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落地帷幔中,穿花拂柳般慢慢走来一人,身着锦袍,行动带风。面容冷峻,却是目露柔情,于空旷中,于纷乱中,只独独的望住她,她亦是目不能移,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缓缓而来……
一时之间,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是腕子被他轻轻扶住,漆黑的眸子倒映满堂烛焰,她的惊愕亦坠入其中,无限沉沦,却听得戏曲念白悠然响起:“公主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待神思回转,已坐于绣墩之上。
一时静场,不仅台上,连台下亦是静得不可思议。
若说宇文玄铮的保密工作果然毫不含糊,众人直到台上开腔才知道今晚的重头戏唱的是什么,可是现在,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将宇文玄铮替换下去的人物竟然是……煜王。
平日不苟言笑,冷厉狠辣,怎么……怎么可能跑到台上唱戏?
太不可思议了!
除了始作俑者,所有人都如堕梦中,只瞬也不瞬的盯着台上,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叫……那是煜王吗?那真的是煜王吗?
吴柳齐担心的望着不动声色的皇上。
皇上这是做的什么打算?难道他也听说誓师那日苏锦翎和煜王举止暧昧?可毕竟是听说,保不住是有人想借此挑拨离间。唉,怪不得迟迟没有册封苏锦翎。那么今天,皇上是想玉成好事还是想一探虚实?
宇文玄铮这会方知取代自己的竟然是……不禁暴跳如雷,却被宇文玄逸一个冷静的眼神止住。
“六哥……”他急道。
宇文玄逸没有回应,只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望向戏台,但是身边的宇文玄瑞分明听到了来自那骨节间的轻响。
苏锦翎,你难道不知道清宁王重伤未愈本应在府上静养,却单单为了能够远远的看你这一眼才来参加这烂俗的内廷家宴吗?如此,倒不如真的让宇文玄苍将你讨回到府中去,也免得他这般顾不得自己的念着你!
宇文玄铮愤愤的捶了下桌子,惹得众人都看过来,却听得一声叫好,是宇文玄朗,紧接着宇文玄徵也跟着拍巴掌尖叫。
沉寂的畅音楼终于像被投入了石子的静水般激动起来。
欢声雷动中,宇文玄苍对着苏锦翎微挑了一侧长眉,那是惯常的挑衅之举,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却是目光柔润温存,无尽宠溺。
以往看惯了那一身不染纤尘的雪衣,却不想他穿上这种热烈的颜色也别有一番魅惑之姿,失了冰冷,更显温情,就这么华丽的立在面前,不似王爷,到更像一个玉树临风的新郎官。
“娘子,就不想问问为夫有什么心事吗?”
牵住她的腕子,轻轻一捏,唇角微翘,目流柔波。
他竟然公然调戏她?!
而且这句串改了的台词……语意双关。
那日他所说的“大礼”,难道是……
一时之间,心跳隆隆,说不清是惊惶还是喜悦,只觉眼前人的目光愈发温柔,似醇酒醉人。
若是他真的当众开口,她是应下还是拒绝?于他,这怕是此生最出人意料之举了,是给一个女人最隆重的恩宠,然而岂止是恩宠,他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宣布她的存在,宣示他对她的一片情意深深,而她面对这片深情与郑重,还能继续自己的坚守吗?
一时之间,楼台之上至少有三个人欠起了身子,紧张的关注着台上的动静。
贤妃皱皱眉,讶异的将目光自戏台移至方逸脸上,却见她面无血色,粉嫩的指紧攥着帕子,白皙的手背浮现浅浅青痕。
她拍了拍方逸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方逸勉强一笑,旋即掉转目光继续盯住那二人的一举一动。
苏锦翎,你当真会妖法吗?若是你如他人一般耍心机,我倒是可以和你斗一斗,可却不见你怎样的动作,就让我输得一败涂地,我怎能甘心?而若今天,若是今天……
罗帕本无声,却在她的手下轻微作响。
是她?
会是她吗?
夏南珍心想。她对苏锦翎仅是耳闻,从三宫红人到救驾英雄,由施行厌胜被投入天牢的妖女到冤情得雪侍奉君前的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今虽是远远的见了,却觉那小女子别有一番风流韵致,的确与这些罗绮深重的女子大不相同,难怪煜王会对其情有独钟。而且她出身不算高贵,若是嫁入府中,自是能分了方逸的宠,将来王爷成事后顶多封个一品妃的名号,断不能像方逸一样同自己争那个独一无二的位子。
如此一来,不觉唇角微翘,貌似无意的自言自语道:“且看那姑娘的扮相,倒真是个标志人物,与王爷还当真相配呢……”
余光瞥见方逸的脸又白了一层,贤妃保持得很好的笑容也有点僵硬,不过她们自是挑不出什么来的,煜王膝下尚无子嗣,她作为王妃难道不该为王爷多多着想吗?
