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陆知沨穿戴好衣物,从楼上下来。
唐岄点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准备给陆知沨好好补一补身子,同时也已经想好,要在饭桌上,边吃边聊聊她的想法。
说不定,还能修复好二人的关系,一起努力打好这场攻坚战。
陆知沨安静的坐在位上,唐岄满面笑容的忙里忙外,端菜、盛饭,说什么也不让厨娘和掌柜插手,坚持要自己来。
在餐馆里吃饭,自己端菜的,还是头一次见,但好歹也算是个劳动力,能省下不少力气和时间,掌柜和厨娘也就没再说什么,由着她忙活。
陆知沨微垂着眼睑,面沉似水,一动不动的坐着。
菜上齐了,唐岄欢脱的坐上位子,笑脸盈盈的递给陆知沨一双筷子。
但是,陆知沨并没有伸手去接。
唐岄丝毫不介意似的笑了笑,将筷子轻柔的横搭在他面前的碗上,然后兀自的吃起饭来。
她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扒饭,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轻松,
她默默的瞟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陆知沨,手上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她垂下头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然后鼓足勇气仰起头,竭力挤出一丝笑容,语气轻松欢快的说:“怎么了?怎么不吃?饭菜不和胃口吗?”
“”
“嗬嗬,也是,有几道菜是我炒的,看着的确没什么食欲。”
说着塞了一大口米饭,口齿不清道:“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去做包子,那过程有多艰难,可难死我了。
尤其是那个馅,特别的不好弄,原材料还不好买,还有那个皮,也不好擀。
原本我以为,没有多难的,结果谁知道,那么那么的难,真的没有看起来简单,还是得自己上手才知道,嗬嗬嗬嗬。”
唐岄滔滔不绝的讲着,但身旁人的气息,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唐岄第一时间觉察到,闭上嘴巴不再说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午餐,却像是她一人来到。
又吃了一会儿后,唐岄不想再伪装了。
装开心、装开朗、装若无其事,但是心里,好像更加的不是滋味。
她也默默地搁下了碗筷,低头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我,不是刻意瞒你的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我们之间,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连解释你都不愿意相信我,我”
我们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说着说着唐岄就不自觉的哽咽,后半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数日的委屈,在这一刻,如堤坝崩塌,如洪水猛涨,瞬间向她喷涌而来。
她声音小的像蚊鸣,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乎可以忽略。
但陆知沨,却听得真真切切。
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微微颤抖,他依然垂着眼眸,坐得笔直,却拼命逼住眼眶中聚集的泪水,不让它们流下。
唐岄把头垂得很低很低,低进胸腔里去。
眼泪吧嗒吧嗒的滴下来,滴在脚边,而她却没有勇气抬手去擦一下,更没有勇气抬头。
一桌丰盛而又美味的菜肴,谁都没有再动,原封不动的静静搁置着。
片刻后,唐岄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些,她努力地抬起头,故作淡定。
她知道,要想安抚陆知沨的情绪,自己得先镇静,得先恢复理智,才能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她牵起嘴角,张口正准备讲话,一个“我”字还没吐出口,就被陆知沨轻飘飘的一句:“你走吧。”给生生噎了回去。
唐岄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眸子里写满了震惊,缓缓地,从唇齿之中,努力挤出一句:“你,你说什么?”
陆知沨微吸一口气,翡绿的眼眸生硬的转向她,眸底覆着一层寒冰,交织着一点隐隐的怒火。
他薄唇轻启,淡淡的,不夹杂一点情绪的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说罢,就将头转了回去。
他的语气十分的冷淡,仿佛在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说话。
唐岄缓缓站起身,双眼不曾离开过他白皙的脸庞,眼中的震惊,逐渐转为了不可思议。
她曾经料过他会赶她走,却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快。
而当这一刻真真正正的来临了,依然是让人无法接受、不敢相信。
她始终为他着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曾经犯下的过错,她也在想方设法的、尽力的去弥补。
可是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却等来了这一刻
她本想先让他发发火、出出气;本想劝他别把一口气憋在心里,哪怕大哭一场、大闹一场。
过后,或许就能心平气和的听她讲接下来的计划,然后一起施行。
即使不知成功与否,但好歹,她是为他着想的,他也能体会到她的心意。
即使家破人亡,但也要努力的生活下去,不是吗?
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
唐岄忽然有些气愤,具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因为什么生气。
是气他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还是气自己总是等,等到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做。
她一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所有一切话语都如鲠在喉。
他却依旧定定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始终垂着眼眸,眸中悲肃交加。
片刻后,她转身离去,悄无声息,毅然决然,什么都不想再说。
她已经尽力了。
她只留下一滴眼泪,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但是
在人来人往之中,这滴微不足道的泪水,完全可以忽视不见。
午后的太阳,急速向西偏去,气温随即直转急下,一派阴雨濛濛之景。
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唐岄在窗棂上张望着窗外,看着楼下擦肩接踵的人潮,来来往往,凉风掀起她轻薄的衣摆,抚弄她额前的发丝,轻轻地扫在她的眼皮上。
她静静地回头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包裹,和被收拾整齐的屋子。
一想到今夜就要离开这里,心里的某个地方,就莫名的隐隐作痛。
很多话,在唐岄看来,没必要说透,更没必要说破,就这样搁在心里就好。
转念,她忽然想起,夜锦派已经追随至扶溪了,思及此,她顾不上心里的悲伤和气愤,赶忙转身要去找陆知沨,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叫他小心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