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的时候?舒晴放眼一望,这个顶楼的餐厅其实人也逐渐多了。
斜对面入口处的小桌子上就坐了一男一女两个时髦青年,看着不像情侣,还正频频往这边看呢。他们三人刚才说话的语气轻柔,还不至于两丈的距离都能听到。
凭着多年人海中漂浮的经验,舒晴当即觉察到这一对男女是有备而来的,看他们一直流转在巴特儿身上的目光就可以猜测他们是找他的。
舒晴含笑瞥了一眼巴特儿,拉住玲玲到了相隔四个桌子的靠窗的座位面对面落座,她对玲玲眨巴了一下眼睛,玲玲十秒种才明白个大概。
果然,那两个人姿态谦卑地走过来巴特儿那里。
玲玲把头往后侧出去十五度角即可转正:“看起来是采访他的,可能是地方小媒体,还带着微型相机和柔光的道具呢!”
这会儿,巴特儿的女助理也赶来了,那是一位中等个头有点朴素的二十来岁女孩,声音有些犀利。
看三方的表情,那一对青年男女是经过巴特儿的女助理预先安排好的,他们因为舒晴和玲玲的存在而不敢过来进行采访,而这女助理似乎在嫌弃那两位出现的时间有些晚了。
舒晴看到那频繁向巴特儿以及女助理捣蒜一样点头的时髦男女,那两人也许真的喜欢巴特儿,他们丝毫未有说出来他们其实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还有巴特儿和两个女生在这里诉说衷肠甚至那么高调地求婚。
既然都这样了,舒晴就等着看看巴特儿怎么应对媒体。
“现在是信息时代,你们作为古都最新锐的音乐频道,难道连个时间观念都没有吗?我们巴特儿晚上还要练声排舞的。”女助理的嗓门酷似彪悍的男人,为了维护时间观念她有些得理不饶人。
作为艺人,最难作的就是生怕辜负了爱戴他的歌迷以及音乐播放平台,还要照顾到贴身的公司安排的助理情绪,说起来是助理其实也是同事。
“没有的,是我刚才去了厕所,差不多半小时才来了这里的。你们准备好要开始采访了吗?我可以了!”巴特儿还是目光璨璨对那两位来访者。
他这样一说,那女助理才放过了来访的两个人。
其实那两位时髦音乐记者相当有效率,女的站在桌子外边的相机镜头框那儿,右手还举起柔光道具专注地对向巴特儿。
舒晴作为一个幕后的造型师,这些人不见得认识她,也恰好能让她安然地坐在他背后当个路人。
这餐厅的人们淡淡地看一眼那两个记者采访巴特儿,也不觉得稀奇。
望着窗外的晴空,舒晴握住了玲玲的手,她想不到她这么用心,本来她就该想到这样的演唱会必定有他的出现。
今天赶来这里为资深歌手尤绮唯化妆的时候,她有听见别的歌手说了巴特儿的名字,但她早就将心里的潮涌压抑回去了,就算是听见了他的名字也不会惊讶更不会停止一切只顾着找寻他的踪影。
“晴儿,我点了你最爱的草莓起司蛋糕,还有卡布其诺。”就在舒晴缓慢放松心境望着窗外的时候,玲玲已经为她点了食物,身穿英伦风制服的女服务生目光谦和地扫了一眼端坐的两人,款款送上蛋糕咖啡。
这个服务生很少看见打扮这么精致到位的女孩,就那嘴角从容的姿态也要比在电视上耐看的多,她在这里工作时而会碰见演艺界的台前幕后人物,但像今天这样姿态不卑不亢还精致到接近完美的女生很少见。
她觉得,在希尔顿饭店的西餐厅工作简直就是理想的选择。
再看看相隔四个桌子的同样靠窗的位子上,旁若无人掌镜头的女孩与负责采访巴特儿的男孩已进入状态有一会儿了。
那位掌镜头的女孩心跳得略微显得颤抖,巴特儿对身旁的男人婆女助理柔声说:“你协助这个妹子看着镜头吧,就让他们两位专心把这段片断完整作好!”