此时台上已徐徐开唱,更多的人自然没有个别人那诸多心思,只一味的欣赏赞叹。
想不到煜王竟然还有如此本事,不较京里名伶差上半分。那苏锦翎更是了得,扮相身段皆是上上之姿,就连一向挑剔的妃嫔都忍不住赞上几分,然后不可避免的将那二人凑做一对……心里琢磨着,没准下了场贤妃就直接将人赏了煜王了,不过现在苏锦翎在昭阳殿伺候,皇上……会允吗?于是又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准备看好戏。
贤妃见台上一切正常,不禁松了口气,安慰的瞧了方逸一眼,却见她依然神色紧张,不禁笑着摇摇头。
奉仪门的誓师送别,她也不是没听说,当时只以为是苏锦翎那丫头瞧上了玄苍吧,这也是难以避免的,谁让自己的儿子那么出色?再说,丫头们都有个攀高枝的想法,上回书娟不是也给玄苍暗送香囊,玄苍却是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她这个儿子啊,可是个心怀大事的人,怎么可能……逸这是关心则乱,却也是一片深情啊。
眼角有杏黄耀目一晃,太子已立在宇文容昼身旁,深深一揖:“儿臣有事求请父皇……”
宇文容昼听得投入,正拿指在桌上敲着拍子,闻言,眸子仍对着戏台,只道:“何事?”
此刻,台上苏锦翎正唱道:“您说出来,大小拿个主意也好呀!”、
清音悦耳中,只听太子道:“儿臣恳请父皇赐婚。”
宇文容昼依然敲着拍子:“哪家女子?”
“烈王之女……苏锦翎!”、
皇上指节一顿,此刻,宇文玄苍的“正是”二字恰恰飞出口边。
太子声音并不大,却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均投过目光,看这边反应。
夏南珍手中的帕子一紧……若是皇上允了太子,那么……而且,皇上有什么事没有允过太子吗?
好像过了良久,其实不过是一瞬,皇上慢声道:“你可问过她了?”
“赐婚全凭父皇一句话,还需问她的意见吗?”
“可是为她准备了什么位分?”
“既是父皇赐婚,自是不能亏待了她……”
宇文容昼便微微点头。
一时之间,众人心思各异,有人如释重负,有人如临大敌。
此间,宇文玄铮正抱着宇文玄徵,偷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宇文玄徵点头,突然干嚎一声,而宇文玄铮则恰到好处的用力拧了他一把,于是情真意切的嚎哭起来:“不要嫁锦翎……”
皇上哈哈大笑:“锦翎是女孩,迟早是要嫁人的,还要生儿育女,不让她嫁人,将来谁养活她?”
“玄徵,”玄徵抽泣着:“儿臣养锦翎,请父皇赐婚……”
众人皆笑。
璇嫔摸着指上硕大的红宝戒指,似是自言自语道:“这苏锦翎真是个宝,连九殿下也动了心思。九殿下,过年可不是又长了一岁了么?可是现在连太子殿下都来请皇上赐婚,九殿下,你可是要与太子殿下争吗?”
玉贵人当即脸色大变,急忙要跪地请罪,却是被贤妃拦住,和颜悦色的看向宇文玄徵:“徵儿,你还小着呢,按规矩现在还不能娶。,而若是要锦翎等你到十五岁,那时她都二十好几了,你还要?”
宇文玄徵抽泣着:“要……”
“皇上,要不就给了九殿下吧,省着几位殿下都惦记着……”璇嫔吃吃一笑。
最近她重获圣宠,又娇纵起来,没事就煽风点火,惹是生非,旁边的几位娘娘均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然后统一的盯着宇文容昼,等待他的决定。
按理,最近太子表现不错,皇上应该赏他,可是既然想要好好表现,却又向皇上讨女人,这不是迷恋美色死性不改吗?
“父皇,锦绣姑娘年龄还小,若是早早的定了,怕是几位娘娘也舍不得呢……”说话的却是太子妃夏南。。
当然,谁都知道她没那么好心,定是怕皇上当真将苏锦翎赐婚太子。这门。事既是太子专门求来的,自然是要宠爱有加,到时她岂非更要独守空房?
