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妶低眉垂目,以旁人不可察的余光瞟了一眼罗汉榻上放着的包裹,只见用布包裹着的果核露出些边角来,象是桃核。
白妶想到刚才在外边听到的对话,心里雪亮:这一老一小准是在玩“弹珠”游戏。
那是白妶小时候看见小孩子们玩过的一项游戏。
游戏规则是将果核抛散在桌面上,再将食指与拇指合拢,将食指弹出,与其中一枚果核接触,受力的果仁撞上另一枚且没有误碰第三枚时,便算是赢了一枚果核。如果两枚果核没有撞上便算输。赢了游戏继续,输了就结束游戏。最后,二人再比谁赢的果核多。
白妶装着什么也没看见,等了半晌,见微子睁了眼,这才上前向微子行礼,道:“徒孙来拜见师祖。”
微子“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倒是挺有礼,不象……不象……载之,三五天也不见个人影。”
白妶:“弟子是来给师祖送早点的。”
“早点?谁做的?”
“是弟子下的厨。”
“哦呵呵,你做的,师祖瞧瞧。”微子坐直了身子,瞬间精神抖擞。
白妶哪里知道,微子仙尊三百多年来独自一人在外游,成日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与世俗接触,自己又不会做膳食,每日不是辟谷,便是食用辟谷丹,他已经三百年不知食味了啊。
回了不羁山,膳食倒是有,虽然修仙没有明文禁止荤腥,但修仙之人,委实不爱吃那些荤腥油腻之物。而素食,不羁山弟子象是白读了《食谱》一样,做出来的素食实在是难以下咽。
微子急急忙忙翻身下了罗汉榻,踩了木履,任意曳之,坐于桌旁,“快,快,拿来我尝尝。”
仙童连忙接过白妶手中的食篮,取了盅碗,打开盖子,酒香四溢,夹杂着香甜,顿时便溢满室内。
微子一愣,也不顾刚才还要维护的师祖形象,伸长了脖子,去瞧食盅里是何物,偏那仙童背对他,挡住了他的视线。急得他直搓手,又瞧了瞧白妶,谁知白妶低垂着眼帘,似乎根本就没有看他。
仙童一勺一勺地舀,好不容易盛满一盅,端了上来,微子的眼睛都瞪直了。
这哪里是膳食,简直就是一道绝美的工艺品嘛。
盅碗里雪梨朵朵如花,粉嫩娇艳,冰清玉润,银耳晶莹剔透,宛若凝脂,上边撒着几颗不知从哪弄来的新鲜樱桃,红如玛瑙、当真鲜艳欲滴。看得微子直吞口水。
微子取了汤勺,舀了一口入嘴,浑浊的老眼一睁,摇动着脑袋,“妙,妙,甚妙。入口甜润,几分酒香几分醉。好吃,好吃!”
一抬头看见白妶,放下勺子,道:“你真是我的好徒孙,真是孝敬,可比载之强多了。等哪天师祖有空,师祖把独撰的武功秘籍全授于你,就不教载之……”
说完,又拿着勺子享受美食。
白妶微微一笑:“师祖爱吃,宜生天天给师祖做。”
羹汤炖得较多,微子吃了两碗,再看了一眼食钵,确定自己没法消灭完,便余兴未尽地擦擦嘴,道,“乖徒孙,你啥时有空啊?”
白妶:“徒孙随时都有空,师祖有事尽管吩咐。”
微子:“你看啊,你、我、载之,咱们爷儿仨是不是抽个时间聚上一聚啊。”
白妶:“应该的,师祖。”
微子一乐,“那你可得备上一座好酒好菜。”
白妶:“……”
这老头原来是想骗吃骗喝。
弦月正收拾着碗勺与余下的羹汤。
微子道:“可不许偷吃。”
白妶想起往年玉清峰有收藏桃花入药的事,便问道:“师祖,您这里可有桃花?”
“桃花?”
“对。”
“新鲜的倒没有,干桃花瓣倒是有的。”
“不如您给徒孙一些?”
“拿来干嘛?”
“有用,到时师祖便知道了。”
微子:“……”
绣春抱了一罐干桃花瓣,随白妶出了阑夕殿。相送的弦月扁着嘴埋怨道,“师祖也真是,天天象个孩子,正事也不做。早上玩了‘弹核’……”
绣春一听“弹核”,很是莫名,问道:“啥叫‘弹核’?”
弦月:“人家都玩弹珠,可咱们这山上没有弹珠,师祖自己羞愧,也不好叫采购的师兄去买,就拿桃核当弹珠玩,所以我管它叫‘弹核’了。”
哦,绣春这才明白。
“弦月师兄,那你这岂不是很闲?都不用做事。”
她忽然又觉得自己说话鲁莽,这样说莫不是在抱怨白师兄让自己做事,便急急地住了口,悄悄去看白妶。白妶低头看着她,手指早戳在她额上,道:“你不做事,成天能干什么?”
见白妶不生气,她便悻悻地笑着。
弦月却道:“做事可就好了。我这,比做事还累。师祖成天鬼点子可多了,这不,又让我去找什么《鲁班全书》,也不知道他要干啥……我都找两天了,都没找到。要是黍离君在就好了。”
绣春奇道:“黍离君在就好了?难不成,你找不到,还敢劳烦黍离君找不成?”
弦月:“我是不敢,可师祖敢啊。两天找不到,师祖还不着急?可惜黍离君不在啊,这不,我又要去折腾藏书了。”
绣春:“为啥黍离君就能找到?你却不能?”
弦月:“你笨啊?黍离君观微啊,一下就找到了。以你我这样的功力,除了硬找,还有啥办法?”
绣春这才醒悟过来。
他俩年纪相仿,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白妶听着他唠叨了半天,问道:“师祖找《鲁班全书》?”
“对啊,《鲁班全书》。”
白妶结合刚才仙童讲的那些事,脑子一转,便知道微子意欲何为,忍了笑,又问:“你可知《鲁班全书》写的是什么吗?”
“什么啊?”弦月疑惑地挠挠脑袋。
“自己去看。”白妶可不会告诉他《鲁班全书》前半部全是整人的法术,拆了师祖的台,日后可不好相见。。
“我去藏书找书了。”仙童心知有异,见白妶不说,却也不便勉强。说着,便出了阑夕殿,甩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