因为自家歌手很红而依仗势头耀武扬威的女助理,悻悻然低头起身接过那女孩的柔光道具,听见巴特儿说:“放心!我的同事摄影技巧很不赖的,你们可以一起采访我的。”
这个男人婆助理显然是摄影的高手,她看着镜头观景器的神态熟练悠闲。
舒晴端着咖啡杯轻轻嘬了一口,她记得,巴特儿对于人际交流有些恐惧,也算是患有时下人们所说的社交恐惧症。甚至他不懂得平衡友谊,情感上往来只有近和远,而没有循序渐进这样一个模式,这或许和成长环境有关联。
瞧他这个女助理显然也不是个善类,可就这一刻看上去也是有默契的。
以前,巴特儿身边还有个正直坦诚的表妹妲瑞亚,可是人家也有人家的生活,这些年舒晴行走业界就从来没有听见过那女孩的名字。那么说来,巴特儿就是自己克服社交障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当年,他无惧怕所有人的目光,大冬天里在四合院的冰冷厨房里为她烤了拓有她名字的九十九个面包,还到处派发。唱的歌里字词当中都是诉说她和他的最初,像他这样执著的男生,她舒晴活了三十二年也没有遇上第二个。到了现在,她也没有觉得当年在狐狸坡她顺手收留他有什么大不了的,被姥姥拍了几巴掌不算啥。因为他,她们祖孙两人终结了乡村生活也是最关键的契机。不然,舅舅和爸爸还以为乡村最安全也最舒服呢。
“舒晴!”舒晴虽然手没有闲着,可她神思不专注,被玲玲叫了一声才自我解嘲地说:“蛋糕很好吃!”
玲玲想取笑她,但还是忍耐住了。轻声咳:“那个,有人正在怀旧呢!我就一直纳闷,你们当年引起的轰动查点就上新闻了,现在,我就希望你还是低调的好。”
舒晴知道玲玲说的是199八年的狐狸坡那事件,一抬头就迎上巴特儿女助理有些跋扈的目光。
都到这一刻了,她要静静地等待巴特儿的作为。
被一个穿衣服不讲究的男人婆很不高兴的盯着脸看,她也习惯了。有些人,自己坚持不成一些美好的习惯也不会对待她这样的人有善意。
“该低调的必须低调,可是一旦需要公开的事情就要看当事者的态度了。”舒晴不在意对面那双跋扈的眼神,她优雅地叉了一小块蛋糕融化到嘴里。
玲玲并没有吃什么,她喝了几口咖啡就将头靠后静静地听着巴特儿那一桌的谈话。片刻,她郑重地说:“正在问关键的事儿呢!”
玲玲听见后面那女记者问巴特儿:“您创作的那首歌《被你牵着我的手》我有拷贝了完整的资料,因为被那首歌背后的故事感动到了。那您能和我们大概地聊一聊吗?”
舒晴不工作时候就是心无旁骛地看风景,享受一个人的自由时刻,玲玲能听见的她也听见了。
“……”两人相望,玲玲和舒晴几乎同时张开口不说话了。
这个餐厅是有轻柔的节奏感音乐,听得见巴特儿沉重地借着喝咖啡时候大口地呼吸一声。
直到今天,来了这个音乐祭的观众席,玲玲才知道这个巴特儿竟然还为舒晴创作了一首歌,仔细一听她就明白那时他们彼此初遇在狐狸坡的故事。
她在心里那个羡慕呀,单身时候,她纵横情海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哪个男孩为她真情地写过一首歌作了曲子并当着千万歌迷表白的。
“你呀!真是让我羡慕,那你怎么当初就让他漏网这么多年啊,这么好的男生你有点不应该喔!”玲玲低声俏皮地调侃自己的堂表妹。
“……”这是在公开场合,舒晴行走在幕后多年,她为了让自己的专业有全面的价值她认真学过美姿美仪的,这时候她的习惯不允许她跟着玲玲一样窃窃私语。
没有得到回应的玲玲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很多。
这些年的舒晴成了美学讲师,仪容仪态的概念这个人已经深入骨髓,她的日子嘛也是忙碌简单,除了工作就是家人。舒晴的妈因为女儿回乡的次数频繁也逐渐不再疏远,舒妈狐美娜还成了协助女儿的好手,她在舒晴舅舅帮忙成立的晴天美学苑学成了文眉师形体老师,舒爸爸每天负责给她做饭照顾家里还上下班开车接送。
自从舒晴恢复单身之后,所有亲戚朋友没人主动为她张罗相亲,男女联谊的事儿,倒是舒晴姥姥总是对她说有机会能找个歌手或者演员什么的。
自从和朱晓俊分手以后,她似乎对恋爱彻底地没有了兴趣,就她那视工作为第一的架势谁会相信她心里还容纳了巴特儿这样一个人。
每次路过京城的东四,那熟悉的街景熟悉的马路,总也会萦绕心头的那个卷发微胖男孩的笑容和骑车前行的臂膀。站的久了徘徊的久了就会被路人停住脚步好奇她,好奇她为什么忽然就发呆了。
五福夹道胡同口,她去了,还走进去又走出来了。
她问了里面住的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弹着冬不拉的哈族男孩,对方完全不知道地摇头。她还不甘心地追加一句问:“就是那个歌唱比赛得了奖的音乐系研究生巴特儿,应该知道吧您那?”