宇文容昼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目光照例望住戏台。
宇文玄铮心里没底,不停拿眼觑着宇文玄逸。
宇文玄逸淡定自若,仿佛他们所言与己无关,只一副专心看戏的模样。
目光移动间,却见宇文玄桓正看向这边,若有所思。
宇文玄铮现在一看到这位文定王就有气,虽然上次设计宇文玄缇时文定王也帮了不少忙,搞得现在人人都说这位王爷清闲了多年却也并非心无旁骛,可是自己就是不喜欢他,谁让他对苏锦翎……可若不是为了苏锦翎,文定王会出手吗?
这工夫,宇文玄桓起身,向这边走来。
宇文玄铮心神一凛……他该不是也要请皇上赐婚吧?
当即浓眉一挑,煞是惊悚。
这时,台下忽然嘘声一片,身边人亦不约而同的欠起了身子,就连皇上悠闲搁置在梨木小几上的手也紧握成拳。
原来剧情已进行到杨四郎请公主赐他金鈚箭过关探母,而为表明绝不会叛离公主一夜即还的诚意而跪地盟誓。
依煜王的身份,自是无须至此,可是宇文玄苍……当真跪了。
那一刻,宇文玄瑞明显的感到身边的宇文玄逸虚搭在扶手上的手猛的攥紧,脊背瞬间蹦得僵硬,微向前倾,似一支搭在弦上寒光闪闪的利箭……
寂静中,立在宇文玄苍对面的苏锦翎也显然分外惊愕,呆怔半晌,方轻声接了句:“怎么样啊?”
“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言重了!”、
言罢,按例扶起煜王,可是宇文玄苍反手攥住她的腕子。
本应还有段西皮快板,可就在此刻,帘幕徐落,那二人就如同雕塑般静静的对着,消失在帘幕之后。
四围一片静默,然而静默下酝酿着波澜滚滚。
贤妃只觉指尖冰凉。
怎么会这样?玄苍……
玄苍一向是个不近女色之人,但凡娶进府中的都是在家世背景方面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女子,苏锦翎虽然是烈王之女,可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空名头,玄苍怎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她忽的想到当时玄朗是如何苦求她要那个百莺宫叫苏锦翎的宫女到身边来伺候,她只当是玄朗的心思,莫非那时便是授意于玄苍……这个玄苍,竟然连母妃都要利用!
余光瞥见严顺正在偷觑她,见她看来,忙避开目光低了头。
她心中冷笑。
原来你也知道,却一直瞒着我,难道不清楚现在的苏锦翎今非昔比,若是玄苍同她……定要坏事!
她不是没看到太子向宇文容昼求娶苏锦翎时皇上打着拍子的指节一顿,之后只是搁置桌边,看似悠闲,实则怒气隐隐。她不是没看到台上宇文玄苍破例一跪之际,宇文容昼搭在桌边的手蓦地紧握成拳……
玄苍,冷傲如你,却……这是动了真情了,可是同皇上抢女人,该当何罪?纵然不好治你的罪,以后呢?你的雄心,你的大业,难道就止步在一个女人身上?你多年的筹谋,我多年的期待和寄望,难道就在这顷刻间毁于一旦吗?
苏锦翎,这个极酷似慈懿皇后的女人,她打一开始便想将其献给皇上,无非是和如妃做一样的打算,然而若是像如妃一般冒进,怕是收不到预期的效果。男人,往往只会对来之不易的东西产生珍惜之情,况那时已有璇嫔得宠,她可不愿毫无算计的苏锦翎只分得一部分宠爱。
等吧,等到一个恰如其分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机会……
果然,花朝节后,皇上来雪阳宫的次数多起来。她暗自欣喜,却不动声色,只等水到渠成。不能不说苏锦翎现今能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是她的功劳,她深知,这个苏锦翎不同寻常,若是如寻常一般献宝似的献给皇上,不仅易惹其他妃嫔嘲笑,怕是更引皇上反感,不若这么循序渐进的……谁不知景元帝和慈懿皇后就是这般水到渠成?
苏锦翎若能得蒙盛宠,自是要感谢她贤妃,因为自第一日见到她,自己就对她恩宠有加,到时,她怕还会成为玄苍实现大业的一大助力呢。
却不想……
怎么会这样?现在怕是皇上都已经得知了二人私情,万一……
都怪自己一时不查,关键是玄苍……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看方逸今日的反应,应是早已知晓,可是……这糊涂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就算没有皇上这档子事,仅凭玄苍对苏锦翎的心思,她一旦过了门你注定失宠,而最为关键的是,今天玄苍敢当着众人的面表明心意,那么明日……站在万人之上的他身边的人还能是你吗?若不是你,你们方家……我们古家……
心中蓦地涌起一种不祥,未及探查清楚就见方逸的目光猛的调向门口,冷意森森。
尚未更换戏服的宇文玄苍和苏锦翎正一前一后的缓缓而来。
贤妃木然看向二人时而碰到一起的衣袖。宇文玄苍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替她挡开面前的混乱……虽然距离尚远,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却莫名感到那一定是温润和煦的。
她的儿子……此刻居然是这般快乐。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然而紧张不安很快压倒了感动。她将手放在方逸攥紧帕子的拳上,亦紧紧攥住,示意她不要激动。
方家,至少十年之内是得罪不起的,而更得罪不起的,是那个掌控天下,手握生死皇权的人!
