎是家有名的连锁商超。
少女看到挡在她前方的延珠和苏慕。
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
少女身上穿着系皮带的牛仔裙，以及一件时尚的白色紧身上衣。
只不过和她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一样。
她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修补过的痕迹和污渍，不知道有多久没清洗过了。
这些衣服恐怕和她现在抱着的食物一样都是偷来的赃物吧。
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居住在“外周区”的孩子。
而且她那双映照出苏慕和延珠的瞳孔，呈现引人注目的深邃的酒红色。
这说明她和延珠一样是诅咒之子。
突然。
从她背后伸过来的几只大手，从身后将她粗暴地推倒在地。
从篮子里散落出来的蔬菜和水果滚到苏慕的脚下。
“放开我！”
少女被死死地压在柏油马路上。
她那张端正的面孔扭曲了起来，像野生的幼兽一般张牙舞爪。
但围观群众没有一个人给予同情。
这是……
“这个女孩子是怎么了？”苏慕拍了一下旁边一个人的肩膀。
“哦，好像是这个小鬼偷了东西，商场保安拦下她问话，她就动粗把人家一拳给打倒了！”
苏慕望了眼延珠的脸。
果不其然。
她面无血色，瑟瑟发抖，似乎想起不好的回忆。
就在这时。
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少女突然抬头望向延珠。
诅咒之子只要把红色的眼睛隐藏起来，外表和普通的孩子没有区别。
所以那女孩应该不会知道延珠的真实身份。
但不知为何。
少女对延珠伸出了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求救。
苏慕心思急转。
立马挡开她的视线，将延珠拉到了身后。
“呃！”
少女看见苏慕的动作，明显地露出绝望的表情。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呢！”
制服上迎着‘特勤’二字的警官，适时的出现，并且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一个是偏瘦的眼镜男警官，另一个则是体格壮硕的平头男警官。
前者差不多二十出头，后者约莫三四十岁左右。
戴眼镜的警官侧目望了眼周围，以及被死死按在地面的少女。
接着强行把少女拽了起来。
居然不询问周围的人状况，就在她的手上套上手铐。
然后将她推进巡逻车便扬长而去。
那位警官准确掌握到那个女孩犯了什么罪行吗？
苏慕突然觉得这种场面有些好笑。
就因为那个少女是诅咒之子？
“还真是效率迅速啊！”
苏慕望向身旁的延珠，打算拉着她回去，但莫名的吓了一跳。
只见延珠握紧拳头，死死盯着苏慕的脸。
“莲太郎，为什么没有帮助那个女孩？”
兰苑延珠的瞳孔逐渐变成了浅红色。
防止引起周围路人的注意。
苏慕拖着延珠的手腕，走进大楼间的一条小巷。
垃圾桶传来一阵让人恶心的气味。
“你先在这等我，我跟去看看情况，很快就会回来……”
不等延珠回应，苏慕转身窜了出去。
……
从小巷冲了出来的苏慕，迅速左右张望了几眼。
视线里。
一名少年正坐在自行车上，认真等待着交通信号灯。
苏慕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超警的许可证放在他眼前。
“我是超警，区域里面出现了原肠动物，所以我想借你的车一用。”
“欸？你这冷不防的说什么呢？”
“从身材上看你还是中学生吧，你看咱们能不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苏慕不等少年开口同意，将车粗暴地抢了过来。
朝刚才巡逻车驶去的方向追去。
在车辆之间穿插危险行驶。
苏慕心里也开始思考事情的经过。
为什么警察没有询问少女和被害者一句话就将她带走了？
这种非法的手续简化，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且他现在追过来的方向，并不像是有警察局的样子。
反而还在不断靠近外周区。
就在苏慕思考的期间。
远远看去细小的巨石碑不断地变大，随处可见损毁废弃的建筑物。
这里就是繁荣的东京区域的阴暗面——外周区。
就在此时。
苏慕发现折断的信号塔旁边停靠着一辆巡逻车。
很快……
苏慕绕过附近的废弃大楼走近巡逻车。
途中的一栋大楼只露出钢筋，里面的水泥墙壁被削去，墙纸和电线耷拉到地上，就像是鬼屋一样。
用手一摸，像是石灰的东西簌簌落下。
这让人难以想象这里仅仅被废弃了十年而已。
附近一片死寂。
目光所及之处完全看不到人影。
苏慕蹲下来走进巡逻车窥视里面。
不出所料，少女和警官都没在车上。
接着朝里面前进。
穿过损毁的铁栅栏之后，突然从近处传来的声音，让苏慕赶忙将背部紧贴到附近的墙壁上。
慢慢地把脸探出拐角。
只见戴眼镜的瘦警官和平头警官背对这边站着。
离那儿不远处。
刚才那个少女正背对铁栅栏伫立着。
少女也许已经死心了，对于不知接下来自己会有怎样的境遇，感到的不安的她脸色苍白。
背对这边的两位警官一言不发，散发出来的凝重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当苏慕还在为两人的行为感到疑惑的时候。
突然响起了枪声。
血液从远处的少女头部迸发出来。
少女双膝跪地。
她慢慢地伸出手触摸自己的头部，望着从那里流出来的血，似乎在努力去弄清眼下的事态。
接着。
子弹就如雨点一般袭来，腹部、胸部、手脚都被开满了洞。
就像遭到电击一般的少女身体后仰，被轰到背后的铁栅栏上。
“可恶，还没死！”
眼镜男警官一边走近，一边将三发子弹打入少女的头部。
她面朝下摔倒在地，一大片血泊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接着一动也不动。
警官骂了几句脏话，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就快步从现场离开。
苏慕用那双颤抖的脚走到她面前，然后弯下膝盖双手撑在地面上。
畜生！
苏慕在心里痛骂道。
他将少女抱起来，也不顾会弄脏衣服，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苏慕抱住她因失血而逐渐变凉的身体，一股让他浑身颤动的愤怒涌上心头。
保护无辜的市民？
正义的伙伴？
去你妈的！
我竟然眼睁睁看着小孩被虐杀而坐视不理吗？
什么是正确？
而什么是错误呢？
苏慕因心中的思绪无法宣泄而猛烈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抱在怀中的少女，大口地呛了几声，吐出了嘴里的血块。
苏慕微微张开嘴巴。
她还活着！
她或许还有救……
苏慕抱着少女狂奔起来。
……
时间已过深夜两点。
春天的夜里与白天的阳气不同，依然留有余寒。
苏慕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不清楚这是否由于疲惫，但他感到难以忍受的饥渴和头痛。
今天一整天发生了各种事情，这也许是其余震吧。
回想起来。
苏慕单手抱起超过30公斤的少女狂奔十几公里。
实在算得上壮举。
但却又很难令人能高兴过起来。
少女被送到医院之后，马上就被er的医生推进手术室。
手术进行期间。
苏慕就在走廊的椅子上接受其他医生的问话。
令他感到不爽的是，在得知她是无亲无故的外周区孩子时，医生们所露出的表情。
生活在外周区的孩子，不要说有没有医保，就连有没有户籍都不清楚。
为她们进行手术，医院方往往收取不到手术费用，而要负担其手术费。
如果那个时候苏慕没有说出要为她垫付医疗费用的话。
最坏的情况医生恐怕会扯出“执刀的医生不在”这种明眼人都知道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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