“没听过,不知道,这房子早就被原先的屋主卖了,我们住进来就没有看到你说的这个人。”舒晴问到答复就是这句,紧跟着‘哐’地一声四合院的双扇门就关上了,关于大雪天和那个卷发男孩一起吃醪糟的记忆被封闭在这两扇门内。
关于这些,舒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她要永远简单利落地活下去,就如所有人平常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丝不苟的妆容带着恬淡表情。
可是现在,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就在相隔四个桌子的地方,他正向别人娓娓道来那段故事。
“关于,被你牵着我的手这首歌,我当时是因为怀念一个人,那份怀念曾经持续了十多年。”声音平缓,声中没有怨也没有过度的激动。
“是喔!有什么样的怀念可以持续到十多年啊?您可是正当年华啊!”男记者带着笑接着问巴特儿。
“那是一段关于我童年走失的故事。”舒晴看不见巴特儿的正面,他说话的背影淡定。
“这样的故事您会怀念谁呢?”男记者下示意感到这话题的沉重而双手紧张地搓动着,如果今天的受访对象情绪受到影响,他身边的助理会让他们两个音乐媒体菜鸟吃不了兜着走的。这男记者立刻补充一句:“您可以跳过这里。”
谁知道,巴特儿将撑住的手肘打开,显得大度地说:“那就是我和我女朋友初次相识的经过,她当时收留了下错火车的我,还让我在她家住了一阵子,直到我妈妈找到我。”
“这简直太不一样了!这样的邂逅值得写一首歌,值得记住一个人。”女记者摇曳着糖果耳环,她的话是真诚的。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巴特儿的声音显得很随和。
都是懂音乐的人,也许是双方聊的很融洽,那女记者试探着问:“记得广播里,当时您说还为那女孩烤了九十九个拓了她名字的面包,当时你就派发给京城大街上的行人,是不是呢?”
“对!对!拓了舒晴名字的面包嘛,都是我后半夜起床生炉子烤的。”巴特儿既然知道对方都是看了资料,那显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经过的,干脆就爽快承认了。
“舒晴,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啊!”男记者说。
“恩,她是个幕后工作者,或许你们在杂志啊大荧幕的工作人员名字里看见过的。”巴特儿态度轻松而显得略有不耐烦。
女记者很灵敏地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点,她灵活地说:“巴特儿哥哥,您跟我们介绍的北欧音乐风格很棒!如果,您在今天后面这部分的内容有建议的话就请说一声,等我们回去剪辑的时候就会妥善处理的。”
“好的,回头我会尽快和你们联系的!”他说这些话都是一种模式,不拖沓也不犹豫。
那一男一女音乐记者起身恭敬地说:“巴特儿哥哥,感谢您的受访!打扰了。”一说完即可带着采访设备离开这餐厅了。
他的女助理待那两个记者一离开就把头隔着桌子凑近:“舒晴是谁啊?我所知道的就是一个造型师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