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萧若往常那般,往慈元殿去向太后每日问安,而后又去了淑仪宫探视贵妃。
宫里看着一派祥和,好似前些时候的风雨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与朱思思一块用过晚膳,张萧又陪着说了一会闲话,这才回了长春宫去。
外头太监来禀,说是几位大臣在御书房恭候。
张萧面朝着窗外,凝视着不远处的晦暗光线,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他虽坐拥天下又如何,心下孤寂、困苦,又能跟谁人去说呢?
他想起静莞唇角溢出的鲜血,还有那副解脱的笑容。
或许,在静莞看来,一杯毒酒比活着要更容易一些。
她的心里…真的了无牵挂了吧?
她离开了这里,也带走了他所有的思念。
五年前,他失去过她一次。
如今,又是他亲手送她上路。
“陛下……”
三德子忽而入了殿内,手里捧着一道密报。
张萧抹了抹眼角,忙正色道:“怎么样了?”
“秦太医说,胎像稳定。”三德子毕恭毕敬地躬身回道。
闻言,张萧展开密报,一字字细细看下来。上头写的是秦太医的最终诊断,和一概脉象。
自静莞回宫以后,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他再清楚不过。
就算前次冯茂元与她有过私会,但是这孩子决计不可能是旁人的。
朱思思入宫那一夜,他给朱思思暗中喂了蒙汗药,早就睡得不省人事。
也是那一夜,他强要了静莞。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孩子都已经足月了,绝对是他的亲骨血!
他曾经特别渴望有一个与静莞的孩子,可是五年前的那场意外,叫他所有的意愿都破灭了。
如今,他们终于有了孩子。
可是两个人之间,却已经有了无法逾越的沟壑。
至于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他的本意。
他从头到尾都只想跟心爱的人,能有自己的骨肉。
实则,自静莞险象环生,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以后,张萧的内心便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甚至愿意放了冯茂元,也放静莞离开京师。
他只想静莞平安一世,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灾痛。
偏偏,太后与贵妃联手做了那么一个局,倘若他不当众严惩静莞,恐难服众。
况且,现在是要朱家外戚交出兵权最关键的时刻。
只要朱家这干人等起了疑心,很可能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顺水推舟,给静莞赐了毒酒,这是彻底安了朱家人的心思。
眼见着静莞吃够了苦头,受够了痛楚,唯有他一人暗自煎熬焦灼。
到了这会,看到秦太医的秘奏,张萧心下又起了波澜。
既然能够确定这个孩子是他的,那么倘若再暗中将静莞一道送回边陲,那冯茂元又会如何对待她们母子呢?
人之心,海底针,张萧一贯谨慎,这不是他能轻易冒险的。
更何况,静莞五年前曾经小产。
那个她与冯茂元的孩子,到底也是因为这宫里的风波而流失的。
倘若说,冯茂元一时记起旧仇,对孩子不利……
张萧实在不能忍受,静莞母子接下来或许会面对的处境。
他垂下眼眸,低沉予三德子道:“你且叫出宫去的婢女好生伺候着,暂且就将她安置在城郊的小院中。由秦太医亲自照看着,直到诞下孩子,再将她送出京师吧。”
“那这孩子……”三德子又不禁多问了一句。
张萧半晌没有言语,三德子忙自掌了嘴巴:“奴才多嘴,陛下恕罪!”
“这孩子就抱回宫,由朕亲自抚养。”张萧眼眸渐渐晦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