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之后,朝会恢复。
宁玉练练剑看看书的闲散生活结束,迎来了繁杂枯燥又让人难以分舍的忙碌。
日子一日日被春风裁去。
转眼已经是月末。
自偶尔一次,宁玉带着宁安若外出去她的王姬府参观,遇见了李秀均,被李秀均邀请着一同喝了顿茶之后,宁安若便时常去若水宫找宁玉玩儿,央着宁玉同她一起出宫。
出宫十次,有八次能遇到李秀均。
因为宁玉多次与宁安若一同出宫来,而李秀均因为宁楠的关系,和宁安若也略熟络,当然也多恭维宁安若,背人处也多请宁安若帮他好话。
每当这时,宁安若都会幽幽看他一眼,一副忍受不聊模样,“不去!要你自己去,没本事就别追求安和!”
毕竟,做戏要做全嘛。
宁安若那话的声情并茂,如泣如诉。
李秀均从未多想过。
他压根没想过宁安若会看上他这种可能,凭他的感觉……打个比方吧,宁安若能看上他,还不如宁楠看上他可信呢。
他只当宁安若嫌烦,不乐意给他帮忙。还笑嘻嘻地赔不是。
……
不知不觉,已是二月中旬。
大姜三年一举办的代狩开始。
在大姜,代狩又名夜狩,它不仅是贵族间最平常的娱乐活动,也是国家邦交时,最常用的娱乐活动之一。
因为这个活动不仅可以娱乐,同时还暗含了较量的成分在里面。是以,极受当权者追捧。
本来过完年,宁拓是要回去军中的。不想,却被颐王吩咐了事儿——代狩兵马操练管理。
只能暂且留下来。
自宁玉回宫以来,这算是第一次代狩。
大家都去了,宁玉又如何不去?
宁玉因为有点事儿耽搁,没有随着大队伍一起去。
黄昏时,坐着马车摇摇摆摆过来。
宁玉坐着马车进的狩场。
靠着车壁,半撩着帘子,纤长的手扶在车窗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懒懒地看着外面。
远远望去,只见狩场里火光冲,霞云漫空……
此时还不到夜狩的时间,狩场里正是歌舞笙箫,不过,却不是以往她听到的那种极尽缠绵的笙歌。这笙歌,气势之雄宏如龙翱九,站在围场口都能感受到。
宁玉坐的马车简直就是个标志,一看便知车上是谁。
狩场的士兵禁卫无一阻拦,看着宁玉马车横冲直撞驶入狩场。
赵平曾过,代狩之所以叫夜狩,是因为它在夜里最好看,尤其还是站在高处看,特别的好看。
宁玉七走八拐去了一个既隐蔽,又视线较好的高台。这高台颇为古旧,尤其是护栏,看着竟是有几分年久失修的样子,似乎一碰就会掉下去。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宁玉雀跃的心情。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率着宫人坐下,凝神细听着底下的笙歌,默默等待着真正夜狩的开始。
夜狩开始。
宁玉才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喧嚣。
这种大气势、大磅礴着实引人折腰!
先是战鼓三击,紧接着便是号角嘹亮一响,所有人齐齐驱马。
万马齐喑,万箭齐发也不过如此……
夜狩演武时间一个半时辰。
宁玉看完热闹之后,正准备下去。
哪里料到那栏杆忽然松动断裂,宁玉一时没扶稳,从高崖上掉下去。
“啊——”
宁玉想抓住岩壁稳住身子,却无果。白嫩手掌被尖锐的壁石刺的鲜血淋漓。
宁玉再一次感受到了幼时的恐惧。
恐惧到连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恍惚间,她似乎忆起了曾经……她的时候——在王宫的时候,甚至东离之乱时与父母兄长分离,被筱妃娘娘护着逃跑,遇到一股乱军,筱妃娘娘为护着她,从云崖一跃而下……
那的风如今日一般凉,眼睛涩涩。
那突然而来的记忆,转瞬即逝。
最后只剩下了恐惧,从骨子透出来的恐惧。
那种漫无边际的恐惧紧紧包裹着她,吞噬了宁玉的理智。
人在极度恐惧中,哪里还能想起来别的?只剩下本能。
宁玉尖舰哀嚎、甚至哭泣……她拼命地挥舞着双手,试图去抓住什么,可是不遂人意,她的双手已经被磷石刮得鲜血淋淋了,却仍旧什么也没有抓住……
突然,有一道猛力向宁玉撞来,撞的宁玉心肺处火辣辣地疼。
同时,她的落速也降下来不少。
紧接着,便有一双手拢上了她的腰,带着她稳稳而落。
宁玉本想睁开眼,看看救她那人是谁。
奈何身体难以负荷,陷入了昏睡……
……
迷迷糊糊间,宁玉好像听到了母后的低啜声。
“母后……?”宁玉扭了一下身子,欲坐起来。不想却牵到了心肺处的伤,疼得她顿时直吸冷气。
“姣姣……”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般模样,卫后的泪水顿时又从眼眶中溢出来。
站在下首的许念韵也是泪水涟涟的。还有一屋子的宫女,也都面露悲色。
“母后,你别哭呀,儿臣这不是没事嘛。”宁玉忍着痛,咧嘴嬉笑着向母后道,的时候还甩了两下胳膊让她瞧。后又向许念韵做了一个鬼脸,示意她放心。
“幸好你没事,否则……”卫后哭哭啼啼,“否则母后可怎么办啊……”
宁玉讪讪:“对了母后,最后是谁救的我啊……”
卫后只顾着哭,许念韵答:“沐副将。”
沐左啊……
又欠他一份儿人情。
宁玉点了下头,“哦”了一声,声道:“……那我是该好好谢谢他的!对了!我若水宫的宫女们呢,她们现在在哪儿?父王……如何处置她们了?”
卫后没吭声。在她看来,宁玉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底下人照顾不周。
许念韵看看母女二人,轻声朝宁玉道:“玉儿放心,她们无碍。”
“药来了!”宫女碎步极快地走过来,手里盘子端着一碗药。
“姣姣,来,吃药了。”卫后接过碗,在床边坐下,勺子轻轻碰撞碗底,发出咚咙咚咙的清脆响声。
宁玉:“……”
宁玉看那黑乎乎的汤药一眼,略无语。
“母后,我自己来就好了……就,就不劳烦您……”
宁玉着,抢过卫后手中的碗,咕咚咕咚一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