宇文玄苍已然行至皇上跟前,郑重敛衽……
此刻,他身后的苏锦翎虽然丹铅其面,然而粉黛下正晕出娇羞的绯红,衬得那胭脂愈发鲜艳。
宇文容昼依然笑意微微,仿佛很慈爱的打量着眼前一双璧人,仿佛正等着宇文玄苍说出什么请求他应允的话,然而只有贤妃看到那闲闲搁置在梨花木几上的掌有多么僵硬。
“父皇,儿臣想……”
“不好了,贤妃娘娘晕过去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片混乱。
贤妃脸色苍白,虚弱的由方逸和夏南珍扶着,嘴唇翕动,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宇文容昼要宣太医,贤妃却摇摇头,勉强道:“妾身素有心疾,不想扰了皇上雅兴,请皇上恕罪……”
贤妃还要行礼,宇文容昼急忙拦住,着人送贤妃回雪阳宫。
方逸却未立时行动,只凉眸望住宇文玄苍。
宇文玄苍长眉微敛,回头看了苏锦翎一眼,同皇上告了罪,随同离去。
路过宇文玄桓身边时,脚步不动声色的一滞……宇文玄桓正带着一副了然的笑意,淡淡看他。
苏锦翎望着那一行人急速消失,心里虽有些怅然,却更担心贤妃的身子,岂料宇文容昼道:“朕已遣徐太医去了雪阳宫,料贤妃只是开心过了头引发旧疾,应是一会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累了吧,坐下来陪朕看戏。”
苏锦翎坐在一旁,脑子里不停播放着宇文玄苍扣住她的腕子,直至帘幕尽落亦不肯放开。
今天的一切恍若做梦,她没想到宇文玄苍会以这种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求婚,至今,他那一句低语还响在耳边:“幸有今日……”
耳边依然可感到他清冷的带着。的气息,惹得她的脸一阵又一阵的发烫。那一刻她真的要放弃自己的坚守了,由着宇文玄苍拽着她向这边赶来。他那么大力,那么急切,生怕下一刻她就会反悔……然而,总有些事是始料未及的。而今冷静下来,竟不知心里翻滚的是庆幸还是失落。她反复琢磨着,竟连皇上连续问她几句话均未听到,直到吴柳齐拿拂尘轻轻的提醒她方回过神来。
“皇上刚刚说什么?”
宇文容昼唇边纹路并着眉间沟壑同时一深,只道:“瞧了锦翎同煜王的一段,倒觉看什么都无趣了……”
吴柳齐刚刚松下的气又提上来,皇上明显是话里有话。
苏锦翎也觉出不对,又不好胡乱猜测,自是更不好答言。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抖动的浓眉,她吓了一跳,却见宇文玄铮往后一闪,笑眯眯道:“锦翎,咱们什么时候再合作一段?”
耳边忽的传来一声轻笑:“八殿下难不成还要为他人做嫁衣?”
璇嫔拿帕子捂着唇,似是若无其事的瞟过一眼,可那眼底却满是敌意。
苏锦翎方发觉自己坐在皇上旁边果然不妥,急忙起身:“奴婢想回去梳洗一番,请皇上……”
宇文容昼摆摆手算是准了。
她行入过道时恰好经过宇文玄逸的桌子,那冰色的人影便不期然的落入眼底。
他看起来依然虚弱,即便坐在那亦好像团雾浮着,却是对她淡淡一笑,不见魅惑,只见清雅。
她郑重曲了曲膝,便见他亦微微颔首。
待她行过,宇文玄逸急忙对宇文玄铮使了个眼色。
宇文玄铮初时不解,然而遍观四周,单单不见了太子,顿时心中一紧,拔步跟了出去。
苏锦翎刚转出畅音楼便撞到一个人身上,正是太子。
依然不予施礼便要离开,却被宇文玄晟慢悠悠的嗓音牵住:“本宫今天跟皇上讨了你了……”
当即转过头来,满面惊恐。。
宇文玄晟轻声一笑:“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跟着我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