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忽啜了两口水,清了清神,又往下看,得是:“初兑,其言语敦……”,之后是:“初荦,为庆身不动……”
后面则是:“初离,离监监……初釐,燂若雷之声”都是卦名,和卦象的解释。
他都一一从拆解,遇到不明之处,便暂时用毛笔在其字下划线,待日后再寻其意。
这一下来,就用了一上午。
吃过午饭,他又回到书房。
好不容易将《初经》看完,他在房内踱来踱去,想道:“看来这《归藏易》果然和《周易》有共通之处。其不但有卜筮之法,也有君子为人之理。”
又在心里默诵了一遍,正待坐下,开始看《齐母经》之时,薛辛通报,文进和那设计师老许来了。
召忽双眉一挑,道:“哦?看来他们做好了象棋了。走,我们出去看看。”
途中召忽问道:“白义和山子学得如何了?”
薛辛笑道:“小君子眼光不错。这两名少年资质颇佳,昨日已学会了基本驾车之法,只是一些细节尚待巩固。想来不日可为小君子的称职御者了。”
召忽点了点头,道:“恩,还得劳薛先生费心教授了。”
他知道驾驭马车,就跟前世开车一样,讲究个熟能生巧,非一两日可成。
两人出得大门,果见文进身旁的两名小工手捧木盒。
文进笑道:“我们深夜赶工,这就给小君子送上成品啦!”
召忽道:“多谢,这可辛苦你们了。”
老许道:“辛苦倒谈不上,既然小君子急着要,我们肯定是优先为你工作的。”
他又道:“昨日照着你的草图,我和徒弟忙活了一夜,终于做出了成品,请小君子过目。”
文进从小工手中接过木盒,递给召忽,召忽掀开木盖,见棋盘方正又不割手,线条整齐,棋子大小适中,圆润厚实,木香扑鼻,显然是刚做出来的。
他喜道:“这可太感谢了。”
顾谓薛辛道:“烦请薛先生,去账房取了贝币出来,付与文老板……
啊,对了,昨日走得匆忙,忘了说价钱……”
他瞧那棋具显然材质不差,笑道:“两副棋,我付二两,如何?”
先秦时期,全国四处是深山密林,草木茂盛,木材并不稀缺,所以召忽按着比一副六博高一倍的价格付款。
文进双手直摇,道:“不,不……哪能要你们的钱?
寻常人等来我店里木器,我们向来是要先给订金的,可你瞧昨日我提到订金二字了吗?
宗子爱民如子,省邢薄赋,我们能为召家做点事,是我们的光荣,这钱万万不能收。”
召忽坚持要给,文进只是不收。
薛辛一直没说话,突然开口道:“这样吧,文老板收一两贝币如何?毕竟日后小君子可能要量产,如文老板一分不收,下笔生意如何开展呢。”
召忽见他说的颇为有理,点头称是。文进这才收了钱币离去。
召忽和薛辛走进堂中,将一副棋具让人收了进房。铺开余下一副的棋盘,说道:“这几日没甚事做,读书之余,薛先生就和我对弈吧!”
又狡黠一笑,说道:“先生学会之后,保管会喜爱上下棋。”
薛辛自然答允。
召忽当下将兵卒、车马炮、士相,和老帅的走法都说给他听了,两人便在堂中开始对弈起来。
召忽在当世第一个便教薛辛,自然有他的道理。
薛辛虽然岁数长他不少,但为人沉稳、细心,又通得文理。
那象棋原是按照八卦五行之理创造,符合传统哲理,很讲究逻辑,又极其考验人的耐心、心性,薛辛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几名仆役见到这新物事,都感好奇,小夏也围了上来,一时堂中甚是热闹。
便在以往,他们也只在偶尔见到召沫宴飨宾客之时,玩玩六博,那也是贵族游戏,对这象棋更感新奇。
前面几盘,召忽都轻而易举获胜。可薛辛性子聪颖,三盘之后,就懂得用四个兵种联合布阵、进攻了。
可召忽在前世边常常和身边老师、同学下棋,更是喜爱在网上和高手厮杀,薛辛短短时间,如何使他对手?
那象棋入门简单,便是孩童也可轻易学会,仆役们很快看懂了规则。
眼见召忽往往一步只需思考片刻,便即落子,薛辛却得想老半天,那正是易学难精了。
这时两人下到中局关键之处,召忽在河口的车、马、炮互相呼应,层层推进;
而薛辛却节节败退。接下来召忽一招“炮打二怪“,一下打中了黑棋的命门,对方思考量久,却无破解之法。
仆役们却看不懂,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有人道:“哎,我看这步应该走左炮啊。”
还有人道:“你说的大大的不对。这玩意就跟打仗一样,肯定是车最厉害,应该用剩下的这一车去最下面攻打红棋的帅府吧!”
召府家宽于待人,按周制来说,就连管家、老师和宾客行棋,下人都无权参观,更不要说参言,指责了。
召忽却不以为忤,笑骂道:“嘘!观棋不语真君子!哪个觉得自己能行的,下一盘来上就是。”
说话之人都纷纷吐舌,要让他们真上阵和召忽对阵,无论输赢,自己可没那胆识。
这一步召忽破了对方阵法,三下五除二,短短七个回合就将敌将斩于马下。
薛辛苦笑道:“小君子神乎其技,我不是你的对手啊。”
召忽心里却对薛辛很是满意,须知初学之人,又是古人,进步如此之快,已是很难得了。
葵襄本在房中歇息,听得堂中热闹,也带着小冬走了出来。
待见到众人围观堂中二人下棋,也觉得有趣,坐于大案另一端,默默观看。
见召忽每盘棋都布阵有法,行军无往不利,总是能寻着对方的破绽,抽丝剥茧,攻入将府,缓缓点头,心想:“我儿果然是个将才。”
她微微抬头,见小夏在一旁也看得欢喜,又想道:“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好好培养,我这孩子将来的成就,恐怕会在君子之上。”
她初闻自己儿子得胜归来,只是觉得少年气盛,刚好遇到叛军不得人心,又依附于德高望重的高傒,这才侥幸克敌。
但这几日见他赢得齐侯公子、为府库添粮进财不说,又无气得志满,勤于读书、练武;
现下又创造出这深合推演规律的棋类,心下欢喜,对他又看重了一分。