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珠,眼前的这个少女正是那个让安继业和王茹牵肠挂肚、担心不已的朱珠!虽然朱珠此刻形容憔悴,人也整整的瘦了一圈,但是看到她还活着,安继业和王茹等人总算是放下心来。而朱珠此刻也看到了安继业和王茹等人,可是在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那种久别重逢之后惊喜的表情。从她空洞的双眼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仿佛那个曾经开朗活泼的朱珠已经没有了灵魂,此刻只剩下了一具躯壳一般。
看到朱珠身上的这种变化,又看了看她双手双脚上缠绕着的脚镣手镣,安继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李存勖沉声问道:“大哥,这就是你所谓的待若上宾吗?”
面对着安继业语气不善的质疑,李存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不快之意。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无可奈何的说道:“二弟啊二弟,难道朕在你心里就是如此的不堪吗?朕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试问天底下有几个能够在亲眼目睹了国破家亡的惨剧之后,还有勇气苟活于世的人?朕生擒了她确实不假,然而虽然朕也想把她待若上宾,但是她却一心只想求死。朕若是不绑住她的手脚,你现在所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她现在能够活着站在你的面前,是朕费了多少心思才给她强行喂下一些饭食和清水,这才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如此的质疑朕的所作所为,你……实在是让朕感到心寒啊!”
听完李存勖的解释,安继业这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知道自己又错怪了李存勖。急忙拱手说道:“愚弟一时冲动错怪了大哥,还望大哥恕罪!”
李存勖一摆手道:“罢了!还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朕在你的眼中,为君不过是一个桀纣之君,为兄不过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现在朱珠就站在你的面前,说吧,给朕一个放了她的理由!”
“理由?”安继业闻言不由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她是愚弟的朋友,更是愚弟的救命恩人,这样的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救命恩人还勉强能算是一个理由,但是还不足以说服我就这样把她放了。朕当初没有在开封城破之时当场把她杀了,饶她一命就已经算是还了她对你的救命之恩了。至于朋友嘛……,哼!”李存勖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你可别忘了,朕还是你的结义大哥呢!对你而言她是你的朋友,但是对朕而言她却是朱家逆贼的余孽!如今逆梁刚刚灭亡不久,中原大地总还有那么一些冥顽不灵之人还在妄想着光复逆梁。只要她还活着,到时候只需振臂一呼,立时便可以聚集起一群反贼,对朕和朕的江山社稷造成极大的威胁,历经四十年战乱的中原大地也很有可能再度重燃战火!仅凭这么一个区区的朋友关系,你就想让朕把她这样一个心腹大患就此放掉?二弟,你这话未免说的太过于儿戏了吧!”
“这……”安继业闻言不由一阵语塞。平心而论,李存勖的担忧不无道理,自己也着实不敢保证朱珠将来不会为了复国或者是受人蛊惑而做出李存勖说的那些事来,可是不管怎样,也必须要救出朱珠才行啊!想到这里,安继业再度恳求道:“朱珠只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而已,仅凭着她一个人又能对大哥您造成多大的威胁呢?愚弟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朱珠今后绝对不会做出大哥所担心的事情的!”
李存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作保?朕可以相信你,也可以把朕的性命押在你的担保之上,但是你能为天下苍生负责吗?其实朕也无意为难于你,可是朕必须得对天下苍生有一个交代才行!兄弟之间尚且可以因为一些琐碎之事反目成仇,更何况是一个区区的朋友关系?如果朕把朱珠放了,你又如何保证她不会依靠着自身的身份在中原大地重燃战火?就凭‘朋友’这两个字吗?!”
眼见着安继业被李存勖的言语挤兑的无言可对,一旁的王茹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之后,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朋友的关系也许确实无法让你相信我师妹,那么夫妻的关系呢?!”
王茹的这一句话真可谓是语出惊人,此言一出登时让继业、安意冷、郭威,甚至包括李嗣源在内都愣在了当地。
“哦?”听完王茹的话,李存勖顿时来了精神,盯着王茹等待着王茹的进一步回答。
尽管王茹心中一万个不舍得、一万个不愿意,但是看到此刻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朱珠,王茹的心中感到一种无法言表的难受与心痛。为了能够救出朱珠,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忍痛割爱!想到这里,王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的说道:“我师妹对安大哥一往情深,安大哥也对我师妹……对我师妹照顾有加,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既然朋友的关系无法让你安心,那么夫妻的关系总该可以让你放心了吧?”
“不要!”听到王茹说出了这种话来,安继业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记重锤锤过一般猛地抽搐了一下,神情痛苦的说道:“不要啊!茹妹……”
“安大哥,不要说了!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我们还有办法救出师妹吗?!”王茹毅然的摇了摇头打断了安继业的话,接着对李存勖说道:“凭着我师妹是……是安大哥的心爱之人这一条,你总可以放心的放过我师妹了吧?”
(ex){}&/ “不要怪朕这个做大哥的心狠,朕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也是很残酷的!有些事情当断则断,容不得你有半点纠结,更容不得你脚踩两只船!别说是你,就算是朕这样一个高居于权力顶峰的一朝天子,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朕可以原谅你曾经脚踩两只船的过去,但是今天朕若是继续放任你脚踩两只船而不管,那就是对未来的你的纵容和不负责!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二弟你不是一心想要荡平这个乱世,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吗?没问题!但是你必须要付出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痛苦才行!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注定充满了荆棘与坎坷,想要当一个英雄注定不是一帆风顺的,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面对着李存勖的咄咄相逼,安继业这一次真的是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有心想要对李存勖说出实情,但是如此一来就无法救出朱珠了,可是如果继续承认朱珠是自己的心爱之人的话,那么他将失去真心所爱的王茹。
而王茹此刻也颇为纠结为难,她万万没有想到李存勖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天子赐婚的办法来逼着安继业做出选择。此刻她也想过只要能够救出朱珠,索性就这样和朱珠两个人一起嫁给安大哥算了,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在她看来,爱情是宝贵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人共同分享的!想到这里,王茹已然下定了决心!朱珠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来的,而这份爱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和别人一起分享的,与其与他人一起分享,那么她宁可……选择退出!
就在王茹已经下定决心之时,忽见安意冷站起身来,一撩袍裾跪倒在了李存勖的面前,沉声说道:“陛下!您贵为一朝天子,已经一统中原,不日便将拥有天下,又何必如此为难继业呢?希望陛下看在愚兄的面子上,念在咱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就此放过朱珠,不要继续让继业为难了!”
看着这个昔日一世英雄的老大哥此刻竟然跪倒在了自己的面前,李存勖的心中登时闪过了一丝不忍,几乎一个不忍心就此答应了安意冷的请求。但是想到昨天安意冷当着自己的面毫不容情的斩断了太祖武皇帝的墓碑一事,李存勖顿时冷静了下来。
李存勖冷着眼打量了一番这个曾经的大哥,冷冰冰的说道:“兄弟一场的情分?昨日你毫不容情的斩断了太祖武皇帝的墓碑之时,也就意味着你斩断了你和我们李家的一切联系!太祖武皇帝昔日欠你的,朕已经用救你一命还给了你。现在你不欠我们李家的,而我们李家也不欠你什么了,所以朕也无需去考虑什么兄弟情分给你什么面子,你更没有资格跟朕在这里谈条件!更何况安继业是你的徒弟也是朕的二弟,朕这么做也是想要替你教育教育他,让他明白现实无情的道理!”
看到就连安意冷的请求都被拒绝了,郭威扑通一声也跪倒在地,叩首说道:“大哥!二哥他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与挫折,早已经明白了现实的残酷无情!如今咱们兄弟之间好不容易消除了嫌隙,大哥您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把二哥逼到这种地步呢?小弟愿用全家性命来换取朱珠的自由,求大哥您开恩啊!”
李存勖厉声说道:“你给朕闭嘴!你还年轻是个可造之材,朕今天对你二哥这么做,也是为了给你树立一个榜样!你不要忘了,你不仅是朕的结义兄弟,也是朕的臣子,你全家的性命不过就在朕的一念之间,你也没有资格和朕在这里谈条件!”
眼见着安意冷和郭威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一旁的李嗣源再也坐不住了。对于李存勖这种做法,李嗣源站在未来全局的角度上可以理解,但是从人情道义的角度上却无法认同。眼见着事已至此,李嗣源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安继业这样一个大英雄被逼到了如此的地步,于是跪地叩首说道:“陛下!臣愿用自己过去立下的微功还有陛下钦赐的免死铁券来换取朱珠的自由,希望陛下不要继续为了这件事再去为难安大侠了!”
看到连李嗣源都出面求情了,李存勖顿时感到怒不可遏,戟指着李嗣源厉声说道:“想不到连你也站在他们那一边了?看来朕还真是一个众叛亲离的无道昏君了啊!朕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天下苍生免遭战乱,为了让安继业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有一个全面的认识而已!朕就不明白了,朕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不对的了?竟然会让你们一个个联起手来和朕对着干!罢了、罢了!朕实在是懒得再去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了!你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今天朕就是要一意孤行到底了!你不是在这里跟朕摆资格讲功劳是吗?好,那么朕不妨实话告诉你!你李嗣源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确实不假,但是朕也赐你高官厚禄还了你了!包括这面免死铁券在内,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朕赐给你的。朕既然能赏给你,自然就能再拿回来!你竟然胆敢拿朕赏给你的恩惠来和朕在这里讨价还价?!”
说到这,李存勖抬眼盯着安继业,冷冷的说道:“朕主意已定,你就别指望他们能让朕回心转意了!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选?朕现在就要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